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麾下将军董衡、部曲将董超哭声哀求,反倒被庞德斩杀在面前:“再有言降者,以此二人为例!”
不多时关羽抵达,已带来从于禁处收罗来的小船,传告各船欲生擒庞德。
田信并未出战,只是站立在船头望着庞德督促麾下疲惫军士备战的情景,陷入沉思。
水淹七军就此发生,不值得惊喜。
或许有一天自己陷入庞德这样的绝地,为一些理念,为保护亲人,也为证明一些东西,也会这样负隅顽抗。
“校尉,我部是否出战?”
新任的护军罗琼询问,田信只是轻轻摇头:“君侯要生擒庞德,我只会杀人。庞德是西州猛将,我与他斗如两虎相搏,必全力以赴不敢留有余力。若存生擒之心,我难全身而退;若杀之,有违军令。”
未战多久,庞德箭矢用尽,荆州兵乘坐小船登上堤岸短兵相接,庞德麾下吏士成片投降,庞德对督将成何说:“我闻良将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毁节以求生,今日,我死之日也。”
搏杀,庞德夺一条小船,成何及两个伍长追随他登船往樊城方向突围,两个伍长先后箭落水。
庞德挥舞刀盾遮蔽箭矢,成何去撑船,不想被关羽一箭射杀跌落洪水。
不会划船的庞德站在船上原地打转转,俄而水急船翻,庞德只能抱在船上,不多时就被合围、捆绑,押解南岸荆州军大营。
南岸大营,关羽劝降失败,也不多言,将庞德斩杀。
庞德有四个儿子为质,出征时又带着棺材,他投降的成本太高。
虽惋惜,但也只是惋惜罢了。
历经乱世三十多年,关羽见多了这类值得惋惜的事情。
比如牵招、田豫,是刘备少年时的伙伴,到现在还不是阵营敌对?
三万余降军集安置在南岸,襄阳守军震怖。
田信进言:“君侯,末将请击襄阳,可一鼓而下。”
大帐燃烧木炭,关羽坐在胡床上,抬手揉着左臂,虽有刮骨疗伤,可病根哪有那么好根除?
于禁、东里衮、浩周、胡修、傅方等降将另坐一排,大多神色木然,或羞愧低头。
参与议事的夏侯兰开口:“今水漫樊城,正该乘大船直攻樊城。一战擒斩曹仁,则襄阳传檄可定。”
雷绪也开口,兴高采烈:“大水灌溉樊城,城器械、储粮淹没,吏士避居城墙,饥馑仓惶之军,如何是我军敌手?君侯,末将以为当乘胜进军,一战定樊城。”
田信寸步不让,大胜之余冷着脸,毫无喜色,跟曹军降将类似:“若拔樊城,曹贼必全力争夺。我军能战者不过三万,前后降军却有四万余。试问诸君,曹贼发五万、十万之军前来,如何作战?”
“或许我军会吸引曹贼亲至,能集结曹军十余万。如此左将军可挥兵出陈仓,据陇右,得关;孙吴亦能进占淮南,展望青徐、原之地。可若左将军进据关陇失利,而我却遭灭顶之灾,那就该如何?”
关羽轻咳两声:“依孝先之意,可是见好就收?”
“正是,欲速则不达。末将常思官渡、赤壁之事,前后两战主攻者集结重兵,皆欲一战决胜天下。却败绩而归,在末将看来是人心思乱。如今思乱之人未死,若想一战平定天下,实乃镜花水月之事。”
田信拱手:“末将恳请君侯,使末将率本部强攻襄阳。襄阳若能攻下,即便樊城失利,我军亦能全据汉水之利,不惧曹贼fǎn gong。”
感觉到许多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多是讽笑的,极有少数是另类的。
雷绪开口:“襄阳坚城,非猝然能下。孝先若一战失利,那曹军欢欣鼓舞,襄樊二城何时能下?今天命在汉,使汉水淹没于禁、庞德之军。我等自当奉应天命,乘汉水之利,进击樊城!”
“雷将军!岂不知骄兵必败!”
田信口吻咄咄:“再说天命,若真有天命,曹贼等乱臣贼子早就让天雷劈死,庶民万众何至于有今日之苦?依我看,天命就是人心,人心在刘,那刘汉自能三兴!如今思乱之人未绝,如何能光复汉室?”
关羽用劲揉左臂旧伤处:“那孝先觉得思乱之人是谁?”
“欲篡汉室基业者,皆是思乱之人。”
田信说着拱手:“君侯于末将有知遇之恩,末将愿以死相报。只求君侯能拨夏侯将军协助末将,末将愿战死襄阳城头。”
帐寂静,关羽也有踌躇,片刻后决然说:“破樊城擒杀曹仁,此一战平定天下之转机所在。而我已是老朽之人,当奋力一搏。我知孝先心意,也知天下庶民苦楚。若一战能平天下,某虽死无憾。”
田信展臂指向于禁:“君侯,于将军乃是天下名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妨问问于将军,我军该攻拔襄阳以保万全,还是tou zhu于一役?”
帐三十余人目光落到于禁脸上,甚至于禁感觉庞德的首级也在用斜眼看他。
第三十二章 贪
帐于禁受田信所指,面上有羞赧之色:“田校尉,败军之将不言勇。”
“于将军,我知将军今日迫于形势投降,心仍有回归曹营之意,此人之常情。然将军如今在汉营为客,可否秉持公正之心解析眼前局势?若是将军统率我荆州汉军,此刻是冒险贪功进击樊城,还是乘襄阳守军惶惶未定之际攻拔襄阳?”
于禁不语,田信又说:“将军家眷应在邺城为质,将军若看好我荆州汉军,理应说服麾下七军,易帜归汉才是。如此破襄樊易如反掌,再直趋许都拱卫天子,河北之地传檄可定。将军家眷亦可无恙,将军也有匡扶社稷之功。”
“如今将军不发一言,是思念曹贼旧恩,还是不敢与我等同伍并列?”
田信问完见于禁垂头不语默默垂泪,一副可怜模样。
作为天下名将,五子良将首席,带着三万余精锐大军投降,浑浑噩噩的于禁精神状况本就濒临崩溃。
整个曹操麾下,野战部队即军、外军,加起来也就二十万出头,这是常备。于禁带来的三万大军,有军序列,有外军序列,都属于常备。
算上汉夏侯渊、曹操、曹仁襄阳之战战损的军、外军,仅仅今年最少有三万余常备战损;于禁现在也搭进去三万,若再算上庞德所部。
建安二十四年月前,曹营野战常备部队折损最少也在七万,三分之一没了。
大帐内寂静一片,有的只是于禁悔恨哭泣声音。
他的哭声、眼泪,也让荆州将校冷静了一些。
保守一些去打襄阳,还是奔放的去打樊城,一战打掉曹操一条臂膀。
打樊城不仅仅有地利,还能俘斩曹仁。
俘斩曹仁,连同夏侯渊被阵战、于禁投降一事,将严重冲击曹军的士气,让曹操阵营内的人心浮躁起来,达到‘人心归汉’,天下无人不向汉的局面。
曹仁比樊城重要,曹仁本身就有战略意义。
比如关羽,江陵重要还是关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