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在 第166节

二营近两百来号人齐心协力之下盖起的左右各三排大屋,中间是营部堂屋,比以前借住村里群众的泥墙草房要宽敞多了,墙上刷过石灰后比地主家的大宅都不差,每排大屋都连到一条半封闭式的长廊连到营部堂屋,每排屋子都有五间互相连通的房间,每一个班正好分到一间,哪怕是刮风雨雪天气,战士们也可以随意到任何一个屋子里去串门,士兵宿舍内石板砌起来的大炕,足以让每一个士兵在炕上尽情伸展着身体,再以不用像以前那样挤白菜帮子似的变着法儿的挤炕头,专用的营部和炊事房也可以独立出来专屋专用,新打的灶台也不用担心烟熏火燎。

“这狗日的才算是生活。”各连的连长和指导员们喜滋滋地摸着新砌起来的炕头。

有了新居,战士们的自立更生的劲头更足了,砍了树木,锯成木料打成家具,长条的长桌,板凳,方桌和炕桌,寻来了藤条编成藤器,营里的士兵本来就来自于各行各业,找几个专精的兵领个头,把营房里的家什一一搞定,营区慢慢地开始有个像家的样子。

一九四一年的元旦是在皑皑一片大雪中度过来,别看外面尺许厚的积雪和漫天飞舞的雪花,而在营区的新屋内却是燃起了炭火,铺满了干草的炕头上暖烘烘的,六排大屋一幢主屋互相依靠挡住寒风吹袭,伙房内是煮起了大锅的热汤给战士们暖身子。

有了安稳的生活环境,秋季反扫荡后二营的伤员们健康都得到了充分的恢复,伤兵满营的现像正在一天天消失。

大雪覆盖了整个太行山,给部队和群众们的生活上带来了一定困难,但是也同样给根据地的人们较为充足的休养生息时间,不必再完全围绕战争而忙碌,可以完全投入到生产和建设的准备过程中,为提高着自己的生活而努力。

雪停后,为了消化从南方涌入的难民,根据地的民政部门又开始为这些难民提供耕种的土地和就业机会,当然少不得劳驾部队的战士们,这会儿军政未分,能够大规模发动的公务人员也就只有各区的军队。

挖开山坡上的积雪,用碎石垒出一块块梯田,明年开春的耕地也有了着落,逃荒群众也在根据地内安心落下了脚根,虽然有暂时的人口拥挤,但能够补充根据地因战争减少的人口和劳动力来说同样是双赢。

三团的新营区刚刚建设完毕,上级调拔的新兵正好到达,在几个营长几乎快打成一堆的会议后,给严重减员的三团各营及时补入新血。

各连排级基层干部已经磨合完成,在十一月初的大战中被打空的建制再次恢复编制,一直是残缺编制的一连一排一班,李卫总算是成了一个满编的班长,两个来自新兵连的新战士根据营里的分配计划补充进了一班。

照老规矩新战士报到总会得到最热烈的欢迎,以后将是战场上可以托付后背的过命弟兄。

各连的老兵们摆开欢迎的阵式,没有震天的锣鼓,没有彩旗飘飘,只有按建制整齐的列出方阵,每一个老兵穿戴整齐,紧握手里的步枪,个个站得有如标枪般挺直,队列中隐隐散发出久经沙场的杀气。

二营的老兵们摆出威武雄师的姿态欢迎即将加入他们的新战友。

补充二营的新兵们在营区校场上列队站成四排,脸上都带着激动和期待,还掺杂着几分腼腆,有如同新媳妇初见公婆,虽然站的纹丝不动,但是目光不断在老兵队伍里打量着,揣测着自己将会和哪些老兵成为同一班的战友。

新兵营的排长教官在对新兵们点名完毕,把这支新兵的花名册转交至吴营长手里,举手敬礼道:“吴营长,他们就交给你了。”至此,交接工作极其简洁的完成了。

“辛苦了!”吴营长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接收补充进的新战士,屡次大战总是有许多呀士的姓名从营内的花名册上删除,列入到保留在师部的阵亡名单中,但二营有如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不断补充的新战士们填补着二营的现役花名册,前仆后继与敌人死战到底。

每每望着二营里陌生的新面孔,吴营长总是会想起已经牺牲了的老兵们熟悉的面容。

“老宗,现在开始分配!”吴营长把手里的花名册递给新任教导员宗舟宇。

宗舟宇和另两个战士抱着新兵名册和二营的现役名册,一个勾掉新兵名册上被宗教导员报出的名字,另一个将报出的名字填入到二营的现役名册内的编制内。

来二营之前,新兵们就听说了,他们是被挑选后,将要分配到一分区115师独立三团的二营,这支往往是负起艰巨战斗任务的主战部队,听新兵营里的教官们说,经常担负起战斗任务的主战精锐部队的实际伤亡率却要比一般的部队要小许多,在战场上牺牲的多是一些训练不足,战斗意志不坚的新兵,而久经杀场的老兵们更懂得保护自己和战友,配合性更高,战斗效率更强,只要训练地多付出一点汗水,除非遇到决死的战斗或在战场上比较倒霉一些挨到流弹,其实在战场上的存活下来机会还是比较大的。

“阮叶!”

“到!”被叫到名字的站出新兵队列。

“到二连三排三班报到!”对于负责政治工作的宗舟宇在任营教导员后,立刻把营内的工作理的井井有条,对营人的编制情况了如指掌,直接口述分配新兵去向。

二连三排三班的老兵们立刻站出队伍,拉着新兵阮叶去营房安置。

“郝运!”

“到!”又一个新兵站出来。

“去营部警卫排报到!”宗教导员扫着名册上的名字。

“是!”新兵被警卫排排长拉进了队伍。

真是人如其名的好运,直接进营部!新兵们向这个好运投来羡慕的目光,老兵们却神色从容淡定,别看警卫排守着营部,但营级单位同样处于火线上,面临敌人的兵力重点照顾,要是火线上打急了眼,也得像其他战斗连队一样抄家伙上。

“郭伟!孙宇志!到一连一排一班报到!”

郭伟正站在队伍里看着其他战友一一分配出去,心下也存着焦急地等着,一听到宗教导员喊到自己,拉了拉站在前排仍没反应过来的孙宇志,两人跨出队列,喊了一声“报到!”

待郭伟看清对面老兵队伍里站出来迎向自己的四个士兵时,脸上一怔,原本憧憬着会分配到一个精壮战士的班组的心,立时凉了半截。

当中三个老兵还好说,个个精悍结实的模样,另一个战士就不对味了,细皮嫩肉的,莫不是资本家的少爷,走后门来混资历的吧,再看看其他的老战士,无不是皮黑肉糙的模样,就眼前这个鹤立鸡群。

“你好!我是一班班长李卫!”心底第一印像给敲上资本家少爷的战士向自己伸出手来,郭伟有些迟疑。

班?班长?!自己的班长?郭伟有些傻眼,眼前这个少爷兵居然会是班长?!再看他站的位置,另三个兵站在他背后,莫不是这个少爷从家里带来的打手吧。

“班?!班长好!”平时自以为能说会道的郭伟忽然结巴起来,有些笨拙的伸出手来,道:“我叫郭伟。”

“班长好!俺叫孙宇志!”长相有些憨实的孙宇志却没想那么多,老老实实的敬礼握手。

“欢迎新同志加入到我们二营战斗力最强的班。”李卫心里这时别提多乐了,这回才是满编的一班,他这个一班长才算名符其实。

“走,去营房坐坐!”庄冬荣和丁弘两个老兵抢过两个新兵的行李,着向营房走去。

什么最强的班?吹的吧!郭伟有些沮丧,本以来会分到一个强干的班,没想到分到一个资本家少爷班长手里,真够倒霉的。这时一支强有力的手搭在郭伟肩头,带着他向营房走去,郭伟一看,是所谓的班长李卫,这少爷羔子的,劲儿还蛮大,郭伟只在心里嘀咕。

李卫像是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在眼中闪了闪,脸上露出了微笑,同时拉过了孙宇志一同走向营房。

一班的营房保持了士兵宿舍的简单齐整,四条长板凳,一条长桌,炕上还摆着一张小桌,浑身上下都还是新刨出来的清晰木纹。

在营房里,两个新兵被安排好了行李武器置放和睡觉的地方,李卫就拉着他们聊了起来。

几个人你我七八句话就拉开了话茬子,很快扔下了陌生的感觉,在两个新战士眼里,这个少爷似的班长一点儿都没少爷的架子,反而很健谈,别看着细皮嫩肉的样子,却和另外三个老兵一样,都带着一股子久经沙场的兵味,真是一种很矛盾的组合。

第二百三十九节

在磨合性训练中,李卫就发现了,分到一班的两个新兵不是什么善茬子,郭伟读过书,有点文化,很能说,学习能力也强,就是喜欢表现自己,往往在演练中特别激动,经常整出些花花肠子,有时冲动起来只顾自己往前冲,而孙宇志正好相反,也许是做学徒出身的,胆子有点小,性格憨实,接受能力弱,往往教了很多遍的战术动作,仍是要出点岔子。

这两个新兵可不像丁弘他们三个老红军那么好带,毕竟老红军身经百战磨炼出来,在集体行动中没有一丝个人主义的棱角,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配合紧密团结,而郭伟和孙宇志两个新兵一个喜欢出点小情况,一个跟不上趟,让一班的训练变得十分生硬,本来很好的战斗阵形一下子漏洞百出,几乎打乱了一班的运动节奏。

若不是明知宗教导员不会针对自己,李卫还真会以为他故意把这两个问题儿童分到一班给自己使绊子,不过也好,这两个新兵在李卫眼里挺有个性,有棱有角的才好磨,只是经常气得要卫暗自咬牙切齿,却不敢发作,毕竟自己是班长,不是以前的小兵。

为了能够尽管把这两个新兵融入到一班的战斗团队中,李卫保持着尽可能的耐心指点着这两个新人,当然,层出不穷的意外令他的言传身教大打折扣。

而在郭伟和孙宇志眼里,李卫却无异于一个恶魔,一班待了两三天,郭伟就已经看出来自己和孙宇志掉进了一个大大的火炕,和其他战友分配的班组相比,一班的训练强度明显开了小灶,从早到晚都没停过,别人休息时自己还得跟着班长苦练,训练强度不仅大,而且层出不穷的复杂战术配合几乎令自己差点反应不过来,一天训练下来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像是在抽筋似的阵痛,虽然李卫没有作出任何哪怕是凶点的表情和语气,一直和言悦色,郭伟几乎认定了这个小白脸少爷班长是在玩自己,啥班长啊,整个儿一笑面虎,白眼狼,和资本家剥削劳苦大众没啥两样,哪怕是在新兵营里一直表现的憨厚老实,多大的苦都能吃的孙宇志在训练结束后,立刻像头死猪似瘫在炕上倒头便睡。

“老天爷啊,放过我们俩吧!就算没死在战场上也要死在训练场上。”郭伟无语问苍天,不过几天后,他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新兵孙宇志依然保持着沉默寡言的个性任凭着李卫班长的摆布,班长说咋地就咋地,本性憨实的他也瞧出这个李卫班长并非像郭伟说的那样是什么少爷班长,不论走到哪里,他都能从其他老兵眼里看出来,他们对这个看似白净文雅的班长的敬畏,至少有一点,不论什么样折磨人的训练班长都是跟着他们自己一起完成的,训练量甚至要加倍。

“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训练场上多流一滴汗,战场上少留一滴血,训练好了,战场上杀鬼子还不跟宰小鸡似的,喜欢宰小鸡还是宰老虎,你自己挑吧。”李卫看出来这两个新兵蛋子日渐不堪重负的模样,摸了摸鼻子,兼起了思想政治教育的工作,李卫不想再看到战友有牺牲,他必须尽可能把这两个新兵蛋子磨炼出来。

“妈呀,果然是最强的一班,这个班若是不强,那才怪了。”郭伟扛着枪作着蛙跳动作,大腿上像是吊着砖一样死重,每一下跳跃都感觉到自己将会瘫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但是李卫眼中像是某中光芒一闪,郭伟不自觉的死命挣卢来继续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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