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回去计较盈获,主要军吏都没好下场。
原本吴军军吏不讲究盈获不盈获,可汉军重视这个,田信正是因为军功盈获而一战崛起。
田信也重视,将抢回阵亡袍泽也列入新的军功计算规则里。
以激励吏士主动厮杀,不然按着汉军军纪,一个屯将参战,若盈获为负,那妥妥的斩首;现在只要抢回本部阵亡吏士尸首,可以从轻发落。
潘濬也搭了一座指挥木塔,亲自观战调度,袖中拳头紧握……净化军吏成分,集中封闭训练的大吴新军已不弱于荆州郡兵,所差只是士气而已。
各营能结阵推进,接战,打的有模有样,再轮替,保持大致的队形退下来休整。
已具有强军的轮廓,所缺只有两样,战斗积极性,以及顽强的韧性。
见疲倦的尹礼开始后撤,潘濬脸上看不出喜怒,一副平静模样,仿佛一切尽在把握。
可他身边观战的诸将有的则因尹礼后撤而遗憾叹息,也有庆幸长呼浊气的。
又见中军被压着打的七营吴军竟然主动追击,这些人一个个紧绷的神色动容,细细观察中军厮杀的这七个营。
“都督,快看,寿春狼烟!”
一名目光锐利的军吏提醒,潘濬抬眉去看,就见西北角的寿春刚刚点燃狼烟,他看不清楚,询问:“狼烟几道?”
军吏眯眼细细观察,见狼烟渐渐高升:“两道。”
潘濬缓缓点头,侧头:“前阵、后阵各升狼烟三道,东西展开。”
当即有军吏策马疾驰而去,传达命令,前阵狼烟是给吕范、宋谦、孙兴的,后阵狼烟是给孙权的。
寿春狼烟升高,近在咫尺的八公山始终没有回应,
曹仁陷入犹豫,如果再等一天,等夏侯尚三万主力抵达,这场战斗将会顺利很多。
可建安二十四年以来,迫于汉军的凌厉攻势,吴军、魏军也跟着急躁起来,很难稳住。
“大将军!寿春水门开启,吕范率走舸出击、木筏出击,似乎多载引火之物!”
飞骑来报,曹仁当即勒军,这个时候就见八公山上升起一道浓黑狼烟,山上吴军如碧色波涛涌下,旗帜飘动,仿佛漫山遍野的草木此刻都是吴军一样。诸葛虔的战旗没坚持多久,就在水潭边被吴军淹没。
他脸色阴郁对臧霸发出飞骑:“告诫臧宣高,使其固守大营,以待援军!”
数名飞骑策马奔出,曹仁嗓音略干哑,尴尬看一眼世居东海之滨的王司徒侄儿王览:“全军止步,回援大营!”
王览身子颤了颤,险些从马上栽落。
曹仁所率三军止步时,就被臧霸看在眼里,气的一鞭子抽在戎车上,愤声:“无耻!”
两翼预备队投入厮杀,营中本部还在出营,现在徐州军正处于极为尴尬的地步。
而吴军阵后鼓声大作,已然发动全军攻击。
潘濬的黑白黄三色长麾反复前指臧霸所在,身边鼓声如雷,号声不绝于耳,将校纷纷返回各阵督兵前进。
而潘濬走下瞭望塔,坐在一捆草束仰头看天,生死胜败已不可预料。
现在就看魏军还有什么底牌,吴军已尽到了全力。
徐州军现在想撤下来,要么以预备队轮番交替,把前线厮杀的军队撤下来;要么彻底击溃正面吴军,进而从容后撤。
没有预备队,厮杀半日体力衰竭,也很难迅速击溃纠缠的吴军阵列。
悲愤、恼怒,忿恨之情弥漫在臧霸心田,他一跃跳下戎车,要往战马上爬,周围军吏拉住他,哪敢让他冲阵阻遏吴军的追击?
争执时,臧舜面容流血奔归:“父亲!鲁阳亭侯愿为大军断后!”
“开阳侯,吴军倾巢出动!”
戎车上军吏疾呼:“中军逆击敌阵,摧破一阵!”
臧霸重返戎车,只能看到尹礼的鲁阳亭侯、东莞郡守两面战旗正朝南远去。
两翼的徐州军并未深入太多,调头就往大营跑。
可是淝水上游曹仁无力阻止吕范,只能眼睁睁看着吕范抛出的油筏顺着淝水向下漂流,堵塞水面。
淝水西岸,曹休刚刚抵达奋力疾呼,目眦欲裂:“放箭!放箭!”
淝水之上,顺游而下的吴军接二连三中箭落水,可他们还是点燃了油筏,充斥河面长五六里的油筏渐次燃烧,江面如同火海,臧霸停泊东岸的五百艘运船被渐渐漂流而下的火海吞没。
曹休望着火海,悲愤异常。
周魴双膝一软跪在不远处,望着火海难以置信,热泪盈眶,显得悲怆莫名。
第二百四十三章 绝
“使我宣力于天下者,卿也!”
傍晚,孙权抵达战场,他与潘濬同乘一辆戎车,他一手抓着潘濬的手,另一手扶着戎车护栏。
惊喜之余,感慨之多以至于一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再战败,吴王也就该换人了,运气好由太子孙登继位,自己还能保住命。
运气不好,若让孙绍继位,那要倒大霉。
好在,这一仗赌赢了……只是赌赢了前半场。
潘濬也是经历过一系列大战的,还是以胜利者的身份经历的,眼前倒是情绪稳定:“大王,魏军夏侯尚所部三万余人分水陆而进,步骑已与曹休汇合。明日午前,夏侯尚及攻城器械将走淮水与曹仁汇合。”
他指着淝水西岸三里外开始扎营的曹休:“曹休所部步骑战兵不下三万之众,更有骑士七千余。我军万不可大意,更不可渡河与之争锋。”
一旦让曹休渡河,七千骑兵冲锋,将打出致命攻势,现在吴军挡不住。
他眼中现在吴军最重要的是迅速体面的结束战争,然后消化战斗经验,调整军吏,磨合军队。
只要经过沉淀、休养,大吴新军就拥有了跟魏军对垒的士气、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