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员们想来是没有碰到过这种怪异的情况,他们面面相觑,既觉得匪夷所思,又不敢怠慢,于是通过舰上的联络电话向战舰指挥官进行报告。
不多会儿,一名个头很高、穿着双排扣军服的上尉军官出现在舱门口,他歪戴着军帽,扬着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跟魏斯对话。
“听说我们被摧毁了?是谁在开这种玩笑?”
“巴斯顿学生团学员,龙克伦伯海森!”魏斯中气十足地报上了家门。
上尉摘下军帽,用手捋了捋头发,露出了饱满的中庭。
“你?一个人?”
“不,我不是一个人!”魏斯答道。
“我听说,你们想摧毁我的战舰?”
“不,不是想,而是已经您的战舰在演习中已经被我们摧毁了。”魏斯一本正经地回答到。
“什么?”上尉愣了愣,然后仰头大笑,笑了足足半分钟。
魏斯静静地看着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他太过自信了。
笑过之后,这名舰艇指挥官一脸鄙夷地盯着魏斯:“克伦伯海森先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您看来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处境。”魏斯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第二根焰火信号棒,将其点燃,单手高举,当空转圈。
片刻过后,黑暗中闪现一团橘色的焰光,轰然炮响随之而来。
面前这位飞行上尉瞬间瞳孔放大,满脸讶异。
魏斯不由得挑起嘴角。
焰光跃动,夜空忽明忽暗;炮声轰鸣,寂夜喧闹不休。
炮火持续了一分钟,在此期间,上尉和他的舰员们没有采取任何的反击举措。
待到炮声停息,魏斯大声道:“四个防空阵地高射炮,突然对您的舰艇发动攻击,以每门炮每分钟射击56次的速度计算,您觉得您的战舰能支撑多久?在巴斯顿军校,我们学习了专业的炮术,很清楚什么样的火炮能够什么样的目标构成什么样的伤害。一分钟,最多两分钟,您的战舰就会彻底失去战斗力。如果运气不好的话,一轮射击就能将它打瘫!”
上尉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他不得不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位身材不太高也不太壮的年轻人,然后以疑惑的口吻发问:“你们有多少人?究竟是如何在我们眼皮底下夺取并控制这些火炮的?你们想要什么?”
魏斯清了清嗓子:“我们有多少人不重要,我们怎么夺取这些阵地和火炮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在演习中占领了这座补给站,并且击毁了您的战舰,拿到了相应的演习分数!”
他的话也不尽然,在这加煤补水站周围还有二三十名负责地面警戒防御的士兵以及三十名工人,他们还是有能力对四个高炮阵地发起反击的。不过,巴斯顿军校的学员们终究是作为军官后备力量培养的,能参谋运筹,武能冲锋陷阵,夺取高炮阵地的学员既可以操作火炮,也能够随时拿起步枪进行防御,若是硬拼一场,以当下的形势,对方未必能占到便宜。
飞行上尉正了正自己的军帽,低着头走到魏斯跟前,放低了身段,也放低了语气:“我想,这应该是个选择题,而不是论述题吧!也就是说,除了击沉我们的战舰,你们应该还有别的选择?”
魏斯盯着他那张表情复杂而精彩的脸:“抱歉,先生,我们没有别的要求,也没有别的设想。我们击沉了您的战舰,从而获得对应的演习分数,这就是既成的事实。”
上尉一脸痛苦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想要击沉我这艘二级巡防舰,可没有你想象的简单!你以为夺取了这些阵地和火炮,就一定能够得手?”
魏斯从容不迫地说:“根据演习规则,如果对抗双方对战斗结果存在争议,应将战斗过程上报演习指挥部,由演习指挥部进行评判。”
刚刚的炮火已经印证了魏斯的分析,如若将战斗情况上报演习指挥部,不但不会改变结果,还会引起高层的注意,然后?当然是取胜的巴斯顿学生团一战成名,失意的战舰指挥官沦为同僚们口中的笑柄。
上尉轻叹了一口气,低语道:“年轻人,演习终究只是演习,虽然抢眼的表现能让你们得到显耀的荣誉和乐观的前程,但将来一旦上了战场,你们还想得到航空部队的火线支援?”
这,确实是魏斯此前没有考虑到的问题。
“演习终究只是演习,有很多比演习分数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说友情和誓言。”
说到这里,上尉伸出手,揽住魏斯的肩膀,凑在他耳边低语道:“今天的事情,我们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今后,我马西莫奥比纳就是你龙克伦伯海森的好朋友,我可以用我的家族名誉起誓,只要你的部队在战场上遇到了危险,只要我能力所及,我一定会全力帮助你们!”
听了对方这番话,魏斯低下头,闭着眼,心情突然变得很低沉。原来演习的过程与结果,在这些指挥官的眼里是主观可控的,是可以跟对手“合作共商”的。这样的演习,究竟还剩下多少操练战术、锻炼兵士的效果?演习场上的这些交易,将来又会在战场上起到怎样的负面作用?
他的立场没有发生动摇,而是第阿尔斯特自由联邦军的阴暗面感到深深的悲哀。
就凭这样的军队,怎能抗衡如狼似虎的诺曼帝国?
这名自称“马西莫奥比纳”的飞行上尉以为魏斯闭着眼是在做最后的心理斗争,于是拍了拍他的肩旁:“放心,这种合作方式很常见,上面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接下来,你带你的人撤走,我们不但不追击,还会指引并掩护你们攻击另一处物资补给站,从那里获得足够的演习分数补偿。它离这里只有百十里远”
魏斯猛然睁开眼睛,正声道:“不!”
前几日,他将计就计,设局诱捕敌方舰员,用战俘换来补给和限期不予追击的承诺,那还算得上是战术性的发挥,后来因为敌方扣住了尼古拉,无奈的跟对方做了一次交易,已经是在打演习的擦边球了。如若这次再跟对手“合作”,这样的演习还有什么严肃性和真实性可言?
不,不能一错再错!
上尉转过身,一脸诧异地看着这名巴斯顿军校生。
“不,上尉先生,我认为演习如实战,一切既成事实,就不能因为我们个人的主观意图而做改变。如果这是战争,您和您的战舰已经被我们击沉了,舰员生还率应该不超过20现在,请您交出战舰参战铭牌,如果您拒绝,我将如实向演习总指挥部报告。”
上尉一脸不解地看着魏斯,眼神中逐渐显露出怨怒之色。
“这是你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巴斯顿军校学员龙克伦伯海森!”
魏斯抬着头、挺起胸,坦然无惧地回答道:“是的!”
上尉纠结着,迟疑着,脸色愈发阴沉。
末了,他从上衣的口袋里一枚金灿灿的船型铭牌,紧紧攥在手里,掌心朝下,伸到了魏斯面前,一字一句道:“既然你如此坚决,我便遂了你的愿,一切后果,由你们自行负担!”
魏斯面色平静地伸出手,掌心朝上,五指张开。
上尉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指。
落到魏斯手里的东西也就打火机大小,做工看起来很是精致。
“击沉了我们,你们觉得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上尉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魏斯耸了耸肩:“这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上尉点点头,转过身,步履沉重地走到舱门口,喝令道:“全体归位!准备返航!”
舰员们不尽知晓发生了什么,但看指挥官那格外阴沉的脸色,听他那相当不善的语气,猜都能猜到肯定不是好事。于是,他们动作麻利地返回舰舱,关闭各处舱门。
两分钟不到,飞行战舰带着隆隆轰鸣声起飞了。
魏斯摊开手,借着探照灯的光亮,看到这枚金色的船型铭牌正面刻着“长枪兵格拉伦特”,显然是这艘二级巡防舰的舰名,将其翻转过来,看到密密麻麻的小字,应该是与这艘战舰有关的各种信息,包括舰艇技术参数和指挥官姓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