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常达大掌柜的脸色,帐房先生就知道情况不太妙,稍想了想道:“就是新招进来的伙计包小二从昨儿晚上就没回来,会不会昨晚特务队抓人也把他抓进去了,难不成他们从包小二的嘴里问出些什么?!包小二也只是一个才做了两个月的新伙计,咱们的保密一向做得很好,店子里的老人都是靠得住的,不会有人漏话跟个新伙计说些不该说的东西,应该不太可能被套出咱们的东西来。”
“糊涂啊!”常达大掌柜重重跺了跺脚,怒色道:“特务队都是些什么人?!听风就是雨,见着缝就叮蛋的苍蝇啊,看外面这阵势,肯定是问出了些什么,事关重大,你赶紧带人对准备着去,别给我捅了篓子。”
帐房先生急匆匆地跑出去,常达大掌柜稍稍定了定,立刻在屋子里忙了起来,从各个角落不起眼的地方,翻找出一些小纸片,直接丢进桌旁炭火盘里,屋内一下子充满了纸屑燃烧后的焦臭味道。
威慑性的枪响后,一转眼的功夫,还在经营中的太和楼就被一群气势汹汹地特务们给围了个结实,酒楼里还在吃饭的客人都被特务们连拉带拖的轰到一处,子弹顶上膛的枪口直直盯住。
“都给我老实点儿!敢跟老子呲牙的,老子赏他一颗铜豆儿!”特务中队长副中队长冯打谷嚣张着叫嚣着,指挥着手下冲进酒楼,踹开每一个房间,把所有人都赶到大堂里,两挺轻机枪架起来,稍有风吹草动就直接突突的扫出一梭子。
面对荷枪实弹的特务们,酒楼里不论是吃饭的客人还是伙计无不是吓得噤若寒蝉,乖乖地被赶到一处。
随后跟着进来的中队长冯铁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威吓着酒楼里的人,大声吆喝着手下道:“搜!给我仔细的搜!一只苍蝇也别给我放过喽!”
冯铁转过身去,对着门外一躬身道:“山本太君,请进!”
任丘县城的一把手,所有日军和伪军的顶头上司,山本佐之助大队长对着特务队长的殷勤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高傲的抬起下巴,从鼻音里哼了一声:“哟西!”
把山本大队长请来亲自坐镇,不可仅仅是为了在上司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让下属们尽心尽力为皇军办事,另外也借着山本大队长直属的日军士兵给特务们壮壮声势,为这次搜捕行动保驾,冯铁中队长打得是好一番如意算盘。
第四百五十六节
“常掌柜,常达!你他妈的快给老子滚出来!”特务中队长冯铁骂骂咧咧的往酒楼内部走,整整一个中队的特务都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整个酒楼各个位置,特务们的短枪很适合这种狭小空间,几处制高点都摆上了歪把子机枪,门外都有日军士兵把守,任谁来了也少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冯铁放下心来在酒楼里大摇大摆的横行。
帐房的门被一脚踹开,一阵寒风卷了进来,外面的阳光照上了埋头于桌前的常达大掌柜脸庞,常达大掌柜先是一怔,突然浮起谄媚的笑容站起身招呼道:“啊呀!什么风把冯中队长给吹来了,请请,请屋里……”
啪!常达大掌柜还把没等把话说完,脸上被冯铁甩手抽了个巴掌,就看着特务队长冯铁的长马脸凑到常达大掌柜面前,恶狠狠地道:“快说,共产党八路军在哪里,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共产党?八路军?!”常达大掌柜捂着脸一脸委屈,畏诺道:“冯中队长,你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啊,我这儿是开酒楼做生意的,哪儿来的共产党八路军啊!?”
特务中队长冯铁大怒,又是一耳光甩了过去,厉色道:“什么?!别给老子打马虎眼儿,你店里的伙计已经全招了,妈的,真没看出来,你姓常的居然还姓共是吧,不交待就等着吃枪子儿吧。”
山本佐之助大队长已经来到了酒楼的帐房门外,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冯铁是格外卖力的表现。
常达大掌柜心里咯噔了一下,表面上仍然是一副愤慨加冤屈的表情:“什么?!不可能啊,这里是县城,就在您老眼皮子低下,小的怎么敢通八路呢,是哪个伙计敢胡说八道,一定是栽赃,这白眼我一定扯了他的嘴皮子去。”常达心里直想骂娘,不知哪个家伙说话那么激动,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的,貌似有好几个,回头一定要好好批评他们,冲动是魔鬼,吃这行饭,激动也是魔鬼啊。
常达大掌柜就在赌冯铁中队长是在诈自己,硬是装作不知情,完全是一副被冤枉的姿态。
“哼!你就嘴硬吧,山本大队长面前,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冯铁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立刻换了一副卑躬屈膝的表情迎接山本佐之助大队长进屋,讨着好般道:“山本大人,这里就是通共嫌疑分子的老窝,请大队长检查!”
“欢迎山本大人大驾光临卑店!请,请上座!”常达大掌柜立刻躬身道,这山本佐之助虽然是新到任不久,可是打下的战绩,要比原来的小野大队长要精明能干多了。
“嗯!”山本佐之助甚至没把常达大掌柜放在眼里,目光仅仅是在他的身上晃了晃,连正眼都没多瞧一眼,顾自打量起屋子里的摆设。
晚清古典式的摆设,屋内家俱简洁而隐隐透着中产阶级者的奢华,这个掌柜身上也是衣着华贵,看样子也是居移气养移体,讲究生活品质的士绅阶层。
“山本太君大驾光临!小的不胜荣幸!”常达大掌柜也是和冯铁中队长一样低眉顺眼的讨好表情,同时对着屋子外面喊道:“来人,给山本大人和冯中队长上茶,要上好的茶叶!”
山本佐之助毫不客气的找了张椅子坐下,就这么看着冯铁的调查工作。
冯铁中队长紧盯着常达大掌柜,试途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惊惶和破绽,可是盯了良久,常达大掌柜却仍是一副受冤枉受委屈的可怜模样,一点儿也找不出有任何被惊爆秘密的可疑之处,冯铁心中冷笑着,小样你就装吧,无风不起浪,那个小伙计就算是听错一个字,也不会听错第二个字,哼哼,一个酒楼掌柜谈什么党,任务之类的,肯定有问题。
过了半晌,冯铁的外甥冯打谷出现在帐房的门口,没有进门,就在门外冲着他打了个眼色,冯铁快步走出门外。
冯打谷凑到冯铁耳边小声道:“舅,都搜过了,娘的,啥都没找着?!”
“什么?!有拷问过店里的人没?!”冯铁一怔,没有收获,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帮家伙都他妈笨的跟死猪似的,问东说西的,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冯打谷有些沮丧,这回是他舅舅在山本大队长面前拍着胸脯打着保票,要是放了空炮,白跑一趟,山本大队长还不给他舅舅好果子吃?!
冯铁打了个寒颤,脸上稍稍变色,几乎可以想像的到雷声大雨点小,让山本大队长白跑的后果,不放心地问道:“你确定每一个角落都搜查过吗?!”
“都搜过了!我亲自翻的,坛坛罐罐的全砸烂了,还是没找到可疑的东西。”外甥冯打谷点头,忽然怔了怔,楞楞地看着边上门内,指着帐房道:“这儿,这间屋子还没搜过!”
“这间屋子?!”冯铁疑惑地扭头回望了一眼屋子里,忽然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激动起来,转过头对自己的外甥道:“你先让人盯住这里所有的人,不准他们乱走,酒楼里给我再仔仔细细地搜一遍。”
“是!”对于舅舅加上司的吩咐,冯打铁毫不犹豫的立刻执行下去,酒楼各处立刻再次出现激烈的碰撞声,家俱和易碎品凄惨的四分五裂的声音,看来特务中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想而知,太和楼经此一事后,光是特务们砸损破坏的物件损失就足以把太和楼逼破产。
太和楼的帐房先生,大厨和伙计们听到酒楼处不断响起的噪声,脸上充满彷徨和惊恐不安,在乱世之中,这里可以说是他们安身立命的一处家啊,就这样被人砸了,没人不会痛心疾首,不少人听说了与新来的伙计包小二有关,伙计和大厨们对这个新伙计无不恨地咬牙切齿。
冯铁带着一脸兴奋,转头冲进帐房里,撸起袖子就开始乱翻起来。
“哎哟!我的古董唉!小心点,小心点!”常达大掌柜连哭的心思都有了,房间里装饰用的摆件,都被冯铁随便乱扔,拉开抽屉般翻箱倒柜般搜查着,连零零碎碎的角落都没放过。
啪啦!博古架散了架,元瓷青花甚至被冯铁瞧都没瞧一眼,信手往地上一丢。
“这,这是,冯队长!你这是干啥?哎哟,我要破产喽!”常达大掌柜脸色瞬变,却是借着哭丧着脸的表情掩饰着心中的不安。
“妈的,再废话,老子毙了你!”冯铁头也没回甩了一句狠话,与其被山本大人收拾一顿,还不如牺牲这个太和楼,大不了以后就在家里大吃大喝。
特务中队长冯铁肆无忌惮在常达大掌柜和山本佐之助大队长面前乱翻乱找,常达大掌柜尽管表面不动声色,脸上却是依旧忍不住有些微微变色,放在桌下的手细微的颤抖着,掩饰着心中的不安。
山本佐之助却是捏着茶盏好整以暇的品着香茗,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此时无声胜有声,不仅给特务中队长冯铁带来极大的压力,也给常达大掌柜带来无可言寓的精神力压力。
秉着不放过一寸可疑之处的原则,特务中队长逐寸检查着房间,待他掀起墙上一副字画,顺手用指节敲了敲墙壁!
哒哒哒!哒!笃笃!哒哒!墙面有一处传来中空的异响,冯铁脸色一变,再往回敲了几下,哒!笃笃!
常达大掌柜突然身子一颤,脸色变得极不好看起来,牙关紧咬着,险些把舌头给咬破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百忙之中有一疏,眼下却成了致命的一击。
墙壁后面是一暗格,里面存放着一些极为重要,不能见光的东西,常达恨不得立刻扑过去,一拳打死冯铁,死死守住这处机密,可是日军大队长山本佐之助就在身边,门外还有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和一个中队的特务,冒冒然直接冲上去,恐怕搭上这条命也无法阻止重要机密泄漏了不说,还会连累其他人。
这时常达大掌柜的心情掺杂着惊恐、担心、决然、懊悔和失望等情绪,脸上的表情说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有如哥仑布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冯铁惊喜的在发现空响的墙上摸索了一阵,然后掏出一根铜条,照着墙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缝捅了几去,挑了几下,喀一声轻响,墙上露出一个小盖子来,盖子完全是仿着墙壁的砖形制作出来的,显然是极为精巧,摸上去与墙壁的质感别无二致。
“哼!”冯铁得意的扫了一眼常达大掌柜,看到常达那张恨不得要吃了自己的表情,更是不禁有些喜形于色,升官发财就在眼前,山本大队长!好好想想该用什么奖励我吧!
一尺见方的墙壁暗格中,只有廖廖几张便笺纸,冯铁伸手进去,全部拿了出来,一张张翻看了一遍,便忘形地哈哈大笑起来。
墙上暗格内的纸张上,看似写着一些菜名,但是由于职业习惯,冯铁几乎可以感觉得出里面隐含着文字密码,一般里面藏字式的密码方式少不得一些关键字,而这些关键字作为千方百计打探情报的特务们来说,正是吃饭的本事。
常达大掌柜脸色此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姓常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墙上藏得这么隐密,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特务中队长冯铁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高傲的指着墙上的暗格道:“老实点,把共产党八路军的情报密码交出来,少你一顿皮肉之苦。”
“这,这!”常达大掌柜似是找不到话来解释,有些结巴,突然苦着脸地道:“冯队长,你可是冤枉死我了,开店做生意的,谁没个重要的生意机密啊,这可是咱们酒楼的命根子啊,可没什么共产党八路军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