不过太子孙登已然阵亡,孙权次子,自己预定的女婿孙虑英睿果敢,有一代英主气概。
跟孙权的纠纷,可以慢慢梳理,慢慢计较。
汉军连战连捷,不论继续攻打雒阳八关,还是退军,分出一支偏军来近在咫尺的汝南,怎么看都不是自己手里这万余人能抵挡的。
汝南城池坚固,己方也有战意,可吴军陆地补给手段是最大的短腿。
给自己运输补给都已很困难了,如果孙权带着主力来救援自己……估计陆地行军五百里,孙权麾下十万大军就得断粮,不战自溃。
现在的吴军无法适应中原战场,也就运气好,没有跟汉军、魏军爆发主力决战。
不然就淮泗、汝颖水系的狭窄,吴军战败,跑都没地方跑。
所以现在单独汝南城就是绝地,起不到预警的作用,也起不到牵制汉军的作用。
这是想做什么?
故潘濬提议:“汉军大胜得意,必生全功之心,汉军又素来轻视我军。故我料汉军主力在外粮道虚弱,正是我进兵袭扰之时。”
孙兴、孙安两个宗室俱有惊诧,孙兴拱手:“都督,我粮道亦有不足,若是再进兵上前,恐军粮不继。”
缺乏畜力,缺乏车辆,更缺乏骑兵。
没有充足的骑兵,就无法仔细侦查沿途,就无法防备汉军侦骑。
随着补给线拉长不断靠近汉军侦查范围,那粮道就会成为汉军的狩猎对象。
没有情报优势,己方运粮队注定是悲哀的……这种情况下,谁敢往前线运粮?
孙安也反对:“我无继军,孤军上前,外无接应,早晚有失。”
潘濬反问:“我本属孤军,是不该独进。可我身负至尊知遇之恩,自当分忧效死。今实乃破釜沉舟之际,何复疑虑?”
孙兴、孙安二人不语,也不答应。
这时候前线军情传来,潘濬审阅后,传来斥候队长:“汉中军回师宛口大营?”
“是,昨日天明时自昆阳拔营向南,汉主本部申时左右入驻大营。”
斥候队长留着两撇髭须,精干模样:“今日晨间,汉军关云长部转运俘获魏军。另前夜方城有乱,或说马康谋反,或说吴班谋反,是非真假一时难辨。”
“断后者何人?”
“乃田、张二部,马孟起所部已从郾县撤离,郾县仅存迁徙百姓。”
潘濬深深看一眼孙兴、孙安,这两个人不敢进,也不敢退。
跟他们讨论没意义,他们做不得自己的主意,现在只能跟孙权对话,讲述战机。
追还是不追,就看孙权是否授权。
另一边,颍阴邸阁。
曹休决定出走,自然不会跟曹丕、曹真客气,已然纵火将颍阴邸阁烧成灰烬。
至今余烬未灭,总有些残存的粮食没有被烧掉。
曹真正领着吏士搜寻可供食用的粮食,人不能吃的,马儿总能吃。
步兵已经在司马懿、张郃、赵俨督率下大跨步朝荥阳、虎牢关行军,他们将充实洛阳八关的防务,是抵御汉军侵攻的主力。
或许洛阳弃守,全军渡河从河内郡回河北,也不失为一条退路。
以黄河为屏障,舔舐伤口休养民力,坐看汉军、曹植、刘封、孙权之间厮杀。
曹真领着万余骑为大军断后,也保证了大军后退的秩序,此刻新的军情传来,汉军竟然开始主动退军。
到底该不该追?
不论田信旧伤发作,还是汉军后撤,都有可能是针对自己的阴谋。
想来想去,曹真只好发飞骑去洛阳,请求曹丕战术指导。
是否追击,理应得到曹丕的授权。
毕竟督军司马懿不在,自己虽然持节,可……承担不起战败的责任。
第三百五十一章 悔恨
刘备自昆阳退军第三日,洛阳城中,西苑。
夏侯尚穿白服来见曹丕,曹丕侧躺暖阁里,手里攥着一把打磨光洁的玛瑙石丸。
斜眼看夏侯尚跪伏在地请罪乞死,曹丕仿佛抽签一样从左手抓一枚玛瑙石丸,扣在指尖对着五步外的竹编藤篮弹出,石丸精准落在篮中。
一声脆响,曹丕就问:“伯仁真不愿再领兵?”
“非不愿,实无能为力。”
夏侯尚仰头看曹丕,目光接触,声音来自肺腑:“臣心力衰竭,锐气不复有,统兵实乃误国之举。臣亦知死罪,恳请陛下戮臣以肃刑纪。”
“子文已去,伯仁再去,朕还能有何乐趣?”
曹丕左手玛瑙石丸转入右手,向着夏侯尚滚过去,十几颗玛瑙球滚动到面前,夏侯尚不为所动。
见状,曹丕自嘲笑笑,认真去看夏侯尚:“最美还是少年时……伯仁,朕错了。”
“陛下,是臣心病顽疾不可救治,是臣有错,不知权变。”
夏侯尚说着泪水从脸颊淌下,憔悴面容满是委屈,静静望着曹丕,很想质问为什么。
曹丕悔恨泪水也跟着淌出,以袖遮面,另一手擦拭泪水。
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做了就是做了,想不通就是想不通。
稍稍敛容,曹丕声音微变,他一挥袖,侍者端来一盘军书摆在夏侯尚面前:“伯仁,再替朕参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