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此次日军的反击战事先准备的确极为周密。其对战略行动的掩盖,几乎达到了完美无缺的地步。这么长的时间之内,我们没有发现日军参战的几个师团的兵力,就隐藏在距离战场不远的距离之内。甚至直到其反击打响之前,我们还未能摸清楚其投入的具体兵力是多少。”
说到这里,王光宇看了看易建平听完自己这番话后的脸色,笑了笑道:“如果不是一号从二十三师团摆出这么一副被动挨打的架势,甚至在其快被我军一口口吃光的情况之下,其他方向的日军没有进行任何的增援察觉出一丝不对的味道。我们可能真的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很有可能会被关东军的这次反击给包了饺子。”
“但正是因为关东军过于强调隐蔽其战略意图,在兵力没有完全抵达预定出击地域之前,或是没有达到其自认为发起反击的最佳时机吗,宁愿坐视二十三师团被动挨打,甚至是被我们一口口吃光。”
“而大大的削弱了他们手头可以用来反击兵力的同时,也给了我们充足的时间还达成第一个目标,使得我们手头可以用来回旋的兵力大大的增加了不说,还利用这段难得的时机抢占了阿鲁科尔沁旗西部,巴林左右两旗,大大的拓宽了我军活动的空间。”
“最关键的是,他们为了掩蔽自己的战略企图,将参战各个师团部署的远离战场。除了我们正面隐蔽待机的这两个师团是在二十三师团身后之外,其余的师团都远离主战场。这些师团在从隐蔽地域向攻击发起最佳地域开进的时候,极为有利我军发扬我们目前的火力优势。”
“除了从翁牛特旗发起反击的日军距离稍近一些,整个开进过程可以得到远程重炮掩护之外。这个第七师团,从出发的地域,到进入最佳的攻击地域,是除了包抄陈翰章那里后路的日军之外,最长的一段行程。”
“他们与正面发起攻击的日军,在进入战场的先后顺序上,会有一个不算大的时间上的差别。正面战场上的日军会先行进入战场,这个第七师团受制于路程,攻击发起时间会拖后一些。”
“最关键的是他们从出发阵地,进入真正对我们有威胁的地域,几乎要穿越整个阿鲁科尔沁旗。总部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给我们调集了这么多的重装备和空中支援,就是要充分的让我们利用这个时间差。只要先解决这个第七师团,我们就掰断了关东军此次反击的一条腿,剩下的事情也就好办的多了。”
王光宇的话,让易建平有些急躁的心理慢慢的冷静了下来。而此时他才知道,眼下西满战局曾经让他很担心的部署,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居然是总部,确切的说是一号有意识的为日军布置了一个局。
只是在冷静下来之后,易建平却是多少心中对王光宇有些不满。自己虽说极少干涉王光宇军事指挥,但是自己毕竟整个迂回部队的政治委员,是这支部队的最高政工首长。自己有权利,也应该知道总部的作战计划。
但自己这个全军的政治委员,却是直到战役已经全面打响,才知道总部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作战计划。这是不信任,还是怎么的?尽管抗联在政工干部的权限上,与关内部队有些区别,战场上的最终决定权在军事主官的手中。
按照总部的规定,除非接到总部的命令,政委无权干涉军事主官的指挥。除非是总部授权,政委才能解除军事指挥员的权利。但是眼下这个区别也太过离谱了吧,自己作为一个政治委员,居然连上级的决心和已经制定的计划都不能知道。居然在战役打响之后,才知道一个大概的方案。
看着易建平在点头的同时,脸上多少显示出一丝不豫之色,王光宇那里会不清楚。只是这件事情上,他也无法解释太清楚。他能说这个计划,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一个计划。除了要求迂回部队,尽可能的将自己机动能力运用之外。
其余的用一号的话说,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之下只能是看着打。也就是说,这一战一号心中也没有多少铺。而当时的情况不明,换了任何一个人也无法下这个决心。王光宇知道,这个决心恐怕是一号有史以来最难下的,也是心中最没有把握的一个决心。
因为当时在研究这个计划的时候,对关东军的全面反击只是一个根据形势的判断。至于实际上的证据和情报,则是一样都没有。就连一向神通广大的情报部,都没有发过来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情报。关东军此次的瞒天过海,可以说做的相当成功。
而这一切判断的出发点,只是一号认为在林西战役期间,日军部署在南满的其他师团实在是太过安静了。如果这个事情提前说出来,恐怕听者会吓掉大牙。一个人单凭某些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情报的猜测,就认定敌军反击在即谁会相信?
所以当初在与杨震制定完这个反击计划之后,杨震再三的交待王光宇,除了他自己之外不要和任何说起。至于部队的调动、部署,让他这个军事主官自己找借口解释。可别人倒好说,易建平这个政委不说清楚就不太好了,很容易引起军政之间的矛盾。
但杨震坚持不许告诉任何,让王光宇也没有办法。对于一贯执行一号命令不打折的王光宇来说,命令就是命令,自己绝对不能违反。尽管他也知道,这是一号不想在部队的思想上造成混乱。
但是保密,保到连政委都不能说这个地步就实在有些那啥了。在王光宇看来,保密是没有错的,但是作为迂回部队的政委和参谋长,易建平与孙文久还是应该传达一下的。尽管也许会出现争执,但是这样比较好统一认识。只是杨震的坚决反对,王光宇也无可奈何。
当王光宇苦笑着和易建平解释完自己保密的原因之后,易建平与一边的孙文久脸色都变了。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一向以心思缜密著称的一号,居然也会来上打着看这么一手。尽管这个部署很周密,考虑的也可以说相当的全面。但是这么做,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这是打仗,不是去打架,稍有不慎是要付出无数生命代价的。打着看,全世界恐怕没有一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员会这样凭感觉去指挥打仗。要是真的这样,这支军队恐怕就离失败不远了。
第1254章第七师团地狱之旅开端
此时易建平总算明白了,王光宇为什么不和自己说这件事情。自己要是知道了,不坚决反对到底那就怪了。作为抗联的政委,虽说在军事指挥上没有最后的决定权。但是作为迂回部队的党委书记,以及最高政工首长,自己还是有反对权的。
而且打着看这种不靠谱的事情,一旦让下面部队的指挥员知道了,恐怕思想上的混乱是必不可免的。只是现在战斗已经打响了,形势的发展还真的在那位一号的判断之中,易建平还能说什么。除了摇头苦笑之外,什么也说不了。
易建平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位自己曾经的情敌,现在的全军最高军事首长。自从孩子诞生后,妻子虽说现在已经死心,但易建平看的出来,妻子并不快乐。虽说极少提起,但偶尔也会谈起她眼中曾经的杨震。
只是易建平却是怎么也无法将现在的这个军区一号,与妻子口中的那个人联系到一起。这分明就是两个不同性格的人吗?甚至就连他曾经的恋人,自己现在的妻子都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一号了。
看着易建平满脸苦笑,王光宇摸了摸鼻子,将主要的注意力,又转回到了战场上。眼下这场战役是关键的,至于其他的等事后再解释吧。这场战役打赢了,也就无需解释了。要是输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去解释了。
相对于眼下气氛还是比较轻松的王光宇来说,从阿鲁科尔沁旗发起攻击,承担迂回整个林西战场侧翼的第七师团长国崎登中将,却是一点轻松不起来。情报上说整个阿鲁科尔沁旗只有敌军的两个新编团,装备与战斗力与抗联之中的老部队无法相比。
配属的重装备,也是整个战场上最薄弱的。除了几门小山炮和步兵炮之外,根本就没有重炮。他的第七师团只要集中兵力,向着指定位置攻击前进,抢占宝日洪绍日至沙日塔拉一线,并一不少于一个联队的兵力收复林东,并控制杨家营子至羊场一线便可。
但自从此次反攻全面打响之后,国崎登中将才发现,所谓的这些情报根本就是一个屁。两个新编团不假,可人家根本就不跟你实打实的作战。而是只是利用阿鲁科尔沁旗境内有利地形以及即有工事,不断的节节抗击。
根本就不与第七师团死打硬拼,就连天险西拉沐沦河都主动放弃了。只给予强渡的先头部队以及架设浮桥以及的工兵一定的杀伤之后,不做任何纠缠的便调头西撤。将原本准备打一场硬仗的第七师团,晾在了西拉沐沦河边上。
第七师团卯足了劲头发起强攻,却是一拳头打到了空气上。三个联队在身后师团炮兵联队,以及关东军配属的重炮兵不惜代价的掩护之下,在三个方向齐头并进的强渡,最终却是成了一场武装大游行。
更让国崎登中将难以接受的是,在强渡过程之中,没有挨上一发炮弹的第七师团。却在渡河之后,遭遇到了密集的地空火力夹击。而在渡河的第七师团三个联队,分别抵达巴拉奇如德、上清河子、扎嘎斯诺尔一线,原本以为进展顺利的时候。身后正在渡河的师团炮兵联队,以及配属的重炮兵却遭到了抗联空中火力以及地面重炮兵的火力打击。
不仅工兵联队付出巨大伤亡代价构筑的十七条渡桥全部被毁,正在渡河的炮兵也遭受到了惨重的损失。一个加强重炮兵大队的十二门大正四年式一百五十毫米榴弹炮,两门九二式加农炮,被炸沉在西拉沐沦河底或是被炸毁在西岸上岸后的集结地。
第七师团自身的炮兵联队,只有跟随三个步兵联队渡河的两个七十五毫米山炮兵中队,大半个野炮兵大队,一个九九式重山炮中队,一个一百五十毫米重炮中队。整整一个炮兵联队三十六门山野炮,只有不到二十门安全渡河。
至于其余的火炮,不是连同牵引马匹与炮兵一起被燃烧弹化为灰烬,就是被那种屁股后面冒烟的炮弹,炸毁在渡河之后的集结地。也就是说,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第七师团失去了一大半的炮兵火力支援。
正在渡河的炮兵,因为之前步兵渡河的时候没有遭遇到任何重炮或是空中火力打击,而有些大意的大摇大摆渡河。不仅没有进行防空准备,就连渡河后的集结地,都选择在平坦之处。却没有想到落到这么一个结果,日军炮兵为他们的大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而一同损失的不仅仅是炮兵,还有辎重联队的几乎所有的卡车。这些卡车上运输着第七师团,几乎所有的炮弹储备。辎重联队被炸,也就是说第七师团在没有得到关东军的补充之前,只能在相当长一段的时间之内依靠自身携带的炮弹作战。当然还有辎重联队三百辆大车上装运的粮食,以及所有的药品等补给物资。
更让国崎登中将没有想到的是,炮兵的结局只是噩梦的开始。自从师团主力越过大虎头嘎子之后,地面的抵抗虽说依旧是微不足道。但是落在自己和第七师团头上的炮弹口径越来越大,密度也越来越大。
而空中的抗联的航空兵,则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虽说飞机数量称不上铺天盖地,但其轰炸机出动的密度也是这些日军之所见。日军虽说也重视空中火力掩护,但是每次地面作战出动的掩护飞机,一般也就十几架。那里见过像今天这样,一来就是几十架。
每次投掷的炸弹,还不重样。这批是爆破弹,下批就是燃烧弹。好不容易将这波次的空袭挨过去了,还没有等地面上的第七师团松口气,第二波次的空袭就又来了。其密度之大,力度之猛,搞得第七师团上下都以为,抗联将所有的航空力量都投放到了自己头上。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落山,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色,第七师团上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天黑了下来,抗联的飞机至少不会再来了。虽说地面炮兵不会受夜色太大的影响,但总算是减轻了压力。
不过放下一口气的也就是国崎登中将,还有他的那些部下。而从二十三师团调来的,经历过那场地狱之旅的几名军官则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们知道,抗联的航空兵可不像关东军的航空兵。一到夜间,便极少出动。他们的轰炸机,可不管黑天白天,该炸的时候一样不少。
尤其是他们使用的那种特种燃烧弹,一枚下来整个夜空几乎照的和白昼一样。方圆几公里之内,几乎是无可躲避。夜间,并不能成为第七师团的保护伞。虽说眼下夜色已经浓了,但是还是多做准备为好。
只不过当一名战前从二十三师团调到第七师团的高级参谋劝说的话,国崎登中将却并未在意。在他看来,敌军固然火力强盛。但是夜间,他们的火力却是施展不开。因为他不相信,在夜间炮兵和航空兵还能有白天的打击精度。
不过将劝说当成耳边风的国崎登,接到下面各个联队自渡河以来的第一份汇报的时候,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从下午三时,全师团强渡西拉沐沦河开始,到十九时天彻底的黑了下来,抗联飞机全部撤退。
短短的六个小时之内,第七师团只前进了不到十公里。也就是说,整个第七师团,还没有走上预定攻击路线的五分之一。而就在这短短的二十公里距离之内,不算炮兵在渡河时候的伤亡和损失,第七师团居然在空袭与炮击之中伤亡了上千多兵力不说。几乎所有的辎重车辆,也全部在下午的空袭之中损失掉。
这个代价,让国崎登中将感觉到了一股子深深的恐惧。按照这个伤亡速度,等达到关东军司令部的战略要求,第七师团还能剩下几个人?这个伤亡比例,几乎超过了第七师团在关内战场上的任何一场战役的伤亡。
这个伤亡数字,让国崎登中将在恐惧的同时,又知道自己如果还想达成梅津美治郎司令官和谷寿夫军司令官的命令,只能改变战术。要是还按照今天的这种行军方式,按照这个伤亡数字继续下去,恐怕到不了林东,第七师团就没有人了。
一枚抗联投掷的那种威力巨大的燃烧弹,就足以将一个中队集体火化。他们那种屁股后边冒烟的火炮,一个齐射足以覆盖一个联队的行军队列。在渡河之后,国崎登亲眼见到跟随师团部行动的步兵第二十八联队的整整一个步兵大队,被敌军十几枚新式燃烧弹炸的失去了战斗力。
一枚落在行军队列里面的燃烧弹,将二十八联队的一个步兵中队直接火化。尽管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见到敌机过来迅速的卧倒。但这种常规躲避空袭的战术,在应对这种新式燃烧弹的时候,却一点用没有。
只要沾上一点火星,就成为一个人无法摆脱的噩梦。这种燃烧弹与日军惯用的白磷或是镁制造的燃烧弹不同,身上溅上一点火星,除非火自然熄灭否则无法熄灭。那些挨上一点的士兵,只能活活的被烧死之外,根本就没有一点施救的办法。
在密集的地空火力夹击之下,眼下的第七师团只能尽可能的分散兵力。否则在行军路上一旦伤亡过大,即便抵达军司令官指定的作战地域,第七师团也失去了战斗力。到时候非但无法完成关东军交给的任务,反倒是自身难保。
但在这种山地、丘陵地区,过度的分散兵力,无异于是自己找死。一旦敌军趁夜色偷袭,分散兵力将会给师团带来极大的伤亡。但是将兵力集结起来,一枚炸弹或是炮弹落下来的伤亡数字,可谓是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