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最后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甚至到了玉石俱焚的地步，自己也不敢拿出自己那半瓢水出来乱晃。这要是在战场上一个坐标报错了，哪怕是只要偏出去几十米，这么近的距离倒霉的指不定是谁呢。
几发一五五榴弹，的确能够轻松的瓦解掉日军一次攻势，可也足可以将自己阵地上的仅剩的这些兄弟送上西天。要是再远一些，偏到周边战场上，几发一五五炮弹足够葬送一个连兵力了。
到时候自己，包括你眼前的王司令在内，恐怕哭的心都有了。你王司令也不会在这里和颜悦色的和自己谈话，应该枪毙自己的心都有了。再说自己当初学这些玩意，只想着艺多不压身。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政工干部，会有学以致用的那一天。
当初在富锦综合基地学这些东西的时候，因为时间过于仓促，那个老乡教的马马虎虎，自己学的也是马马虎虎。坐标的运算规律，都是靠着死记硬背才记住的。而且因为长时间不用，自己都有些陌生了。
自己哪里想到半瓶子水都称不上的自己，到最后真正用的时候报出的坐标，会那么的准确。这个恐怕只能用人品来解释了，否则不熟悉的自己，哪能在最后关头报出来的数据，会让原本就是做这个的炮兵观察员都佩服？
之前不到最后的关头，自己哪敢玩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可能更多的心跳举措？只是这番话，现在却不是解释的时候。要是等前因后果说明白，日军下一波的攻势已经打到了眼前不说，恐怕司令员此刻也没有心思听自己墨迹。
感叹了一下李明清人才难得，却没有想过李明清此刻心思的王德耀，将之前李明清派文书送过去的参战人员名单又递回给他：“这名名单，还是等战斗结束后，你自己交给政治部去。至于你毙的那两个人，也报上去吧。”
“人都死了，就不要在搞什么名堂了。你想的对，不管怎么说，我们这里放宽一些尺度，家属还能得到一些照顾。人死账了，已经过去了就过去了。咱们总要为活人考虑一下，别让家属遭罪。受人白眼不说，还什么待遇得不到。”
“不管这两个人是因为什么死的，但当爹妈的苦心培养这么大，送到部队上来不是让咱们自己处决的。帮着掩饰一下，家属心里也能好受一些。但是不要算烈士，这对其他牺牲的战士不公平。”
“按照战场失踪上报，还是适合一些。这样一来家属虽然得不到烈属的待遇，但是每年地方政府还能给六百斤苞米，每个月三斤肉、一斤白糖的物资照顾。家属在地方上，也不至于受到什么歧视。”
“地方给的补贴虽说不算多，但是好赖也可以解点家属的燃眉之急。要是做了逃兵被自己人处决，还按照烈士上报，你让其他的战士怎么看你这个当教导员的，怎么看我们这些做首长的？今后我们还怎么要求你的部下向烈士学习？”
“今儿的事情，是一个特例。他们俩虽然做了逃兵，但根子上的责任还是在我们这些当干部的。是我下决心有些过于草率了，要是在慎重一些，也不至于让你们这么一点兵力来挑大梁。”
“你我也都是当初也是从新兵一点点的走过来的，谁能说面对这种情况一点都不胆怯？真正面对这种场景的时候，虽说没有当逃兵，但这吓得尿裤子的不在少数。告诉活着的弟兄，尤其是他们两个人的同乡，这件事情不要说出去，就到你我这里为止吧。”
看了看眼前三十米处的日军用尸体垒成的工事，王德耀没有将之前的话题继续下去，只是淡淡的道：“该说的说完了，至于你现在的任务是马上呼叫炮火，继续你之前还没有做完的事情。”
“鬼子现在之所以还未动，是在调整兵力做最后一击。这个时候火力覆盖正是时候，要是再等一会鬼子再一次的攻上来之后，后边的炮兵就又不好办了。要么你真的和日军来一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要么我改变原有的计划，将预备队提前投入参战，接替你现在的防御。那样，你之前付出的代价争取来的这个一个小时，就真的白白浪费了。你的部下的鲜血，也就意味着全部白流了。”
“而这么近的距离，就有日军机枪掩体，你想想如果这个时候换防，我们要付出多少不必要的代价？去吧，完成你该完成的事情。拿出你之前那股子狠劲来，给我将眼前的这些日军送回他们在东洋的老家。”
王德耀没有将新坐标上报的任务，交给跟来的炮兵观察员，反倒是交给了李明清，让他多少感觉到意外。在李明清看来，既然王德耀已经将炮兵观察员带来了，那么应该将这种事情交给他们，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的科班出身。
在说完这番话后，王德耀闭上了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而对战局一直有清醒判断的李明清，虽然没有搞清楚王德耀为何放着现成的炮兵观察员不用，让自己来指挥后面的炮兵参战的真实想法。
但也知道王德耀说的不错，日军现在正在进行兵力调整，要给自己发起最决定性的一击的李明清也没有多问。因为他知道，眼前这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了。战机也不允许自己讨价还价，一旦错过就将付出更多血的代价。
如果不趁着利用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机枪火力，就在一百五十米之外大模大样的调整兵力，重新进行编组的日军还在重新集结、调整之中这个难得的机会开炮。一旦日军贴上来，要么真的成了玉石俱焚了，要么就炮兵又成了之前的摆设。
第1284章老子也是考上来的
既然眼下王司令已经确定了友邻部队的大致位置，不用再担心呼叫炮火支援，会误伤到自己兄弟部队，那么现在正在集结中日军就是一个最佳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他李明清还是懂得的。
下定决心，此刻什么都顾不得的李明清拿过望远镜，借助身后王德耀亲手打出的一发照明弹，迅速的重新估算了一下标尺之后，快速的将新的坐标重新报给后边的炮兵。其实他也不用重新计算太多，只是将原来报上去的标尺，减去一度便可以了。不过考虑到安全性，他还是重新计算了一下。
有了王德耀身边那位专职炮兵观察员的评价，此刻信心可以说是相当爆棚的李明清，相当口齿清晰的将一个个坐标快速的运算出来。知道时间此刻就是生命的他，甚至连复核都没有。直接将运算出来的坐标，报给了炮兵。
而且很清楚的知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道理的他，一张嘴就是丝毫没有客气的要了十发急速射。他这是不用则已，要用就来他一个天崩地裂，用炮弹狠狠的给日军来这么一下子，就算一下子打不死，也要争取一次性的将他们彻底的打瘫痪。
看着李明清在前边一张嘴就是十发急速射，而显得有些过大的胃口，他边上的王德耀非但没有反对，反倒是相当赞赏的看着这个部下。在王德耀看来，李明清这么做非但没有反对的理由，反倒是正对了他的胃口。
在战场上拖拖拉拉，不舍得这个，不舍得那个的小家子气，绝对不是他王德耀的作风。对于他来说，要么就不用，要用就一次性用足。反正在他眼中，炮弹的价值远远没有他手下的战士精贵。
如果在炮弹的使用上，因为小家子气束手束脚，那么李明清和他的部下苦战一个小时争取来的这个机会，不是全部都白白的浪费了吗？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用炮弹送这帮小鬼子回老家，总比用战士的血肉好。
既然有那么多的炮弹，留着也不能下崽干嘛不用？按照后边邱金堂调拨给自己炮兵的数量和口径，每门炮十发急速射，足够将眼前这一伙日军完全覆盖了。即便是自己打反击，也能轻松了许多。
王德耀可不管眼下整个林西战场所需要的炮弹，需要从齐齐哈尔经铁路输送到海拉尔一线之后。再通过公路，千里迢迢的运到林西战场。或是需要从海拉尔使用运输机，花费大量的精力运输过来。对于他来说，怎么补充弹药是上级的事情。而他需要做的，是怎么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这次得到新坐标之后，后面的炮兵没有像上一次接到李明清向我开炮的要求后，那么的犹豫。毕竟这回不是向自己人开炮，也就没有了那么的忌讳。在他的坐标发出去不到两分钟的时间，第一轮一五五榴弹炮和七十五毫米野炮的炮弹破空声，便划过李明清和他部下的头上砸在距离他最近不足五十米的距离上。
看来后边的炮兵，这么长时间之内，只看着前边步兵打的热火朝天，自己确是有劲没处使，真的是憋坏了。除了第一发用来校正精准度的炮弹之外，其余的炮弹则又准又狠的，几乎没有用得着任何的修正，直接砸到了当面已经完成集结，正准备全力发起最后一次攻击的日军头上。
而一门单独射击的七十五毫米野炮，则按照王德耀带来的那个炮兵观察员的数据，正在沿着他阵地外围修理那些钉在他阵地前的日军钉子。因为布置距离的关系，这个距离重迫击炮是够不着的，一五五榴弹的杀伤力又有些过大，七十五野炮无论是精度还是射程或是杀伤力，都正当其用。
在李明清报上的准确坐标引导之下，炮弹炸的是有准又狠。将正在集结，根本没有想到偷袭自己的抗联会带着重炮来。更没有想到，之前战斗中一直沉默的这些重炮，会突然间发威。而没有丝毫防范的日军，炸的血肉一片。整个日军阵地，被这阵子密集而又准确的炮火炸的一片狼藉。
看着面前之前还耀武扬威的日军，被后边炮兵的火力急速射炸的乱成了一团。阵地上绝大部分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战争的新战士们，几乎全部欢呼了起来。甚至很多人，不顾被炮弹误伤的危险，站起身来欢呼。
之前的战斗中一直被日军压着打，几次阵地防御差一点没有崩溃。这些现在基本上已经战胜了第一次真刀真枪作战带来恐惧的战士们，此刻心中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那就是酣畅淋漓。
与欢呼着的战士相比，王德耀与李明清却是显得很冷静。王德耀身后始终保持未动的那个连，现在已经做好了全部出击的准备，就隐蔽在王德耀身后等待命令。只是王德耀却迟迟没有下达出击的命令，而是举着望远镜，借着炮弹炸起的火光估算着炮击的成果。
李明清则快速的利用这阵地炮火的掩护，将手中只剩下一个加强排的兵力重新集结起来，并调整了武器配置。将所有的冲锋枪子弹，全部集中到几个人手中。剩下有限的几枚手榴弹，也全部集中给了几个人。
至于其余的人在砸掉多余的武器之后，全部换上缴获的日制九九步枪或是从自己牺牲战友手中接过来的波兰造步枪。此刻已经打光炮弹的六零炮手，失去了武器的重机枪手，也被他每人发上一支步枪，二十发从王德耀身边警卫连调剂过来的子弹编入了突击队。
而仅存的三挺轻机枪，除了一挺更换为缴获的日军新式轻机枪之外，剩余的两挺将仅剩的一百多发子弹集中到一挺机枪上。自己装备的轻机枪，子弹已经所剩不多。但是缴获的这挺日军新式机枪，却是因为子弹与日军新式步枪使用的弹药通用，子弹数量还是相当充足的。
之前李明清派出的老兵，为这挺机枪从被击毙的日军尸体上，收集了四五百发子弹。眼下，却正是用的上。虽说弹匣只有三个，而且也没有新的弹匣可以用来替换，但是子弹的数量至少短时间却是够用了。
急于参加反击作战的李明清动作很快，而他的仅剩的这些部下，也不用怎么调整。眼下他手中的枪，连同缴获日军的以及自己牺牲烈士手中的比人多，调整起来很方便。在短短的三分钟之内，李明清的调整全部结束，做好了随同王德耀手中预备队一同出击的准备。
只是等到炮击结束之后，王德耀没有急着下达出击命令，而是对着身边终于干上自己本职工作的炮兵观察员道：“告诉后面的一五五榴弹炮，再打一个齐射的燃烧弹。让野炮兵向着战场东侧的那个山头上，打上几发燃烧弹，把山上的松树林给我点着。”
听到王德耀的这个命令，炮兵观察员的面色虽然多少有些古怪，但还是按照他的命令执行下去。只是李明清有些纳闷，身后的炮兵十发急速射杀伤力，对正面的这些敌军已经是足够了。再打上一个齐射的燃烧弹，那不是纯粹的浪费吗？
再说这几十枚燃烧弹虽说数量不多，但也足够将眼前这一片草原与丘陵相交地形的战场全部点燃了。这大片的草地一旦燃烧，火势虽说不见得有多大，但是这烟却是注定小不了。不仅仅是对日军迎战有一定的影响，对自己部队的反击也一样有影响。
挨呛的可不见得都是日军，被烟熏火燎的也不单单是鬼子。自己的部队，也不是一样要受到烟气的熏呛吗？而且现在西满的天气已经进入初秋，草木都有些枯黄了，这要是大火停不下来，岂不是还影响到自己部队的后续行动？
也许是看出身边李明清脸上的疑惑，放下手中望远镜的王德耀笑笑道：“咱们手中的照明弹数量已经不多了，用燃烧弹将这片草原点燃，可以给咱们照明可以给我们节省下很多的照明弹。另外现在是什么天？刮的是什么风向？放心吧就算烟再大，也熏不到咱们自己。”
“还有用燃烧弹，再清理一下刚刚炮击后的漏网之鱼，对于我们自己来说，反击全面打响之后，也会节省不小的力气。今夜，我们在阿鲁科尔沁旗境内的战斗，才真正的开始。我们如果第一天就伤亡太大，后面的战斗就不好说了。”
“你们之前在战斗中的伤亡，已经够让老子心疼的了。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每一个战士都是极其宝贵的。我可不想第二次在因为自己的轻敌，多付出一些根本就不必要的代价，咱们再也承受不起无谓的损失了。”
“你呀，还以为你之前战斗中杀伐果断，还真的是一个成熟的指挥员了。没有想到，还是有些嫩。打仗，可不仅仅靠的是装备和兵力的多少。天气的情况，也是身为指挥员应该考虑的事情。”
“我这个人是有些看不上那些从书本上学会怎么打仗，却没有实战经验只会高言阔论的家伙。但这并不代表我自己不看书，不学习。看不上他们，是因为他们缺少实战经验，而只会空谈，可不是因为对学习有什么意见。咱们的规矩你也知道，不通过考试，你再有能力也不提拔你。老子这个副师长是打出来的，可他妈的也是考出来的。”
“我这个人肚子里面的墨水虽然不多，但好赖也是在各级教导队一级级的学上来的。毕业考试成绩虽说没有拿到过太高分，但也没有吃过鸭蛋。而且书本上学的是一方面，实际经验又是另外一方面。”
“我还是认为三号的那句理论要联系实际，才是真正的军事知识的话是正确的。所以，我这个人虽然不能说的上孜孜不倦。论起什么理论来，咱不如那些书生。但还是读了一些书的，战斗中要考虑到气候的影响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这玩意，摸不到也看不见，但是影响还是不小的。下雨天要担心弹药，大风天要担心能见度。奶奶的，比小鬼子麻烦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