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我本就不赞同今年开战。能破徐晃,也仅仅是战机稍纵即逝,拼命一搏所使然。”
田信解下自己水葫芦咕嘟喝两口:“兄长自幼不曾短缺衣食,不知饥饿困乏之感。而我曾饿的头晕眼花,险些沦为路边饿殍。”
长舒一口气,田信扭头去看稻田,半眯着眼:“我不在意北伐成败,我只在意自己、亲友,视线所及之内的百姓能否温饱,能否安宁。北伐对汉王、关侯、夏侯老将军来说是宿命,对兄长来说是忠孝所在,对我而言北伐只是一场厮杀。”
“东征孙权是厮杀,北伐原也是厮杀。唯有厮杀,才能过安宁生活。”
田信说着拍拍自己粗布缠腰的腰带:“兄长你看,若无必要,我平日连剑都不想带。”
关平敛容,看一眼亲卫将,亲卫将走远后,关平说:“我知孝先怀有怨气,可东征势在必行。我来时父亲也有嘱咐,为达成汉王之志,父亲不吝一死。对父亲来说,荆益二州不算什么,能否伸展汉王志气才是真正大事。”
“哪怕此番东征,十万大军覆没,父亲也无怨言。”
“兴许孔明先生也是如此看法,宁肯搏命一试,也不能委屈汉王。”
关平抬手搭在田信肩上轻拍:“与徐公明一战,孝先愿以命相搏,虎牙军吏士乐死轻生愿随孝先同死。那今汉王愿提兵东征,元从将士自然甘愿效死。”
田信听了只是一叹,这奇怪的二元君主体系。
如关平所说,虎牙军吏士只愿听自己的,不怎么在意更高级别的命令。
因为盲从、信仰,也因为外面更乱的世道,许多吏士已经离不开这个集体,集体才是他们生命意义所在。
乱世未平前,除非自己犯了重大错误,将虎牙军军心折腾到瓦解,否则这个集体只会追随自己,甚至效力自己的子孙。
关平的龙骧军也是如此,番号是刘备给的,可吏士是关羽、关平一点一滴凑齐,战争磨合形成的。
关羽现在是前将军,可荡寇军编制依旧存在,始终没有新的荡寇将军接替,依旧由周仓监管荡寇军各营军务。
所以田信理解各军对刘备的态度,刘备要东征,大家宁可自己拼掉自己的命,也要达成这一理想,这是展现自己存在价值、生存意义的时刻。
开国君主的威望就是这么强烈,对乱世的军人来说,开国君主就是一切,为之生,为之死,死的有所意义。
刘备的东征,马超态度则冷淡的多;自己则是理智看待,关平则是没看法。
关平走了,留下一封关姬的帛。
田信握着帛目送关平与骑从消失,只是摇头笑笑。
自己还有一个感染名额,始终留着不用,自然有作用。
这个感染名额就像探测器,对关平,张苞都没反应,倒是对关兴有反应。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上庸
日暮时,堵水河畔。
谢旌带着一卷军来找田信,如往日一样,这是今日各营的出勤、查岗档,还有降军管理相关记录。
田信扫视内容,见又有一伍降军收割芦苇时串联逃跑,自然被其他同队的降军捆绑、揭发。
擒捕这伍降军时遭遇反抗,用短锐竹刺刺伤一名参与擒捕的降军。
军正官给的判决是刺人者斩首,同伍者禁食三日;被刺者休养至痊愈,参与擒捕者给全额口粮。
田信收下,问:“远近哨骑可有见闻?”
“并无异动。”
北面尧山,东面扶予山陆续修建烽,刘封才心急火燎的出兵,临走却把孟达心爱的鼓吹乐手抢走了。
刘封本就性格强势喜欢指挥人,孟达又是个自矜之人最不喜欢被人指手画脚,
平日小矛盾就积攒了许多,孟达以为刘封始终会给自己一点面子,相互克制。
结果倒好,刘封一直很克制,临走时抢了孟达的鼓吹。
音乐传承可比化传承要高雅、困难的多,乱世之精良的乐器、乐谱更是稀罕物,可遇不可求。
孟达就这么点爱好了,偏偏还被刘封抢夺。
刘封这么不给面子,那自己得罪那么多人,个个找自己算账……就算不要自己命,也将忍受许多屈辱。
这对一个自矜清傲的人来说,简直比杀了自己还难以接受。
法正恃才傲物性格不好,孟达清高孤傲性格也不好,这对同乡少年时相互瞅对眼,结成亲密关系。
现在法正病死也就一个月时间,刘封就跳起来打自己一巴掌。
这么多年得罪的益州人、东州人、荆州人,还有关羽、田信,若有那么七个,或五个找他算账,承受得住?
当宜都太守时,就跟关羽有矛盾,但彼此克制;当房陵太守时拒绝关羽调遣,转手刘备把自己调到深山里当上庸太守,还多了刘封这么个监军。
别的监军也就算了,可刘封这个监军是堂堂将军,手握五千大军,性格刚强眼里容不得沙子,简直就是另一个关羽。
当上庸太守时,江东背盟来袭,孟达不仅自己拒绝出兵,还劝刘封不要急于出兵。
结果江陵、麦城先后大捷,弄的刘封也记恨他。
刘封担心自己率先抵达江陵遭受关羽问责,拖到刘备到江陵才急匆匆出兵。
终究是刘备的嗣子,过去犯点错误不算什么。
那自己呢?
守卫房陵时拒绝支援襄樊,调任上庸时拒绝支援,还劝刘封不要出兵。
关羽、刘备不知道还好,刘封管住嘴不说也还好。
可刘封出兵时连自己的鼓吹都抢了,这样恶劣的态度,怎可能会保密?
为了脱卸责任,肯定会实话实话,说不好还要夸大言辞,让自己背负更重的责任。
好朋友法正又死了,刘备若处置自己,连个替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
关羽那里再三积累的仇恨已浓的难以化解,而自己轻易打发田信回襄阳,平白背了个有眼无珠不识人才的恶名,还会遭田信记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