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斯这时才发现,自己有大半天时间没看到那个鲁莽的家伙了。
“我让他和卡伦斯骑马去埃波伦叶镇那边进行侦察了。没准我们有机会打一场出乎敌人意料的突袭战,占领那个镇子,缴获敌人的补给,阻断敌人的运输。”狄奥很认真地解释说。
魏斯愣了一下,接着反问道:“然后呢?”
“然后?”狄奥摸了摸鼻子,“如果敌人大举反扑,我们就拼死据守,哪怕最后全员阵亡,也能够获得不错的演习评分。”
魏斯不禁苦笑:“如果敌人只是派来两艘飞行战舰,直接将那镇子夷为平地呢?再如果镇子里既没有敌人的高级军官,也没有大量补给,我们是否还能拿到理想的演习评分?”
狄奥皱起了眉头,这种可能性,他显然也已经想到了。
“我始终相信,在战场上,生存才是根本。”魏斯道,“这是博格维因上校的特训课程给我最大的启示。”
能言善辩的狄奥,在魏斯面前再一次哑口无言。
并非江郎才尽,而是因为站在指挥官的位置上,他没办法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地进行构思辩驳,他的每一个假设、每一个推论,都关系到整支部队的命运。
厚重的责任感,让他不得不谨慎做出他的每一个决定。
就在两人沉默相向,谁也没办法完全说服对方的时候,天空中传来了一阵轰鸣声。
两人顿时舒展眉头:尼古拉成功了!
此刻,尼古拉莱博尔德正驾驶着一架比“飞行者97号”简陋不少的单翼飞行器,缓慢飞行在百米高度不是不能飞得更高,而是出于对这架飞行器稳定性的不信任,不敢非得太高。
在这架飞行器的敞开式座舱里,尼古拉戴着皮质的骑手帽,系着暖和的毛绒大围巾,双手握着操纵杆,不断探头往下张望。他看到了那座石桥,也看到了石桥旁有几座营帐,推测这很可能是同伴们计划袭击的首选目标。尽管没能目测到同伴的踪迹,他依旧在附近盘旋了一周,然后沿着道路向南飞行,掠过方圆百里唯一一座小城镇。从空中俯看,这座房屋不满百、居民不过千的小镇,已经被进攻方部队改造成了一个拥有环形防御阵地和多处街垒的战术支撑点,而且在教堂前的广场上,可以看到好几十个白色营帐,这意味着镇子里有一定规模的常驻部队。
在小镇的西南方向,尼古拉看到了一队骑兵和一名骑摩托车的通讯兵,他们聚拢在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旁边,似乎发现了什么。当飞行器带着低沉的轰鸣声从这片开阔地飞过时,那些士兵纷纷抬头观望。兴许是见这架飞行器没有任何军事徽标,兴许是这种跟飞行舰艇相比毫不起眼的飞行物还未曾在战争中充当过武器,又或者觉得演习规则在步枪射击飞行器方面是个空白,他们并没有摆出付诸武力的姿态,而是原地不动的等待着,等到飞行器飞走了,才继续未完的任务骑兵们向西移动,而摩托车手调头往埃波伦叶镇方向驶去。
尼古拉调头往北,沿着那条蜿蜒但不崎岖的道路飞行,过了那座石桥又飞了约莫一刻钟,沿途未发现任何敌踪,于是盘桓一周,准备折返回去,可就在驾驶飞行器转向的过程中,发动机竟然像患了风寒感冒的老头儿一样猛烈地咳嗽了一阵,接着就没了响动。
“不愧是恶名昭彰的卡迪斯发动机”尼古拉兀自哀叹一声,双手用力抓紧操纵杆。在这个时代,民间的飞行爱好者通常都是先上手滑翔机,再驾驶有动力的飞行器。因为不靠谱的发动机随时可能罢工,有动力的飞行器就此可能变成头重脚轻的滑翔机,稍有不慎,分分钟从几十几百甚至上千米的空中坠落下来,连人带机摔个粉身碎骨。
所幸,尼古拉是飞行者俱乐部里为数不多的“百次飞行达人”,遇到过多次发动机空中停转的情形,如今依然四肢健全,滑翔技术自然不会太差。对于这架自己亲手改造的飞行器,他虽然只进行了两次短暂的试飞就上来玩了一票大,但依然对它的平衡点有所把握。在他谨慎而又从容的驾驭下,飞行器很快从百来米的高度降至地面,并且避开道路,在林地之间的一处平坦草地上滑降成功。
第97章 突袭得手
临近黄昏,思虑许久的小胖狄奥终于拿定了主意,让魏斯带着第1小队在天黑前发动突袭,第2、第3小队依照原定方案在外围支援策应。
先前那架两度从树林上空飞过的飞行器,往北飞之后就没再折返回来,魏斯不禁为尼古拉担心起来。虽是如此,在狄奥正式发出指令之后,他还是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了这场没有鲜血和死亡的“战斗”中。
石桥的南侧靠近树林,其间的距离二十多米,但这一侧的树林地势相对较低,而且树木间距稀疏,天黑前不容易靠近;石桥的北侧跟树林相距四五十米,其间有零星灌木丛和杂草,天黑前也不适合隐蔽穿行。魏斯策划的行动路线,是在石桥南端西侧百米开外的地方由树林下到溪谷,沿着溪谷抵达石桥下方,再分成两组,同时从桥南和桥北摸上去“干掉”桥上的哨兵,进而控制那些在营帐里休息的士兵。
如果执勤的守桥士兵一刻不停地来回走动,那么天黑前从溪谷靠近石桥的方法也是不可行的,但魏斯一整天观察下来,发现那些守桥士兵更多是将注意力放在两侧桥头,堤防“敌人”从树林靠近,对于视野开阔、无遮无避的溪谷,只是时不时看上一眼。
少了库尼森,第1小队现有人员是9名三年级生、20名二年级生。因为跟这些三年级生不熟,担心他们可能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而故意放水,魏斯将4名三年级生和5名二年级生编为a组,把另外5名三年级生和5名二年级生编为b组,让a组在靠近石桥北侧的树林中待命,b组在靠近石桥南侧的树林中听令,凭着平日里的印象,挑出了9名较为靠谱的二年级生,跟自己一起走溪谷接近石桥。
在事前勘定的位置等待了一会儿,看到值守的两名士兵又凑到一起聊天了,魏斯果断带着先遣小分队摸出树林,进入溪谷,踩着松软滑溜的泥沙,蹑手蹑脚地往石桥走。百来米的路程,十个人愣是走了三四分钟,而且越是靠近石桥,动作就越是小心谨慎。在此过程中,魏斯频繁启用敌我识别系统,以判定七名守桥士兵的位置和状态,等到先遣小分队顺利抵达石桥下方,他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从熟悉的地球来到陌生的奥斯伦星,这外挂的副作用虽然减轻了很多,但依然是个烧脑力、耗精力的家伙!
不等急促的呼吸完全平复下来,魏斯点了四名学员跟自己去南桥头,让另外五名学员去北桥头,挨着石桥栏杆边缘等待时机。在这个一冒头就能看到哨兵的位置,他们可以清楚听到那两名士兵的交谈。
他们在聊另一名同伴的趣事,调侃的语气,揶揄的心态,但目的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由于临近黄昏,没有执勤的士兵似乎开始准备晚餐了,在这儿还能够听到金属物件磕碰的声响,隐约嗅到煤油炉子的气味。
过了四五分钟,凑在一起的两名哨兵终于分开,背对背走向石桥的两端——在无法直视目标的情况下,又是用敌我识别系统让魏斯得以窥探到敌人的行踪位置。等到这两名哨兵各自来到了桥头,他朝对面的五人小组做出了发起行动的手势,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身边的四名学员迅猛出击!
当魏斯和他的小伙伴们摸上桥的时候,桥南侧的这名哨兵刚好背对着他们。面对这样的好机会,等待了一个白天的巴斯顿精英们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分工,三人一拥而上,一个负责捂嘴巴、箍脖子,两个一左一右,抓手缚腰,直接把哨兵按倒在地,另外两人呈蹲姿端枪戒备。
按照演习规则,在未被发现的情况下抵近敌方营地,摸掉哨兵,就算突袭成功,即便对方其余人员这时发现异常并进行抵抗,也要受到相应的“战损比惩罚”。
两组二年级学员都没让哨兵发出太大的声响。
见此情形,埋伏在树林里的a、b两组立即向桥头靠近。兴许是太过兴奋,居然有人笨拙地摔到了,但这只是个别情况,大多数人还是依照魏斯的吩咐,以小步快跑的方式,端着枪来到了石桥。
留下两人看管哨兵,魏斯带着先遣小分队的学员们往守桥士兵的营帐围了过去……
从发起到结束,两分钟时间,第1小队干脆利落地解决战斗。
在树林边缘坐镇全局的小胖狄奥,还有另外两个小队的三年级生,面对这样的过程和结果,一个个哑然无语。
他们仿佛在看一支精锐特勤部队的战术演练。
这般果断、老练、敏锐、从容,根本不像是二年级生所为。
可是现实摆在眼前,让他们不得不服!
战斗后,魏斯走到石桥中间,高高举起右臂,作出了胜利的手势。
狄奥带着营部人员走出树林,远远观望的第2和第3小队的学员们,也迅速向石桥围拢过来,转而以石桥为中心,做好伏击敌方运输车队的准备。
在狄奥来到现场并接管指挥官之前,魏斯迅速察看了守桥士兵的营帐。在石桥北侧的一座营帐里,他惊讶地发现,这队守桥士兵居然配备了一部野战电话,电话线沿着道路布置,妥善地用泥土和枯叶遮盖,以致于他们侦察了一整天,对此居然毫无察觉。所幸行动一举成功,中途没有出现任何差池,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队守桥士兵的长官,是个看起来约莫有二十八九岁的陆军下士,他长得高高瘦瘦,蓄着两撇唇胡,无论发型、脸面还是衣裤都收拾的非常干净,眼神既清澈又不乏坚定。被这一大群学生兵俘虏,他刚开始显得很是意外,但看到自己的士兵完全被控制住了,也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心平气和地跟魏斯协商“战俘安置”事宜。
不一会儿,狄奥带着营部来到了石桥旁。在了解现场情况之后,他以巴斯顿学生团暂编第三营指挥官的身份跟这位陆军下士进行了一番磋商,并且达成约定:除非获得友军解救,被俘的守桥士兵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予反抗,不搞破坏,而作为交换,胜利一方对他们不捆不绑,而且允许他们在一定范围内享有活动的自由。
这,毕竟只是演习。
协议达成之后,陆军下士正准备返回休息的营帐,魏斯开口道:“下士先生,难道您不打算告诉我们,你们是定时主动向指挥部报平安,还是指挥部联系你们查证安全?”
这名陆军下士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看了几秒:“两者皆非。”
“这样的回答,让我觉得您对我们之间的君子协定缺乏真正的诚意。”魏斯道,“如果是在战场上,我们可能会采取很残酷的手段,迫使您或者您的手下交代情况。”
“那又如何?”陆军下士笑了笑,“阿尔斯特自由联邦军战士,岂会惧怕敌人的卑劣手段?要不是演习,你以为我们真会束手就擒?”
就在这时,狄奥插话道:“说实话吧!即便你们口袋里放着一枚菠米弹,,我们四五个人上来对付你们一个,在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根本不会给你们献身殉国的机会!如果我们是诺曼狗,那么俘获你们之后,我们会用最卑劣、最无情、最可恨的手段让你们开口。”
陆军下士收起了笑容,他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坦然道:“好吧!我必须承认,你们巴斯顿军校培养出来的,都是非同一般的精英,你们观察得很仔细,推测的也很准确……每天晚上最后一队汽车开过之后,我们会跟指挥部挂个电话,报告今天车辆经过的情况。”
魏斯可没有因为对方的恭维而疏忽大意,他揣测道:“而且,这个电话,必须由您亲自来打。换了任何人,指挥部都会察觉。”
陆军下士再一次笑了起来:“可是,在你们突袭这座桥梁的过程中,我有可能已经阵亡了。那样的话,你们只好找个人假扮我,这会难么?我觉得一点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