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林安慰一声,另问:“夏侯廉、夏侯献已至宛城,听说逆臣所立夏相杨仲衡随行。杨仲衡必来昭阳邑,孝先可有应对?”
姑姑一家被曹魏搜出来,实属一种必然。
有档案可查,也有迁移百姓揭发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随着田信名震天下而不断提升。
“此事无碍。”
田信口吻确凿,脸上没有情绪波动:“高阳公主与夏侯献若成婚,我只认夏侯献一人,余下皆敌。”
田氏宗族里,也就亲爱小妹,和朝夕相处的田纪而已,连伯父、祖父都不想去走动,更别说阔别四年的二表兄。
庞林微微颔首,低声告诫:“万不可授人话柄。曹丕立夏公国,意在离间而已。北伐在即,唯有各军精诚团结万众一心,才可横扫贼军,光复中原。”
“是,我也时时警惕,不敢有丝毫懈怠。”
现在可不敢一口一个‘士衡兄’称呼人家,田信说着做笑:“开春以来,就没见过外人。”
庞林这才松一口气,现在通敌嫌疑是个要命的事情,北伐在即,又是倾巢出动……一旦通敌,卖的可能就是天下。
利令智昏,这种关键时刻,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安抚统兵大将,已成为刘备、曹丕当下的棘手问题。
入夏以来,驻屯宛口的张辽已经被曹丕连续增赏到食邑六千户,只要守住中原,挫败汉军北伐攻势,曹丕能轻易给张辽一个万户侯。
刘备这里也一样,吃了糜芳的亏,现在哪里还敢大意?
不只是田信这里,稍后刘备还会走访马超左军,马超通敌的可能性是零,可战前慰问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算起来马超也是有一点心结的,马氏家族源于马服君赵奢,赵奢又是铁板钉钉的赢姓赵氏后裔。
大汉有三恪,但三恪又能引申出二王三恪,二王不是王爵,而是指两个前朝王族的后裔。
这段时间马超来信与田信讨论东周西周,让田信哭笑不得。
简直有些不忍直视,看着马超在信里牵引典故,要将姬周八百年硬分成宗周、姬周两朝,要进行学术辩论。
马超心思是很直接的,三恪有些不妥,应该凑个二王三恪。
三恪,自然是夏商周,这个周是西周;西周灭亡王族东迁后建立东周,以及一统天下的秦国,理应算是大汉的前朝二国。
简而言之,马超想给家族捞一个奉祀赢秦宗庙的世袭金饭碗。
这个问题非常难,不是刘备给不给的事情,而是没法给。
如果认同马超的这个说法,那么参照马超的理论,前汉、后汉才是季汉真正需要册立的二王之后,根本没有东周、赢秦的事情。
这是个自相矛盾的提议,除非扩充二王三恪,给马超另找一个金饭碗。
刘备则要亲自去安抚马超,把这个事情说明白,马超真的不管不顾执意要一个金饭碗,那就想办法在开战前兑现。
透支的是马超今后的兵权,马超想要,自然会给;就怕马超想要,却不说出来。
只要马超肯说出他想要什么,那就不算什么大事,属于可以商量的。
这种关键的时刻里,也不能说马超拥兵要挟,这可以用王翦典故来理解这件事情。
可以理解为马超想以此表达志向,没有兴趣裂土割据,只想在季汉内做富贵公侯。
所以真正为难的只有一点,如何才能找一个‘与国休戚与共’的公侯爵位赐给马超,这个爵位要有理论支持,不会被今后朝政动荡倾覆。
就如夏商周三恪,今后事情闹得再大,也要保证关张田三族有子嗣继承。
不能荒废、另立其他家族来顶替。
马超想要的,也无非‘世袭罔替’四字而已。
第二百二十九章 镇远城
刘备前往慰问马超左军,田信则验收汉水北岸修筑的新城,新城在樊城原址偏北三里处,城周长十二里。
山南水北谓之阳,这座新城许多人以为会被叫做汉阳,或者叫做夏城,也有可能继续叫做樊城,或邓城,也有可能叫做郾城。
为了修筑这座城,四周百里范围内的城塞据点都已拆除。
“叫汉阳不妥,汉口城改名汉阳倒是比较合适。”
田信与监工的抚军都尉田睿走在城墙上,思考着新城的名字,就跟给儿子想名字一样,让他头疼许久。
不是想不出,而是单纯的选择困难症。
“樊者,有牢笼之意,也不妥。”
“就叫镇远城,助我攻灭张文远之军。”
田信作出决定,当即就有人端来牌匾,让田信书写城名,田信没练过大笔,抓着笔也能规规整整写出镇远两个字。
田睿又问:“镇远城有城门五座,孝先何不一一命名?”
“也好,换一支笔。”
新的牌匾端来,田信一一书写,有扬武北门、虎牙西门,鹰扬东门,安众南门,建信水门。
水门在南门东侧,与汉水相连。
背依河运,才是一座城市能迅速发展的关键。
田睿看着这些城门的名字有些不喜,皱眉不展,田信也解释一句:“无有各军为国家出生入死,焉有今日镇远新城?伯父今后公卿之位可期,麦城田氏亦有望累世公侯簪缨世家,当务实避虚。”
见作为属吏神情各异,田睿脸色有些僵,悻悻做笑缓解尴尬:“就是就是,还是孝先看的透彻。”
田信不再多说什么,田氏只是寒门,是京兆田氏分支,京兆田氏勉强算是名门,起码有个二十四孝之一的典故在。
只是汉末时期关中竞争激烈,京兆田氏算不得什么。
让田睿做个县令,或郡丞,能合格就任,不会出什么纰漏。可再高一点的位置,手里握着的资源、机会多一些,太多的人钻营、讨好,就会让田睿飘飘然,开始重视所谓的排场、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