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我陈科长，我早就不是了，你要是不觉得跟我这种人说话丢脸的话，叫我一身明初兄就可以了。”陈明初淡然道。
“好吧，你也算是我的前辈，叫你一声明初兄也不过分。”陈沐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们今天不谈他，该谈的人是你？”
“我跟你之间，都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谈他的话，那谈我就无从谈起了。”陈明初摇头一声道。
“明初兄，你想说什么？”
“你心里就没有想要问的吗？”陈明初反问一句。
陈沐沉默了。
他的确有很多疑惑，但见到陈明初之后，他就有些豁然开朗了，很多难以理解的困惑似乎一瞬间都得到了答案。
“我从苏州下火车，在南京火车站打了一个电话，那是个破绽，但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陈明初叹了一口气道，“我早该想到的。”
“而你截住了我，消息从何而来？不是我小看你，你还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陈明初面对陈沐，侃侃而谈。
“你们俩几乎是同时抵达的苏州，我说的没错吧？”
陈沐没有回答，但基本上认了这个事实。
“他做事，谨慎小心，滴水不漏，绝不会给手下走漏消息的机会，跟随他来苏州的人，再出发之前都是不知道的，所以，走漏消息的只能是他自己，而我明面上是自己暴露而提前安排人接应逃跑，实际上是被你给截住了，我想你是到了苏州之后才接到他的确切指令的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但你说没错。”陈沐点了点头。
“就算我没再苏州下车，到了上海后，他也会让我消失的，我不能活着出现他跟池内樱子面前，那样，一切就可能翻盘。”陈明初继续道。
“其实池内樱子私下来悄悄的约见过我，问过我知不知道方这个化名谁用过，我没有回答，而他想必也早就知道池内樱子在怀疑他了。”陈明初道，“表面上他对我是拼命的维护和开拓，可实际上呢，他却一步又一步将我变成了他的替身，他才是军统打入76号真正的卧底！”
最后这一句，陈明初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
“几天前，沪一区策划了一次拯救和刺杀行动，我率领飓风行动队，差一点儿就成功了。”
“什么，你刺杀他？”
“对，我差一点儿就杀了他。”陈沐很平静的道。
“哈哈”陈明初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才停了下来，“我明白我输在什么地方了。”
“哦？”
“他比我疯，比任何人都疯，只有疯子才敢这么玩。”
“想知道他对你的评价吗？”陈沐道。
“你见过他了？”陈明初吃惊的问道。
“他说，你这个人太聪明，太爱惜自己，什么都想得到，什么代价又不愿意付出，这是做这一行的大忌。”
第543章：人死如灯灭
“你”
“你先说。”陈沐礼貌一声，毕竟对方是前辈，还是一个将死之人，自己犯不着跟他争抢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跟他联手的？”
“我不知道，也许很早就开始了。”陈沐很老实的回答，他确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跟陈淼有了联系。
难道是从上一次的南市的刺杀吗？
那应该跟他没有关系，事后，他也没有接到任何指示，也没发现身边有任何异常发生，一切都很正常。
“连你也不知道？”
“他若是不想说，没有人能知道，这是一个做地下情工的基本素质。”陈沐道，“这是他从一开始就跟我说的，可那个时候我还不太了解，而现在我才算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你很佩服他？”
“是的，敬佩，我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他绝对算一个。”陈沐点了点头。
“他的确厉害，我自以为很了解他，但我还是低估了他，他的表演太完美了，完全找不到破绽，至少我没发现他露出什么太严重的破绽。”
“吃一口菜吧，这些应该是你喜欢的。”
“做个饱死鬼，对吗？”
“是的。”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才确定这一切是他的设计的吗？”陈明初似乎谈兴很浓，很想将这段时间没有说过的话都说出来。
他知道，自己如果现在不说，那就永远没机会说出来了。
“什么时候？”
“就在我认出你的那一刻，我才算想明白了，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陈明初道，“他早就发现池内樱子怀疑他了，所以，就打算找一个替死鬼，这个人必须在76号内有着足够的身份，还跟军统方面过去有着密切关系，甚至，他曾经就是军统的人，这样的人在76号有不少，但能达到他要求的就只有一个，因为他太了解我了，所以，设计起来更容易，而我也是一直引他为知己，也不会怀疑他，甚至将自己最亲近的人托付给他”
“陈明初，从头至尾，你根本就没有把他当过你的知己，你只是在利用他，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想抓住他，在76号内立功，好为你晋升铺路，然后，你发现他入了林世群的阵营，而你发现丁默涵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你又转而跟他表现出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借此机会跟林世群取得联系，两边下注，我说的可对？”
陈明初拿筷子的手颤抖了一下，显然是被陈沐说中了。
“丁默涵失败了，被赶出76号，你以为你给林世群立下汗马功劳，总该给你酬功吧，可是他没有，反而把你安排了一个没有什么权力的闲职，你心中不满，觉得是林世群愧对你，甚至还觉得是他在暗中使坏，让你落魄至此，于是，你暗中有跟刘国兴来往，所求不过是想在重庆那边留一条退路，可对？”
陈明初握酒杯的手哆嗦了一下，一小半儿的酒水撒了出来，显示他此刻内心的波动是何等的强烈。
陈沐的话，句句戳在他心窝子上。
“陈明初，你想两头下注，这世上就没有两头都能得着好处的买卖，否则，你也不会被算计了。”
“是，你说得对，我太爱惜自身了，觉得自己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管谁最终赢了，我都能全身而退，甚至还能落得一个富贵两全，但是，我忽略一点，做我们这一行的，是全世界最残酷的职业，他容不得三心两意。”陈明初长长叹了一口气，“我错了，就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是生命，甚至还有我死后的名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是每个人死之前都能大彻大悟的。
“陈明初，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