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躲在庄稼地里的群众们惴惴不安时,远处一条烟尘,顺着大路迅速接近,不久就可以听见燃油发动机的马达轰鸣声。
好久没见着这种先进的机械了,李卫拿起了望远镜张望着,一辆军用大卡车正压着烟尘在公路上疾行,不时发出尖锐的喇叭声,不仅逆行而且有乱窜双黄线的嫌疑,过路口都不见减速,硬是嚣张的很。
群众们或多或少带着些惊惶不安,能这种地方出现军用卡车,与穷凶极恶的日寇扯不开关系。
“嗯!眼熟!”望远镜性能还不错,让李卫看清了卡车上满载的人,这身衣服和自己身上穿的没什么两样,清一色制式十二区队制服。
“自己人!”李卫挥了挥手喊道,从庄稼地里站起来,既然是自己人,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解除警戒!”副连长丁弘发出命令,同时给一排的一班长打了个手势。
四连战士和其他群众们从庄稼里走了出来,一班的战士依旧伏在草丛里,这是丁弘多留了一个心眼,平时里冒充鬼子兵摸据点,可别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一路拉风而来的卡车看到前方有不少人站在路边,缓缓减速下来,很没公德地直接将车停在大路中央,按着李卫的价值观,起码让交警叔叔罚他几十张罚单才够,可惜新中国的第一代交警还不知道在哪个娘胎肚子里呢。
“卫哥!”卡车门一开,司机跳了下来,扒拉着太阳镜,威风八面地冲着四连长打着招呼:“今天可巧啊!”
“国文,你这死小子!”李卫疾步走过去,一巴掌拍在范国文的肩头,饭后力气正旺,险些没把这小子拍挂了。
“哎,哎,轻点儿,别把我当鬼子兵啊!”范国文苦着脸揉着自己的肩膀,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是因为小看了李卫这身板的力气而吃了多少亏。
大卡车边上立刻围满了群众、卫生队员和四连的战士,看看这个神奇的大家伙是怎么载着人又跑得飞快,不知道这家伙是吃什么的,吃马料呢还是灌白开水的,这脚上长轮子的玩意儿稀奇啊,以前有人只是远远地看过这种东西从公路上飞驰而过,可是车上都是满载着日本兵,哪个敢活腻歪了凑上前去摸个明白,现在正好有这么个大家伙就在眼前,个个都想在车身上摸一摸,个别几个碰到了余热未尽仍滚烫的引擎盖,烫地惊叫起来。
李卫指着几个大轱辘的大家伙道:“说说,这哪儿来的?!”
“这玩意儿啊!”范国文在卡车引擎盖上一拍,眉飞色舞起来,拉长了调道:“这话就长了。”摆开了架式准备说书状。
“少废话,老实交待,否则死啦死啦的有!”午后大太阳晒得正猛,李卫可没什么好耐心去听范国文的说大书。
“是是是!”范国文连忙坦白从宽,争取李卫同志的宽大处理。
军用卡车这玩意儿在大城市里的日本军营里有不少,而在县级以下的日伪军驻地就不多了,范国文的五连运气也忒好,碰上一队运兵去石家庄的日军车队,有辆车抛锚掉了队,在路边修理,范国文的五连本就神枪手占得居多,凑得近处摆开了各个射击位,一顿乱枪就给收拾掉了整车的日本兵和司机。
面对停在路边动弹不得的这个大家伙,换成其他人可能最多放把火烧了走人,可偏偏五连长就是范国文,这卡车在中国不多见,可在美国却是家常便饭,范国文这啃资本主义洋面包长大的小子,家里农场里也有农用卡车,他在这辆日军军用卡车上瞎捣鼓了两下子,倒也把这辆日军司机捣腾不起来的卡车又给整得轰轰叫了起来。
范国文干脆就跳上了驾驶位,拉着整连的兵兵挤满了一车,直接跑路转移。
听着范国文添油加醋往自己脸上贴金似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错,不错!”李卫摸着卡车的车身点着头,可他绝对不是在夸范国文。
李卫着实有些眼馋,能俘虏汽车的机会可不多,以前的战斗基本上是乱战,战斗结束后大半是车毁人亡,整缴到一辆囫囵完整的车并不太容易,而且经常是打完就撤,就算缴获了也不能在山梁和小道上乱窜,不过要是有了卡车,那可就是升级为机械化部队,牛逼大发了。两条腿就算是再铁打的也抵不过车轱辘那么一转,若是能有机械化设备,战士们就不用长途奔袭,可以有足够的体力迅速投入战斗,部队的战斗力和反应能力可以提高一大截儿。
不过李卫想归想,实际上并不是想像中真得那么美的事儿,有辆大卡车能载着兵力成为移动地火力运输工具,可是后勤保障却会成为最要命的困难,七分质量,三分保养,要是能让大卡车能长时间使用,不光是燃料没处搞不说,机油、滤芯和备件等维护保养件的来源就足够让十二区队头痛的。
即便是算是车子长时间停着不用,当宝来供着,平时也要吸出汽油,清空化油器,还要指不定的查查火花塞是否积炭,气缸是否进水,电瓶是否还有电,负责保养维护的人员在根据地里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去。
第四百九十五节
汽车保养和操作都不易,曾在西北联合大学转抗大机械系毕业的李卫深有所知,他也没有任何驾驶经验,就算一时心血来潮缴辆卡车玩玩,指不定李卫能连人带车都弄进沟里。
也就只有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长大的范国文可以弄得动起这玩意儿,毕竟是见过汽车的,和其他仍摸个不休的群众和战士们相比,李卫的新鲜感过得很快,很快把注意力放到正题上。
“商量个事儿?!”李卫揽过范国文的肩跑到一个角落。四连带着一群普通群众要想走回区队营地,实在是有点累赘,眼有这么好的交通工具不用,那就是傻子了。
“老大有什么吩咐?!”范国文一边受宠若惊,一边诚惶诚恐,平常李卫以这种态度时,都没什么好事。
“看见没!”李卫指了指躲在树荫下的那些群众,道:“一百多号人被日本人拉去做矿工的,运气好,半道上被咱连碰上了,给救了下来,现在送到区队营地再做打算,靠两条腿还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呢。”
“老大的意思是?!”范国文听出了李卫老大的意思,他的战利品又要被征用。
“没错,借你的车用用,把这些群众尽快送回营区安置!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的五连。”李卫顺便把这一巨大的累赘丢给了范国文,听话的小弟等同于免费劳动力啊!不用白不用!
“呃!”看到李卫虚伪的笑容,范国文哪里敢说个不字,只好乖乖地接下了这个保姆式的活儿,谁愿意带着一堆没什么战斗力的人,又得照顾吃,又得照顾喝的往营区送,迫于李卫的淫威,范国文只能点头,没权力说“NO!”。
跟着四连步行的那些群众全部得到了优待,一股脑儿挤上军用卡车,车斗也大,可以站上四五十号人,车头还能挤个五六个,不过卡车也是装载量有限,才装了一半不到,就已经超员超载,不过这会儿还没什么多管闲事的交警来开罚单。但还有一部分群众没能挤上车去,也不能只带着一部分人走,不过这也难不倒机械专业毕业的李卫,从附近村子里搜罗了几辆大车,车轱辘临时拼上几对,挂在卡后屁股后面,就像是少数民族的勒勒车队,五六辆串成一起,颇为壮观。
轰鸣声中,装满了人的军用卡车气缸内爆发出畜力所不及的强劲动力,几声尖锐喇叭,范国文启动了车辆,轰隆隆声中,拖着屁股后面一长串群众开始上路。
那些木制的大车实在经不起卡车这种快速行驶,若是颠得厉害,范国文只能放慢车速,拖着车队在颠簸的大路上行驶。
一条长龙带着滚滚烟尘从大路上驶过,公路附近据点里的日伪军有些不可思议得看着这一幕,起初还以为哪个太君无聊拖着这一大帮子人开车兜风玩,可待近了才发现卡车上挂的日本人的太阳旗而是八路军惯用的红色军旗,而车上架着马克泌的机枪手赫然穿着十二区队的军装,日伪军们这会儿才扒在据点墙头一齐嗫着牙花子,直翻白眼儿。
十二区队也不知从哪儿捣鼓来一辆军用卡车,看样子又有哪儿遭了十二区队的毒手。
“小,小队长!打,还是不打!”一个撸着半挂鼻涕的伪军问着自己的长官,不管怎么说伪军与十二区队也是敌对状态下,这十二区队一向大摇大摆地从据点附近过,这个伪军幻想着能不能占点便宜,好向日本人加官讨赏,对于听话的忠狗,日本人还是不太吝啬那两块骨头的。
“打,打个屁!”伪军小队长厌恶地瞪了一眼这个邋遢的部下,气道:“想找死啊!十二区队的,你也敢动,不想活啦!”升官发财也得有命享才是,一枪放过去,不论有没有打中,不立刻招来十二区队的强攻才怪,十二区队可不比别的八路军那么好说话,还讲什么宽带俘虏,尤其是那个四连,敢递爪子的没几个不被赶尽杀绝的,比日本人还要凶悍几分,寻常的十二区队战士遇上日本兵也不见有绕着走的。
“可……”伪军还想说什么被就自己的小队长一巴掌抽在脸上,把下半句话也给抽了回去,脸上立刻浮起一只大红手印。
“可,可是什么?!只许看,不许动!想找死自己去,别拖累别人。”伪军小队长带着几分胆颤,却气势汹汹的威胁着那个伪军士兵,搞不好十二区队就等着哪个楞头青找碴呢!
这些年,公路旁曾布着大大小上地据点,被十二区队连根拔起的不知几何,有不少地方甚至日本人都不敢再派兵驻扎,被十二区队收拾掉的汉奸也不知道有多少,欺软怕硬的敌人相比起十二区队建立前,气焰已经收敛了不少,相当多的伪军和少数日本兵都选择了明哲保身,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照过,就算上级有命令,也是胡乱开上几枪应付糊弄过去。
三连的渗透工作一直没有停止过,甚至有出现几个从上至下都被清一色换水,领着日本人军饷,替八路军办事儿的白皮红心据点,在表面上和暗地里在保护人民群众生活生产上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将李卫甩下的大包袱送回营区后,缴获的军用卡车立刻被两眼放光的区队长王保当场没收、拿下、打包、藏好,好像当成了十二区队的压箱宝似的,话说回来,就算是分区司令部也不见得有这么先进的机械化装备,也够让王保往自己脸上贴上一阵金。
不少区队听说了十二区队缴了一辆日军军用大卡车,那些个区队长个个嫉妒地肠子直抽抽,什么狗日的好东西都让十二区队给捞了回去,自己咋就只能捡个破车轱辘回来显摆呢。
夏末,几乎是一年最为繁忙的季节,成熟的小麦田黄灿灿的遍野。收获的号角已经吹响,各根据地的民兵们几乎是三班倒,白天背着枪在庄稼地里抢收,晚上则在田边烧起火堆,趁夜抢收。
日本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对侵略者恨透了的老百姓哪个会替日本人收粮食,让自己辛辛苦苦了一年全部喂这些狼心狗肺的吃人豺狼,而那些跟着日本人的地主汉奸们都是靠惯了喝民血吃民膏的,哪里做得了农家活,可是日本人不管这些,为了自己填饱肚子,收缴军粮才是生存大事,日军把那些维持会、棒棒队甚至伪军都给赶到田里,组成了抢收队,试图不劳而获的抢夺群众们辛苦了一年的劳动成果。
有时候这些社会的蛀虫,人民的败类,也是需要劳动改造的,民兵和百姓们也是这么认为,至于日本人这不这样想就不知道了,他们只知道不多收点粮食,以后一年里能混个饱饭吃就不错了。
群众们手无寸铁,与敌人抢收队的针尖对麦芒的任务就落到了地方抗日武装的身上,民兵、游击队、武工队和八路军们哪里会让敌人这么容易占得群众们的血汗!麻雀战,游击战等各种骚扰战术层出不穷,粮食对双方而言就是生命,抗日军民多抢一点,就意味着侵略者少得一点,抢收行动对双方而言已经上升到了战略级的意义,收获的粮食将对双方的实力产生很长时间的影响。
十二区队各连也是被分配包干到地区,保护当地军民收获粮食,不让一粒粮食落入敌人的手中,各连的连长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无所不用其极,各个地方情况不同,各连的连长各自用自己的智慧与敌人的抢收队较量着。
三连的武工队没事儿就往敌人据点里摸,专门逮着那些抢收队的督工下暗刀子,搞的陈佳瑶负责的这片根据地的抢收队个个人心惶惶,唯恐朝不保夕。
六连的范国文照着老规矩派出若干精锐,对这些抢夺劳动成果的家伙冷枪伺候,六连可不像三连首恶必办那么好说话,那些在田里被鬼子兵的刺刀顶着抢收的地主伪军,冷不丁的被稻田里飞出来的子弹崩掉半个后脑勺,连带着看监工的日本兵都有不少伤亡。
一连和二连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两个连长都是老实人,老实人有老实人的法子,正编战士带着民队,拉起封锁线,将那些据点盯得死死地,规规矩矩的严防死守,让那些抢收队就算是想见缝插针也没地儿插。
十二区队四连长是好主意没有,坏点子倒是一堆一堆的,带了人在深更半夜敲了几口破锣,扯着五音不全的嗓子在敌人抢收队驻地附近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