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总指挥有些显得急切的态度,杨震摆了摆手道:“总指挥,有些事情不急于一时,我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那。人是铁、饭是钢,部队已经断粮两天,总指挥与战士一样同甘共苦,应该也是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先解决温饱问题再说其他的。”
说到这里,杨震顿了一下才道:“总指挥,而且我认为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怎么研究一下我们面临的局势,怎么打破鬼子的阴谋,让我们的部队生存下去。至于其他的,我看我们可以先往后压压。”
“况且,我们这些人自年初被俘,年中被押到满洲以来,对关内的战局究竟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也不是很清楚。与你们一样,我也与党失去联系很长时间了。”
闻言,总指挥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自去年与党失去联系,到现在我们已经整整与党中央失去联系两年了。我给中央写了很多信,希望苏联党能够帮助我们转交,到现在却依旧是音讯皆无。与党失去了联系,我们就像一群没有娘的孩子。”
“我理解。但总指挥,对于您将希望寄托在苏联人身上的想法,我只能说一句是白费心血。苏联人绝对不会希望我们与中央取得联系,至少现在不会。说实在的,他们要想帮助我们,对于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但您写了这么多信却依旧音信皆无,难道您就没有感觉出什么来?”
“苏联人不是不希望我们生存,甚至发展下去。毕竟换了谁在身边有一个强大的对手,都会心中不安。在日军不断的增兵满洲的情况之下,只要我们一日还在坚持战斗,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对手带来的威胁就会相应的减少。”
“但这个前提是我们必须控制在他们手中。您想与中央取得联系,这明显违背了他们的意思。您想他们会帮这个忙吗?不过他们就算希望将我们控制在他们手中,但他们也不会冒着与日本人开战的风险,来支援我们的。因为与日本人开战,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而让我们取得与中央的联系,更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利益这两个字,杨震说的很重。
“实际上我们要想打通与关内的联系,并不一定非要通过苏联人。去年年底,今年年初,我们八路军的一一五师部分部队已经在晋察冀一线展开。山东地区也有我们八路军的部队。”
“我曾托王副参谋长转告过总指挥,我们可以派一个得力的人手,携带一本密码,只身进关,想办法与关内建立电台联系。我们手中现在有一百瓦和五十瓦的大功率电台,只要有密码,再弄到一些可供电台发电使用的汽油,与中央取得直接联系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对于杨震的想法,总指挥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后道:“你的这个想法我们也曾想过,但却没有敢想的太深。况且,我们内心中总是对国际主义精神抱着一丝希望的。”
对于总指挥语气中的一丝惆怅,杨震却是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见到去取饭的小虎子拎着几个饭盒进来,杨震摆了摆手道:“总指挥,您先吃饭,有什么话,咱们吃完饭在谈。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第101章总指挥(三)
看到小虎子摆在自己面前的满满一军用饭盒大米饭,一盒木耳烧狍子肉,一盒牛肉罐头,还有大半饭盒的蘑菇野鸡汤。知道为了自己的到来,杨震恐怕没有少费心思,刚刚还有些惆怅的总指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看来你们的生活不错啊。”
“这山里面狍子与野鸡还有蘑菇这些山珍虽不新鲜,可这大米可是鬼子控制的很严的物资。便是在伪满官员中除了高等伪人员之外,等闲的人也吃不到。”
此时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的李延平闻言知道总指挥有些误会了,便笑道:“总指挥,这是杨司令特地为您准备。至于我们,除了有胃病的老彭之外,平日里与其他战士吃的并无不同。一样的都是高粱米,在苇河县城弄来的部分咸菜疙瘩。老彭蹲鬼子监狱的时候,胃被打坏了,吃粗粮受不了。”
“不过这个肉食,倒是都一样。我们部队训练强度大,司令员为了保证干部战士的营养,想办法组织了一批猎户出身的人组成了打猎队,专门负责打猎给部队提供肉食。”
“张广才岭是一个宝库,虽说都是山皮地,生的很,咱们也没有种子,种不了粮食,可这现成的肉食可有的是。棒打狍子,瓢舀鱼。尤其入冬后,各种野兽是肥的很。”
“一头野猪足有二百斤。想法子打上两头野猪就够部队一天甚至两天的肉食了。还有野鸡,雪后下个用点粮食,下个套子,一次能弄到十几只,甚至几十只野鸡。就像司令员说的那样,我们不能守着宝山连顿肉都吃不上不是?干啃这咸菜、高粱米是不是。我们平日里训练量大,没有肉食部队的体力根本就保证不了。”
“您放心,随同总指挥部转移过来的干部战士,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只是担心战士们长时间饥饿,一下子吃多了,会把胃撑坏了。所以我们只提供的是高粱米粥与炖野猪肉和这个野鸡汤。至于这只狍子,是昨天部队在训练时候意外打的。司令员说狍子肉比野猪肉细腻,什么营养价值高,专门交待了给您留着补身体的。”
“若是说特殊,也只有这个大米饭和罐头是单为您特殊准备的。司令员说您是云南人,习惯了吃大米。知道您今儿到,所以特地在给老彭准备饭的时候,交待炊事班多煮了一些。说先给您打打牙祭,也算接风吧。”
听到李延平的话,总指挥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杨震,微微叹息一声道:“杨司令费心了。我虽是云南人,但南征北战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入乡随俗了。高粱米、大饼子一样吃得惯。如今形势艰难,我们这些高级干部还是与一般干部、战士同甘共苦的好。”
对于总指挥这番客套中还有些许陌生的话,杨震并未在意,只是笑笑道:“总指挥,形势艰难,与战士们同甘共苦是应该的,我们几个也是一直在这么做的。”
“但有的时候也要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您是整个东满地区所有抗日部队的最高首长,所有的事情小到部队一粒粮食、一件冬装的补充,大到如何打破日伪军的围剿,这都是您需要考虑的事情。”
“战士们休息的时候,您还要考虑、研究、想办法解决问题。战士们行军的时候,您也要行军。条件不允许,那没有办法。但在适合的时候,补充一些营养还是必须的。要知道,脑力劳动可比体力劳动消耗精力多的多。”
“总指挥,有的时候维持军心、士气,并非我们这些做指挥员的一定与战士们同甘共苦不可。当然我说的这些也不是让我们娶小,整天花天酒地,特地独行。适当在某些时候,某些事情上,比如饮食上该照顾还是要照顾的。毕竟我们这些做指挥员的很多年纪都很大了,身上还有伤。”
“怎么样去维持军心、士气,关键是要让战士们看到希望,看到我们最终取得胜利的希望。军心、士气是要靠不断的胜仗来维持的。”杨震最后的这句话说的有些重。
听到杨震这番话,总指挥放下手中的碗筷,叹了一口道:“是啊。若是我们能经常打胜仗,让所有的干部、战士都能见到胜利的希望。我们有些同志,甚至经受了鬼子严刑考验过的同志,也就不会因为见到不胜利的希望,而背叛他们曾发过誓的信仰了。”
对于总指挥的长叹,杨震知道他还是对于那位曾是他最心爱的爱将,在西征最严峻的时候背叛了抗联。在杨震出其不意拿下苇河县城,又重新被俘后被枪毙的那位五军一师师长的背叛而耿耿于怀。
沉思了一下,杨震抬起头对显得有些伤感的总指挥道:“总指挥,不要过于伤感。对于我们来说,越是严峻的时刻才越是到了考验人的时候。只有那些意志最坚定的人才能看到我们的胜利。大浪淘沙,淘不尽的才是真金。”
“好,杨司令这句话说的好。大浪淘沙,淘不尽的才是真金。只要我们坚持我们的信仰,又不妥协,坚持战斗,相信我们会见到我们胜利的那一天的。”听完杨震的这番话,总指挥的精神明显显得好了许多。
不过,也许是时局的日益恶化,让总指挥显得很没有胃口。总指挥只是草草的吃了几口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挥手示意自己身后的警卫员收走面前的残局后,总指挥沉默了一下道:“对于目前的形势,杨司令是怎么看的。”
杨震沉思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后面挂着的地图前考虑了一下指着地图道:“总指挥,我们一直孤军作战,除了在几次作战通过审讯俘虏得到过一些情报之外,对下江局势一无所知。所以总指挥,我们还需要您给我们介绍过一下下江目前的情况。”
总指挥走到地图前仔细看了一遍之后道:“说实话,我们对鬼子目前究竟出动了多少兵力也不太清楚。下江的地下组织被鬼子破坏的太厉害了,我们现在几乎无法从外界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单单从我们二路军各部目前遭遇的。以及日伪军封锁下江地区的兵力数量来看,就目前为止下江地区至少集中了两到三万的日伪军。这还不算各地的伪满警察与伪自卫团等杂牌伪军武装。”
说到这里,总指挥看着杨震,微微笑了笑道:“说到这里,还要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主动出击,攻下了苇河县城,调动了一部分日伪军西进,我们目前的局势还要更危险。要知道,在你们出击之前,鬼子在下江调集的日伪军至少在四万以上。”
“在日伪军拉网密集清剿之下,我们在下江的各处秘营基本损失余烬。西征后留守下江的部队陷入困境,损失很大。五军西征之后唯一留下的三师,前后两任师长牺牲,部队伤亡过半。”
“而在九军投敌之后,唯一剩下的主力七军,也损失很大,也只剩下不到两百人,已经丧失了战斗力。最关键的是,在鬼子各种手段之下,粮弹两缺,几乎可以说是弹尽粮绝。”
“现在下江地区抗联各部,在三路军主力西征之后,除了七军之外,只剩下三军、六军留守的小部队。目前被困在深山老林之中,已经无力支撑。”
听着总指挥的介绍,杨震盯着地图,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沉默良久,杨震道:“总指挥,说句不太客气的话。若是二路军、三路军配合作战,虽不能完全改变目前这种被动的局势,但至少也不至于陷入如此的困境。”
“我们的实力原本就与日伪军有较大的差距,作为同在下江地区活动的两只抗联主力,在大敌当前却无法协同作战,反倒是各自为战,被鬼子各个击破。若是我们攥成一个拳头打人,结果也许要好的多。”
对于杨震的想法,总指挥摇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我们又如何不知道。攥成拳头打人总比用巴掌打人有力度的多,但部队集中在一起,我们根本就无法解决给养。”
“自鬼子开始实行归屯并户以来,我们就陷入被动。每一粒粮食、每一发子弹都要用鲜血去换。别说大部队集中在一起,就是小部队很多的时候,都要半饥半饱。”
“大部队集中在一起,别说作战,就是饿也要饿垮了。况且,我们部队与鬼子战斗力相差太多,面对面硬碰,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聚集在一起,只能更快的被他们全歼。避敌锋芒,只能是我们最佳,也是唯一的选择。”
杨震点点头道:“是呀。鬼子归屯并户这手毒辣的很。坚壁清野,本应该是我们对付他们的手段,但现在被他们反过来用来对付我们。我们与老百姓是鱼水关系,如果说我们是鱼,那老百姓就是水。鱼离开水,是活不成的。”
“我就搞不明白了,当初鬼子执行归屯并户的时候,为什么你们就老老实实的任由鬼子将老百姓驱赶进集群部落,而不想办法破坏?弄的我们反倒是陷入困境。”
对于杨震的这个疑问,总指挥只能苦笑摇头,却是无法回答。这是莫斯科的决定,又让党性极强的他如何反对?
看到总指挥面上的苦笑,杨震多少有些明白了。对于这位驻共产国际代表的指挥能力,杨震从后世书上也了解一些。若说耍心机,搞搞政治阴谋,的确是一把好手。但若说统筹大局,指挥作战,他可比那位开国领袖差的太多了。
既然总指挥面有难色,不想回答,大致能猜出其中原因的杨震很明智的跳过这个问题,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但对于下江目前的形势,饶是他比在座的诸位多活了几十年却也束手无策。
不单单是二路军的西征损失极大,就是北满的三路军西征又如何说的上成功的。虽战斗不多,但非战斗损失也是极大。依靠抗联目前的实力,加上被日伪军分割多处,可以说的上基本上已经是无力回天。
犹豫了一下,杨震道:“总指挥我建议,目前还继续留在下江地区的二路军,尤其是已经撤到同江、富锦、抚远的七军与五军、四军残部目前暂时退入苏联。而我们则在这里,继续休养生息。关键是对部队的整训。”
对于杨震的想法,总指挥却是有些犹豫。对于多次越境与苏军会过面的他来说,对于抗联各部退入苏联境内的结局太清楚不过了。其结果几乎等于永久损失。那些抗联将士没有牺牲在杀敌的战场之上,却被自己心中的老大哥给弄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年初三军、六军部队的结局让他永生难忘。那里还敢让部队撤人苏联境内休整?
对于总指挥的犹豫,杨震自然是心知肚明。杨震笑笑道:“总指挥,您还记得在您在依东的时候,我给您最后一封电报吗?我知道您在担忧什么。”
看到总指挥点点头,杨震继续道:“就算我们过江的部队被苏军缴械,但我相信他们的安全至少还是有保证的。只要我们的人能活下来,就总有一天还会有机会重返战场。况且,总指挥您认为他们不退入对岸,在这冰天雪地,日军重兵围剿,自身又粮弹两缺的情况之下还能坚持多久。”
“总指挥,还是那句话人活着就有办法。况且,局势的变化,对岸的态度我想也不会一成不变的。现在满洲的形势与年初已经无法相比,鬼子仅仅这一年之中便调集大批的日军进驻满洲。我想在日军几十万重兵的威胁之下,对岸没有压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