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阵地遭到炮击后,索性摆开阵势,趁此机会发动了夜幕降临前的第五次进攻,满山遍野的日军步兵向着德山防线开始了又一次亡命进攻。
很快的,日军战机也赶來参战,它们一边搜寻着空中的伞兵,一边对德山阵地继续进行狂轰滥炸,所幸此时大部分伞兵已经晃晃悠悠的飞进了德山的崇山峻岭之中,只有两名倒霉的伞兵不幸中弹,降落伞也被日军飞机的机炮打烂,笔直的摔了下來。
美军运输机完成任务后,已经返航,日军的防空炮火再也找不到目标,已经停止了对空射击,林笑棠也赶忙命令炮兵立刻将火炮后撤,免得在日本空军的轰炸下被包了饺子,但尽管如此,还是有四门火炮在轰炸中被炸得四分五裂。
张耀国一面指挥国军拼命阻挡日军的第五次进攻,一面抽调人手马上深入到后山搜寻美军伞兵的下落。
一个小时候,天色彻底暗淡下來,或许是日军对德山守军夜间超乎寻常的作战能力心有忌惮,所以,这次进攻在黑夜來临之际,就草草的结束了,日军也后退了一段距离,退到了他们自认为安全的距离才安营扎寨,同时派出大批人马负责营地四周的警戒,严密防御中国军队的夜间突袭。
林笑棠和张耀国布置了一下夜间的防御工作,正要一起到支护不询问一下寻找美军伞兵的情况,火眼和前去采药的老赵就风风火火的迎了上來,“七哥,人已经找到了,总共十个人,在天上时被鬼子飞机打死了两个,刚才降落的时候有两个直接跳进了沅江,现在下落不明,估计凶多吉少,还有六个,其中有一个降落时摔断了手臂,现在都暂时安置在指挥部,正和肖恩以及两个美国记者见面呢。”
老赵插话道:“唐长官、团座,我和弟兄们已经将草药都采好了,估计得有五百多斤,足够咱们整个阵地前沿用的了,您看,接下來怎么办。”
听完老赵的汇报,林笑棠略一思索,就请张耀国和火眼先去和美国人见面,他要先安排一下山寨版“毒气弹”的安装使用事宜。
张耀国走后,林笑棠叫來前沿阵地的一名连长,交代他晚上的时候,配合老赵,将所采摘的草药全部分散安放在距离防线五十米外的草丛里,放置的时候注意伪装,绝对不能让日本人发觉异常,同时也要注意人员的安全,日本人对士兵的遗体很看重,通常是在夜晚的时候,偷偷派人上山将士兵的遗体运送下來,统一火化,将骨灰运回国内,所以,林笑棠格外叮嘱那名连长和老赵,一定要加倍小心,如果遇到日本人,立即后撤,千万不能让日本人发现国军的意图。
☆、第二百三十四章 简单或是复杂
一切安排完毕,林笑棠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來到指挥部,还沒进帐篷,就听见张耀国愤怒的声音传了出來,“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们的情报有误,你们坚持要走,我们不会阻拦,但你们的安全我们概不负责。”接着便是火眼冷冷的翻译。
林笑棠一掀门帘,走进帐篷,张耀国和火眼、余连长等人见到他进來,顿时感觉有了主心骨一般,马上从军用简易折凳和地上爬起來,张耀国和余连长更是夸张的敬了个军礼,“唐长官好。”
林笑棠一愣,“这是怎么了,谈的不愉快。”
张耀国气呼呼的走上來,“唐长官,这些美国大鼻子來了就说要走,说要带肖恩和两名记者离开德山,连夜到常德外围与29集团军会和,我怎么劝他们都不听,您看真么办吧。”
众人闪开一条道路,林笑棠这才看清楚屋里站着的几个美国伞兵,他们都穿着美军的步兵军装,头戴钢盔,其中一个的胳膊已经打上了绷带,挂在胸前,为首的一个美国上尉军官,年龄在三十七、八岁左右,身材高大微胖,方方的脸庞,头发卷曲,明显有些稀疏,蓝色的眼睛,正好奇的看着林笑棠。
他看看林笑棠的军衔,上前几步,冲林笑棠敬了一个标准的美国陆军军礼,“您好,我是芷江空军基地,中美飞行混合团空降兵连上尉汤姆汉克斯,你叫我汤姆就可以,请问,您是德山防线的最高长官吗。”说完他看向火眼,看來是希望他能翻译一下。
火眼耸耸肩膀,沒出声。
林笑棠也汤姆汉克斯还了一个军礼,“汤姆上尉您好,这位张耀国少校才是德山防线的最高军事长官,而我则是派驻德山防线的督战专员,可以说是协助张少校的,很高兴见到您,汤姆上尉,您称呼我唐就可以。”
汤姆汉克斯上尉显然沒想到林笑棠也会英语,他笑着冲林笑棠伸出了手,“唐,见到您很高兴,沒想到您的英语真么流利,这样一來,我们的交流就不成问題了,恕我直言,您的英语有一股浓浓的英国味道。”
林笑棠笑着握住他的手,“沒办法,我的口语老师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英国绅士,英国和中国现在是美利坚合众国最为可靠的盟友,也是最亲密的朋友,希望我们也能成为朋友,好吗。”
火眼顿时一翻白眼。
汤姆汉克斯点点头,“这也是我的愿望。”
林笑棠放开手,将双手一摊,“现在,我的朋友,可以告诉我你们的來意了吗。”
汤姆汉克斯疑惑的看着林笑棠,好像还沒有清楚的认识到面前年轻的中国军官在德山前线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唐,我们接到的命令是空降常德德山防线,救出我方飞行员肖恩先生,然后立即出发与常德附近的中国第29集团军会合。”
林笑棠也在仔细的观察着这名美军军官,看得出他并沒有说谎,但他的想法,也许是美国人的想法的确有些异想天开了。
“请原谅我的坦白,也许在几个小时之前,这道命令还有执行的可能,但现在,我要告诉您,常德德山一线已经被日军三面包围,驻守石门的29集团军已经撤退,如果你们现在要从石门方向突围,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要突破两个师团日本军队的围堵,您可以仔细考虑一下,这样的可能性存在吗。”
汤姆汉克斯的脸骤然变色,“您的情报属实吗。”
林笑棠指指指挥部帐篷里的军用电台,“这是美国货,您和您的部下中一定有人会操作这部电台,您可以亲自和六战区或者九战区司令部以及您的上司联系,确认我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汤姆汉克斯立刻坐到了电台边,调好了频率,与他的上司开始联系。
半个小时之后,汤姆汉克斯看着手中的电报,脸色逐渐变得铁青,他自言自语道:“这是失误,战场上绝不允许存在的失误,一份已经过时的情报,不仅要使救援计划落空,还要让我和我的部下白白牺牲生命。”
林笑棠等人默默的在一旁抽着烟,汤姆汉克斯的话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清楚的落到了林笑棠的耳朵中。
林笑棠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到汤姆汉克斯的身边,“我的朋友,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既來之则安之,战场的变化瞬息万变,您也是一位久历战火的老兵,希望您能正视这一点。”
汤姆汉克斯懊恼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环顾自己的部下,他们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困境,脸上都浮现出沮丧的神情。
汤姆汉克斯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林笑棠和张耀国,居然有些尴尬,“唐,如果可以的话,您能率领您的部下在正面为我们开辟出一条突围的道路吗。”
林笑棠有些气恼,他双眼直视着面前的美国军官,语气中不由加入了一些严厉的意味,“上尉,德山防线的重要性相信您很清楚,虽然您是我们的友军,但您认为我会拿德山和常德一万中国士兵的生命去换取肖恩先生一个人的生存权利吗。”
汤姆汉克斯窘迫的低下了头,“对不起,我只是问一种可能性。”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同意的。”一旁许久未说话的肖恩猛然间站起來,语气绝决的说,“我是一名军人,在战场上,我的生命和其他军人的生命的价值是一样的,我不希望享受到用战友生命换來的生存,那样,我宁可战死。”
林笑棠冲着肖恩赞许的点点头,看着汤姆汉克斯左右为难啊的神情,他的心里反倒轻松了许多,他的计划,原本就是建立在肖恩的困境之上的,虽然有些不道德,但为了德山和常德一万多名兄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林笑棠看时机已到,冲着张耀国轻轻事了个眼色,张耀国心领神会,立刻安排人将准备好的晚饭端上來,招呼美国伞兵用餐。
林笑棠看出汤姆汉克斯此时并无心享用晚餐,便将他悄悄的请出帐篷,找到一处偏僻的所在。
天空漆黑如墨,月亮躲在云层后面,远处星星点点闪动的便是日军的阵地,林笑棠用手点指那里,“上尉,那就是日军的兵营,我们面前是两个整建制的日军联队,人数达到八千人,实不相瞒,经过将近三天的血战,我们实际能够参加战斗的人员只有六百人,以这点兵力想要突破日军的防线,结果只能是德山失守、全军覆沒,“汤姆汉克斯摘下头上的钢盔,从钢盔的绷带上取下一盒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林晓棠,眼睛却看着远处的灯火,忽然问道:“本來,我和我的部下们对上级安排的这次任务也非常不理解,我们十个人來营救一个大兵,怎么想都让人很难接受。”
林笑棠深吸一口烟,“但你们还是來了,不是吗。”
林笑棠忽然一笑,“就因为肖恩的家人是美国政府的高官吗。”
汤姆汉克斯也情不自禁的一笑,“这是你们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吗。”
林笑棠看着他,“我就不相信你们不会这么想。”
汤姆汉克斯点点头,“确实会有人这么想,肖恩家人的身份这也是事实,但真正的原因不是这样。”
林笑棠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肖恩有三个兄弟,他们都是美国军队中的一员,他的两个哥哥在欧洲服役,已经阵亡,而他的弟弟,前不久,刚刚牺牲在太平洋的某个小岛上,也就是说,他的父母只剩下他一个孩子了。”
林笑棠手指夹着香烟,怔住了。
“所以,美国国防部乃至我们的总统亲自下令,无论如何要将肖恩营救出來,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幸运的是,我和我的士兵们都逐渐认可了这一点,包括所有的美国士兵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肖恩的父母再接到他们最后的孩子的阵亡通知书了。”
随着汤姆汉克斯低沉的话语,林笑棠惊愕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他忽然感觉到肩头的责任愈发沉重,一个肖恩和一万多名国军士兵的生命,此刻仿佛变成了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块大石,逼得自己喘不过气來。
他指着阵地上严阵以待的中国士兵对汤姆汉克斯说,“汤姆,你们的做法我能够理解,出于对生命的尊重,我要告诉你,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我想把我的弟兄们活着带出日军的包围圈,不管用什么方法。”
汤姆汉克斯笑了,“看來,我们还是有共通点的。”
“所以,汤姆”,林笑棠用真诚的眼神盯着汤姆汉克斯,“我需要你的帮助,只有顺利的解除日军对常德的包围,你才能将肖恩安全的带出去,我也能和我的兄弟们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