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河西村民兵队长贾队长叛变了!正领着日本人往这里来呢!估计有一个大队!离这儿还有一里地!”一个雁翎队的战士急匆匆地返了回来。
刚才的枪声并不是日本人在对着营地开枪,而是不慎被芦苇绊倒走火,若不是这一走火,恐怕营地里的人还要晚一些才能发现敌情,在对于分秒即是生命的战争来说,早一秒发现敌人,就能多一分准备,多一分自保的把握。
“该死的叛徒!这个贾老四,平时就喜欢吹自己打鬼子的英勇事迹,老是指责咱们是打了就跑,不敢和日本人干硬仗的逃兵,没想到这家伙却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软骨头,哼哼!我呸!”雁翎队郑队长咬牙切齿的道,显然他早就看这小子不地道了,如果没有熟悉雁翎队的人带路,敌人绝对没胆子进茫茫白洋淀抄着雁翎队的窝。
“王连长,真是让你们见笑了,请放心,这里交给我,我们一定能掩护你们转移!”郑队长冲着王保露出一个很是勉强的笑容,客人临门,却被敌人摸上来,这个面子实在是挂不住。
“哪里都少不了叛徒,唉!郑队长不要多说了,让我们并肩战斗吧!”王保摆了摆手,雁翎队和暗影连一水一陆两支队伍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一个日军中队上来也得掂量掂量,一个大队么,如果战术应用的好,自保还是没什么问题。
从无产阶级政党创立之始,无数的叛徒变节者就伴随着革命队伍的成长,白洋淀一带的抗日队伍里出现叛徒,王保也并不觉着有多少惊讶,四万万中国人,万分之一的汉奸和万分之一的英雄,都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既然日军企图偷袭雁翎队和暗影连的意图已经曝露,奇袭的优势荡然无存,剩下的就是凭着双方最基本的战斗素质,狭路相逢勇者胜。
“快快的!”芦苇丛中不时传来日军伍长的喝骂,枪声响起后,日军加快了脚步,急欲趁着雁翎队和暗影连反应过来,一口吃掉他们。
嫩绿的芦苇荡中一个大片顶部的芦苇蕙子频繁的晃动,显示着芦苇丛中有很多人在移动,日伪军包围圈在芦苇丛中呈现出一个大弧形的颤动带,越来越接近雁翎队的营地,日伪军对周围的火力侦察越来越频繁和密集。
雁翎队营地这里却反而没什么动静。
进入芦苇丛的日伪军们此刻心底也是充满了紧张,雁翎队在白洋淀一带是威名远播,芦苇荡这三个字在日伪军官兵之间更是谈之而色变,通常情况下日伪军绝对不敢冒然进入芦苇荡这个禁区。
在叛徒贾老四的带领下,踌躇满志的田边文雄大佐指挥着日军大队和两支伪军中队列出三层包围圈,如同梳蓖一般梳理着芦苇荡,严格按照日军华北司令冈村宁次制定的“铁壁合围”战术扑向营地。
猛然间,芦苇荡扑出一个缠满芦苇枝叶的人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住队伍边缘的一名日本兵的嘴,迅速拖入芦苇中,喷溅的热血被密集的芦苇枝杆挡住,只有轻微的沙沙声淹没在晨风吹摇的芦苇丛中。
“什么声音!?”一个伪军感觉到有些异常,似乎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你……”对面的一名伪军忽然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直挺挺指着这名伪军,张口欲喊,却是骇得一个字也出不了口。
“我什么?!”这名伪军有些奇怪,难道自己长得很吓人!但立刻发觉到不对劲,对方的手指似乎不是指着自己,而是指着自己的身边,慢慢扭头向后看去,却突然看见背后芦苇丛间有一双带着杀意的眼睛正死盯着自己。
“……”还没来及得惊呼出声,一道黑光抹过了这个伪军的脖子。
而那名想提醒他的伪军脖子上此时正扎着一支黑黝黝刺刀。
芦苇依然随风摇曳,空气中却不知何时飘起了一股子血腥气,而且越来越浓烈。
在扫荡队伍的边缘,后面,只有露出一丝缝隙都会被暗影连四排的猎杀者们迅速利用,不时有一两名日伪军无声无息的倒在了芦苇荡里,而这一切,田边文雄大佐仍毫无所觉,一个大队和两个中队,近两千号人,失踪一二十个人,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让日本人惊觉过来。
突然扫荡队伍的左翼出现巨大的爆炸声,手榴弹的爆炸火球,几乎连成了片。
像是苍蝇发现了一块鲜肉,田边文雄大佐脸色一怔,立刻冲着爆炸声响起的地方拔出武士刀兴奋的嚎叫道:“撒司给给!”有爆炸声就意味着有战斗,战斗就意味着有出现八路,如此密集的手榴弹爆炸,除了八路以外,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载着群众转移的雁翎队船队们在荷花洼水道边却遇到了麻烦,两艘小火轮正堵在水道上,拦住了雁翎队船队的去路。
第三百零八节
“有敌人!”雁翎队船队前面的几艘船和小火轮上的敌人同时发现对方。
“撒司给给!”两艘小火轮上架着的轻机枪喷射出火焰,成串弹雨泼撒出去。
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雁翎队船上十余名群众中弹落船,栽进水里,船尾的船夫立刻死命的撑住长篙刹住船,拼命把船往后退,而后面的船只听到枪声,迅速作出反应弃橹转篙,硬硬生地将船控到水道两侧,给前面的船让出一条通道进来。
船队的船夫皆是在白洋淀的老船工,经验非常丰富,听到前面的枪声时,整支船队并没有乱作一团,而是井然有序的四散开,准备开始转向撤离。
“前面的船闪开!”雁翎队船队中挤出两艘船驶往船队前面。
白洋淀芦苇荡里响起了突突的马达声,日本人的小火轮启动了,船头划开微波荡漾的水面。
日本人的小火轮缓缓朝着船队的方向驶去,船上的日本兵们狞笑着把枪口继续对准着水道内开火。
日本士兵没有看见水道内拥堵成一团的船队,反而看见两条船不知死活从船队中开出,反而朝着他们而来,机枪的子弹尽被船头两块铺着厚棉被的门板挡住。
“哪呢!”待看清雁翎队两条船上所露出的倚仗物事,日本人惊恐地眼珠子都快瞪爆出来。“扫帚炮!快,快快的调头!”两条小火轮上的日本兵非但没有继续开火,却手忙脚乱地在船上乱蹦,有如末日来临般的惶恐。
轰!轰!
两声巨响,一股子白烟夹杂着火焰从两船渔船前方喷出。
如暴雨般金属风暴流一下子笼罩住了日军的两艘小火轮,噼噼叭叭地金属颗粒在船体上的剧烈发生亲密接触,芦苇荡里猛然回荡起日军士兵惨嚎声。
硝烟被晨风拂散,刚才还划开水浪猛冲过来的小火轮不再隆隆作响,像是失去了魂魄般在水面上随着惯性飘荡着,整艘船体有如马蜂窝似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眼,船上趴满了方才还活蹦乱跳的日军士兵,只剩下一摊烂泥似的瘫倒在船上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呻吟。
笃!一声轻响,造成这一幕的两艘雁翎队渔船被船上如小腿粗的钢制大抬杆火器发射后的反推力往后推移,轻轻撞在后面的船上。
雁翎队“大抬杆”威镇白洋淀水系,在战斗中往往一炮定江山,暴射出膛的无数金属霰弹一扫一大片,专门对付人多势众的敌人,火力凶猛堪比重机枪,借助渔船的水面机动力,甚至有水上坦克之称,敌人还给它起了个歪名叫“扫帚炮”,也见其威力效果有如扫帚扫过,寸命不留。
若不是有叛徒出卖雁翎队,敌人等闲还是不太愿意涉足这片对他们而言相当危险的水域。
大抬杆出没!请注意!
趁他的病,要他的命!雁翎队的船队里再次扔出几枚手榴弹,扔到了日军小火轮上,倾刻间炸起几团火焰,奄奄一息的两艘小火轮被炸得四分五裂,缓缓沉入河道,幸存的日军一一被雁翎队的战士们开枪点名,这会儿他们并没有兴趣接收俘虏,直接执行战场纪律。
火药消耗与杀伤力一样惊人的大抬杆之所以能够成就雁翎队的威名,与暗影连驻地的石井村地下军工坊分不开的,每月大量火药的供应,足以支撑起雁翎队合计近二十支大抬杆日常作战消耗。
“东边扫荡西边转,岸上不行蹲苇塘;驾着船儿快如梭,鬼子汽船追不上;急得鬼子团团转,我们又回老地方;瞅准机会打埋伏,揍他一个冷不防。”
在雁翎队队员唱起的歌声中,船队缓缓绕过日军小火轮沉没的地方,船首轻轻划开水面,向着白洋淀其他水道驶去。
雁翎队营地内,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火爆的程度,暗影连只有四排与日伪军发生全面接触,其他四排与雁翎队的机枪班和步枪班组成数个口袋,将漏出芦苇荡的敌人一一分割消灭,形成局部多打少的优势。
田边文雄大佐听得芦苇丛中不时响起的惨嚎声,心头有如刀割一般,每一声惨嚎都意味着已方一个士兵的阵亡,而到现在为止,连敌人的模样都没看清,气得他恶狠狠地劈砍着周围的芦苇丛。
密集的芦苇荡提供了最佳的掩护,善于隐匿四排战士手中的黑色刺刀在芦苇丛中占尽了优势,无声无息的刺杀,分割包围掉队落单的小股敌人,即便是日伪军机枪手也只能对密密麻麻的芦苇丛望而兴叹,人多也未必是一种优势,很多气急败坏的士兵四处乱开枪,非但没有伤到敌人一根寒毛,反而杀伤了许多自己人。
“收缩队形!”田边文雄大佐再也无法忍耐下去,如果继续保持包围的队形,必然被芦苇荡天然的地形分割得更加松散,即便发现八路和游击队的主力也未必能挡得住对方突围。
青翠茂盛的芦苇丛连子弹都飞不出多远,就算是放火也未必能烧得起来。
李卫带领着四排有如附骨之蛆在日军大队里杀进杀出,迫使日军不得不放弃包围,收缩兵力,全力清剿侵入他们队形内的四排,这也使得王保和郑队长他们得到了迂回空间,日伪军的包围圈不攻自破,埋伏在芦苇丛中观察战场形势的雁翎队战士迅速回报,论起在芦苇丛中活动,又有谁能比得过雁翎队的人呢。
雁翎队作为引导,暗影连作为主攻,两支队伍借着四排骚扰敌人,造成日伪军集结,包围线薄弱的机会,硬是撕开一道口子,从日军大队眼皮子底下逃往芦苇荡的更深处。
“李卫排长,郑队长通知你们可以撤离了!”熟悉芦苇荡的雁翎队战士没废什么事儿就从芦苇丛中找到了李卫的位置。
李卫正杀得兴起,突然手上一滞,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好,通知其他人,开始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