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米弹的投掷距离和喷火器的喷射距离有限,诺曼步兵战斗群在抵近守军阵地之前还显示不出威力,一旦靠近阵地,便会让守军官兵惶恐和颤抖那些携带喷火器的喷火兵不是恶魔堪比恶魔,他们只要放出炽烈的火鞭,守军阵地必定哀嚎一片。那些骇人的烈焰,仿佛令空气都变得灼热无比,它们制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炼狱般的场景,瞬间摧垮了人们的斗志和勇气。
见右侧阵地陷入火海,防御火力锐减,魏斯连忙招呼侧旁的机炮战斗组:“速射炮,目标右前方五百尺,连续射击!”
那是一门5pir25mm口径速射炮,在国防师的标准编制中,是配属到步兵连的重火力。在魏斯的召唤下,炮手们迅速调转方向,朝逼近阵地的诺曼步兵群猛烈射击。倾斜而至的火力,转眼便毙伤了十多名诺曼步兵,暂时将余下的士兵压制在了原地,但他们的进攻没有罢手,即便扑倒在地,也继续用菠米弹展开攻击,接二连三的爆炸过后,他们正对的守军阵地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见此情形,魏斯连忙大声招呼身旁的一名士官:“戈法,带上你的分队跟我来!”
激烈的战斗、惨烈的搏杀,有时会让人颤栗恐惧,有时又让人热血。魏斯起身离开,被他点到名字的士官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受他指挥的十多名联邦军士兵也紧随其后,他们有的目光坚定、面无惧色,也有的惶惶不安、跌跌撞撞。
沿堑壕移动的过程中,魏斯有意压低身形,时而小步快跑,时而停下来察看敌情。只要己方速射炮持续发威,那伙突进到距离守军阵地仅有百余尺的诺曼步兵始终动弹不得,可是好景不长,几发炮弹呼啸而来,落在魏斯他们刚才所处的阵地,一连串的爆炸过后,那门速射炮彻底哑了火。
速射炮的火力一停,那些诺曼步兵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迅即以亢奋姿态向前突进。魏斯从腰后摸出一枚菠米弹,拉掉扣环,猛力甩了出去,顺势唤道:“戈法,投弹!”
菠米弹在空中划出一道恰到好处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到了诺曼步兵当中。魏斯又接着往前小跑几步,突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眼前火光一闪,整个人仿佛从正面被一辆高速行进的汽车给撞上了,瞬间倒飞了出去,在剧烈的痛感传来的瞬间,他就像是被这世界抹去了一样,突然失去了全部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魏斯突然睁开眼睛,全身知觉在视觉的引领下得以恢复。没来得及平复呼吸,赫然发现周围都是诺曼士兵。这下,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诺曼人在视线里晃动。他们有的在加固阵地,有的在沿着堑壕清理尸体,把诺曼士兵的遗骸抬去一边,将联邦士兵搁一边,堑壕里的武器也被收拢起来堆在一起。
自己晕过去多久了?斯卡莫高地已经全部被诺曼军队夺取了?对岸的联邦军队有没有炸桥?有没有发动反击?
这一连串的想法让魏斯更觉头疼。突然,一名诺曼士兵走近,冷不丁发现这名躺在地上的联邦军人正睁眼看着自己,急忙拿起枪,将枪口对准魏斯,嘴里嚷着什么,可魏斯完全听不懂。以诺曼军队对待战俘的恶名,他心里已经做好了随时就义的准备。不过,这个面容青涩的诺曼士兵没有朝他开枪。旁边迅速跑来两名诺曼士兵,他们手里端着步枪,从头到尾都没有认真瞄准魏斯。三人短暂交流之后,年龄稍长的那个背起步枪,在魏斯面前蹲了下来,说了句生涩的阿尔斯特语:“投降能活命。”
魏斯瞪着眼,皱着眉,身体刚刚恢复了一些气力。如果手里有支枪,还能跟这些诺曼士兵搏上一搏,但他的佩枪在晕厥之时丢失了,靠拳头完全是送死。可是,他不甘心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向诺曼人投降,捏着拳头,在苟且求生与英勇就义之间踌躇。就在这时,一名眉清目秀的诺曼士兵跑了过来,他没有携带武器,而是背着一个有通用医疗标识的箱子。蹲下来之后,他用魏斯能够勉强辨别的语音说道:“别动,医疗!”
这名医护兵的出现,竟然让魏斯在不知不觉间放弃了抵抗的念头。他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对方检查自己的伤势。这名诺曼医护兵从药箱里取出医疗工具,对魏斯的头部、右臂以及腹部进行了清创和包扎。就这么几分钟功夫,魏斯感觉好了很多,而等医护兵收拾好东西,蹲在旁边的那名诺曼士兵很麻利地搜走了魏斯腰带上的匕首,顺捎将他的口袋搜了一遍,然后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两名站在旁边的诺曼士兵抬高枪口,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医护兵对他的同伴说了几句话,背着医药箱走开了。那名稍稍年长的诺曼士兵对发现魏斯的年轻士兵说了些什么,然后又用阿尔斯特向魏斯重申:“投降能活命。”
魏斯没有吭声,也没有任何表示。
年轻的诺曼士兵拔出刺刀装在步枪上,刀尖朝魏斯晃了晃,示意他往前走。两人一路下山,沿途魏斯看到了战斗中被击毁的诺曼战车和不少还未被清理的阵亡者尸体。虽然只用了两次冲锋就拿下了斯卡莫高地,诺曼军队还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粗略估计,阵亡人数有两三千,可能略少于守军损失,但相差应该不会太大。
两人没有下到山脚,而是来到了守军防御体系的前沿阵地,这里已然成为了诺曼军队的战地中转站,部署了临时的医疗、指挥、辎重单位。在一个巨大的弹坑里,魏斯看到了数十名被俘的联邦军士兵或坐或躺,他们大多有伤在身,而且跟魏斯一样得到了战地救治。
几个诺曼士兵端着刺刀,在弹坑边缘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
在那名年轻诺曼士兵的示意下,魏斯走下弹坑。有人认出了他,但仅仅只是简单的目光交流,没有人发声招呼。
魏斯很自觉地坐到那名眼熟的士官身旁,低声向他询问战况。通过这名士官的叙述,魏斯了解到守军部队虽然没能撑过诺曼军队的第二波攻击,可仗还是打得非常顽强,基本上跟诺曼人拼到了最后。在山顶阵地失陷后,山背面的枪声爆炸声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现在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从午后捱到了傍晚,期间诺曼人没有给这些战俘“喂投”,只是提供了一些淡水。及至黄昏,他们被诺曼人赶出弹坑,列队走到山脚,分乘数辆卡车离开战场。这些卡车向北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将联邦军战俘们送到了一处开阔的、被铁丝的空地。
魏斯抬头仰望渐渐低垂的夜幕,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要露天宿营了
这个季节,户外的天气还不算太冷。被俘的联邦军官兵们自发地挤在一块取暖,这漫漫长夜不会太难熬,只是入夜之后,战场依然炮火不断,而且到了深夜,天空中传来了飞行舰艇的巨大轰鸣声,不久,南面传来密集的爆炸声,激烈的交火持续到了清晨,直到天边泛白才稍有停歇。
天亮后,联邦军战俘被诺曼人一车车运抵这里,他们带来了很不好的消息:诺曼军队连夜强攻联邦军阵地,他们成功架设浮桥,在南岸建立了桥头堡,并于下半夜祭出了他们擅长的空降突击战术,使萨姆巴拉河防线上的联邦部队腹背受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条防线没有轰然倒塌,联邦军队仍在各处阵地顽强抵抗
第29章 敌营遇故人
天明之后,被俘的联邦军官兵不断被卡车运来,关进这羊圈似的战俘营。快到中午的时候,魏斯大致点算了一下,这里的联邦军战俘已有两千多,接近一个步兵团的人数。
午后,数十名诺曼士兵端着刺刀进入战俘营,将所有人驱赶到一块,接着,几个伙夫模样的诺曼人驾着马拉的货车来到战俘营,食物的香气顿时弥散开来,勾起了人们最原始的生存本能,抗争意识也即随之削弱了。
不多会儿,一名蓄着短须的诺曼军官拎着简易的扩音器站上马车,用还算流畅的阿尔斯特语向联邦军战俘们宣布,只要他们听从安排,服从指令,那么诺曼军队将按照国际战争公约,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接下来他们需要挨个登记姓名、军衔、军职以及所属部队番号,然后领取食物。
这名诺曼军官的语气给人的感觉冷厉而威严,在他的要求下,联邦战俘排成三列,依次从负责登记的诺曼士兵跟前经过,出示他们的军人证件。
尽管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了,魏斯没有可以往前面挤,而是裹在一群普通士兵当中,一边默默跟着队伍移动,一边窥视前面登记处的情况。那些普通士兵装束的,完成登记后即可到马车那边排队领取食物,而那些戴着军官帽、佩着领肩章的军官,则会被诺曼士兵带到那名蓄着短须的诺曼军官那里接受进一步的质询,然后,有的跟士兵一样去到马车那边,有的被诺曼士兵待到战俘营的另一个角落,诺曼人在那里搭起了几座行军帐,并用另一辆马车运去了餐食。
捱了一个来小时,魏斯终于来到了登记位置。他没有军官证,而是使用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的学员证和军方颁发的代理军官委任状。在诺曼人面前,他觉得没必要为了更好的军官待遇而抖出老底,所以只出示了自己的学员证。给他登记的那名诺曼士兵长着一张不怎么好看的马脸,表情有些冷淡,但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恶意。拿到并打开魏斯的学员证,他好奇地看了看,用生涩的阿尔斯特语问:“这是什么?”
“学员证。”魏斯回答道,“我是一名学员。”
“学员?”诺曼士兵似乎听不太懂,他瞧了瞧魏斯,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证件,总算搞清了情况,在他的册子上飞快地抄录了姓名等资料,接着又问:“部队?”
“第340预备团。”魏斯回答道。
“职务?”
“没有职务。”魏斯毫不迟疑地答道。
诺曼士兵直接在登记册的一览打了个叉,然后将证件还给魏斯,挥手道:“你可以走了!”
魏斯没有道谢,而是默默走向装着食物的马车。
就在这时,旁边一名诺曼士官突然喊道:“喂,你,等一下!”
魏斯原地站住,转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隔阂。
又是诺曼人的计谋!
魏斯痛苦地看到了这一点,他不甘被摆布,想要将餐盘狠狠地丢在地上踩几脚,可这有什么用呢?能够唤起同伴们的斗志吗?能够让他们奋起反抗吗?不,不能。这里的联邦军官兵们,大多负了伤,有些连生活自理都成问题,就算发给他们武器,也难有战斗力可言,何况现在是以血肉之躯面对敌人的枪口与刺刀。
领到军官“套餐”之后,魏斯遂被诺曼士官安排到一个暂且只有两名联邦军官的营帐里。这两名军官身上也挂了彩,不过伤势看起来不太严重,分量十足的餐盘已被清扫了大半。其中一人是中尉军阶,魏斯几天前才打过照面,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第25国防师所属战斗单位的一名军官。
坐下之后,魏斯低语道:“你们好!”
两名军官不约而同地冲他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算是打过招呼。
魏斯实在是饿了,风卷残云地将餐盘里的食物消灭掉。汤很热,他一边小口啜着,一边跟他有印象的那名军官攀谈起来。在被俘的处境下,这名军官虽然不太情愿说话,但他显然是对魏斯有所印象的,因而也没有太过抵触。从他口中,魏斯得知几个国防师曾在前夜对斯卡莫发动了一次很不成功的反击,之后就基本上是被诺曼军队压着打了。
另一名军官佩戴着联邦军陆军上尉领肩章,他静静地听着两人交谈,等到两人的话题差不多结束了,才插话道:“也许我们应该尽早收拢兵力,投入即将打响的奥城防御战。奥城……希望这座神奇的城市能够帮助我们挽回局面。虽然一场激烈的防御战会将城市的建筑设施摧毁,但是等到战争结束,一座崭新的、充满活力的城市又会在废墟中崛起。”
中尉跟他应该是相识的,与之对话并不像开始跟魏斯交谈那样拘谨。
“奥城应该是一座坚固的堡垒,而不是精神上的庇护所。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没能在沿河防线减慢诺曼军队的推进速度,各处重要据点失守得太快,刚开打就撤退,士气消耗太大,对后面的作战很不利。在这样的形势下想要守住奥城,前景真是很不乐观啊!”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守住它!”上尉加重语气,同时压低声音。
“我们?嘿,斯蒂芬,瞧瞧,我们都这样了,除了动动嘴皮子,还能做什么?”中尉撇下餐盘和诺曼人发给他们吃饭用的木叉,摊开手,一脸苦涩。
上尉嗤笑道:“你打算在诺曼人的战俘营里待到战争结束?”
“我可没这么说!”中尉辩解道,“要想离开战俘营,必须耐心等待机会,而且要足够小心,不然的话,丢了自己的性命事小,还会连累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