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封八县,家给千兵!高冠陪辇,驱毂振缨!
世禄侈富,车驾肥轻!策功茂实,勒碑刻铭!”
这里北府军各营正在进行晨跑,不管识字不识字,会不会写字,北府吏士都在唱《千字文》。
押韵的篇章才算是文,不押韵,不对仗的则称之为笔,随笔。
押韵的文章,朗朗上口,是可以歌唱的。
就跟小学生运动会一样,晨跑的各营分作三个曲队,经过田信大帐时改为列队阔步前进,格外用力齐呼。
“北府强兵,天下之冠也!”
邓艾听到一名同行的军吏赞叹,他也是默默点头很是认可。
晨跑队列、军纪展现出来的团队素质,证明这样的军队能在战场上完成许多高难度战术。
比如枪阵冲锋,比如交替变阵。
大帐正中天窗下烧着一炉旺盛木炭,五头山羊大小的老虎趴卧在炉边,炉上汤水沸腾弥漫肉香。
边上军吏将昨夜推演的沙盘恢复如初,敌我兵棋放到盒子里。
做完这一切,田信才传见邓艾这些人。
人是会成长的,有变化的。
比如现在的神将关羽、张飞,也是打了三十年烂仗磨炼出来的。
之所以关羽、张飞能成为万人敌,当时神将,原因大概就三个,第一是本身有这个资质、潜力;其次是刘备愿意培养,给他们练手的机会,最后是因为他们活到了现在。
有这样资质的人不少,可活到现在的,还有机会领兵练手的,也就关羽、张飞了。
同样的道理,邓艾只是有这方面的资质,今后能不能成长起来,受太多的因素干扰。
比如这里有没有可供邓艾发挥、锻炼的舞台,邓艾会不会中途夭折等等。
所以,保持平常心即可。
邓艾跟陆议没法比,陆议已经成长定型。
比如田纪,成长潜力就可以跟邓艾作比较。
不是田纪厉害,而是自己厉害,自己说的话,田纪会听,田纪能逐步改掉不好的习性,能保持耐心手不释卷去学习,几乎可以视为吕蒙模板。
不只是田纪,只要是受自己感染的亲兵,都会听从自己的话,改去恶习,积极学习。
自己才能杀多少人?
真正恐怖的是田纪这些人对自己命令的执行效率,起个带头、楷模作用,自己再以身作则,那么军纪想不好都难。
邓艾因为体型高瘦,站在最后一排跟着入帐,就看到五头胖乎乎的半大老虎蜷缩在帐内呼呼大睡。
这些军吏互看一眼,并无多少畏惧表现,跟着李衡来到一侧的沙盘。
邓艾没见过田信,动作慢一拍,与其他七名来降军吏一起施礼:“拜见夏侯。”
“我已听闻宛口之事,司马懿残暴嗜杀,他日两军遭遇,我自会为遇难义士复仇。”
田信说着轻拍沙盘:“宛口以北,魏军如何布置,尔等各抒己见,罗列出来。”
一名叫高琼的军吏最先拱手应下,田信让李衡提铜壶来给众人倒茶,褐红茶汤色泽透亮,这些普遍消瘦的军吏双手捧着小饮,相互低声议论,找出魏军各部的兵棋,摆列在宛口一带。
如果是浑浑噩噩混日子或只顾性命的军吏,才不会关心魏军各部驻防信息。
这两千被打散编入屯田部的吏士,经历了大魏朝廷的遗弃,妻离子散……在汉军这里没受过的罪、苦难,在魏军自己人那里经历了一遍。
这些吏士若还能心平气和为大魏出神入死,才是咄咄怪事。
本就是于禁临走选拔的新锐吏士,几乎可以视为于禁七军中的骨干苗子。
说的庄重一点,于禁当时选走的两千人,最差也是良家子出身,都是有籍贯可查,父祖信息可查,自己有名有姓还有表字的体面人家。
但在魏国严酷的军人投降、逃亡连坐法律之下,这些人不再体面,两年时间里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伏。
现在家室破裂,对曹魏的仇恨,还在田氏、田信之上。
这些军吏相互议论,补充,有条不紊摆列魏军兵棋,邓艾插不上话,也没人理他,只是站在桌子边观察沙盘,回忆自己总结的信息。
宛口一带的军情与汉军侦查的类似,并无明显的差异。
田信也在旁观地图,能不能看懂地图,是中级军吏与低级军吏的根本差距。
自己领着夷兵营向夏侯兰报到时,夏侯兰让自己看地图,何尝不是一道考验?
地图都看不懂,也配当营督?
有一件事情小学生常常忽略……三国武将都是识字的,哪怕王平‘不识字’,也有不错的文化素养。
很显然,自己当时通过了夏侯兰的考验。
摆完兵棋,高琼表示:“下官曾往叶县运输粮秣、器械,也有袍泽往昆阳运输器械,但叶县城小,昆阳只有一座邸阁。自汝南、颍川而来的粮秣、器械,有往尧山调动迹象。”
也有军吏跟着表示:“叶县以西,乃张文远督管之地,不需我等外军涉足。叶县所储粮秣,多有转运尧山迹象。我等怀疑张文远有退守尧山,存依山固守之意。”
高琼也跟着说:“下官系陈留高氏子,曾与乡党相遇,他任职于河内。说河东郡守赵俨集结河东、河内人力,从河内清水口走延津向摩陂所屯之曹洪部卫军输送器械、粮秣。”
清水口是袁绍讨董时驻军地,故名意思,是清水汇入黄河的入河口。
清水口正对着的就是延津,是黄河中游重要的渡口之一。
与延津常常一起出现的官渡,则是鸿沟、汴水之间的渡口,是东西走向的渡口,不是沟通南北的渡口。
河北、中原之间的渡口,主要是延津、濮阳津、高唐津等。
高琼口吻确信:“张文远前军之北,是曹洪卫军。卫军已得三河输运粮秣、器械,自不需要从汝南往北运。故,下官等推论,张文远意欲储粮尧山,欲自置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