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关于此次会战发起的最后时间已经定下来,你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在会战发起之前,将这个日军情报网干净、彻底的打扫干净。而不是跑到我这里做什么狗屁用都没有的检讨。”
“日军居然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如此快速的建立新的间谍网。甚至还运进来新式电台和专用汽油发电机,并且能将补充的源源不断汽油运进来,如果没有我们内部的人员接应、策应的话,他们是根本做不到的。”
“如果这些设备能在没有人掩护的情况之下运进来,那么我们前沿的封锁线,几乎可以说等于没有。还有这些涉及到军事机密的情报,这些特务是怎么搞到手的?别告诉我,那些间谍都是关东军的高级作战参谋出身,单凭一些蛛丝马迹就能判断出我军的具体动向。”
“我不管出现这种事情的真实原因是什么,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一旦涉及到我们自己内部,无论涉及到谁,涉及到那个部门,都要坚决的一查到底。外部的敌人不可怕,我们自身内部出现问题,才是我最担心的事情。不搞株连,但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这是我给你的底线。我不想以前张彪的事情,在现在重新上演。”
杨震这一顿连削带打,让陈泊不由的老脸通红。看着自从自己调到东北工作以来,杨震少见的怒气,陈泊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做的的确很不到位。作为军区司令部的佳木斯,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按道理来说,这里的警戒是最严密的。
却没有想到偏偏最放心的地方,却是出现了最严重的问题。这些事情杨震即便不说,作为根据地从事反间谍以及维护社会治安的社会部长,他也知道后果相当的严重。眼下的情况,只能说明自己内部出现了问题。
想了想,陈泊道:“一号,根据破获佳木斯日军间谍网所获得的线索,我们已经有了一些眉目。重装备调动的情报,不是从军区泄漏出去的,也不是从装甲兵司令部和炮兵司令部泄漏出去的。我们认为应该是从军区后勤部铁路运输处泄漏出去的。”
“重装备的调动和运输,大部分都是通过铁路输送。而从查获的资料上看,泄漏出去只是的部分重炮以及坦克部队输送路线,以及装车和卸车的地点。并没有涉及到这些部队的具体部署位置,以及战略展开的方向。所以我认为这些情报并不是从装甲兵以及炮兵司令部泄漏出去的,问题应该出在铁路运输处上。”
“甚至很可能都不是铁路运输处的那些战勤参谋,而是日军安插在铁路系统内的间谍所谓。一号,我们铁路系统因为工作的技术密集性,除了少量我们培养的少数技术人员之外,基本上都是留用的伪满人员。这里面的人员成分很复杂,隐藏有日军间谍的可能性极大。”
“我想我们此次排查应该以铁路运输处,以及线索上涉及的这几个车站的铁路工人之中进行排查。铁路系统内,能接触到这些装备、物资以及运输计划的人并不多,范围还是相当狭小的。”
“因为我们的重装备装车以及卸载,选择的都是一些偏僻小站,甚至是一些铁路备用道岔。而且几乎所有的装备在输送的时候,都进行过伪装。没有一定的军事常识,几乎不可能会看出这些装备是什么来。这样一来,所涉及的人群就相当的有限。所以排查起来,并不是很吃力。”
“至于佳木斯日军情报网的交通线,我们现在还在查。一号,从前沿敌我两军对峙的地方到佳木斯上百公里。供应一部大功率电台使用的汽油虽然数量不需要太多,但是近一年的时间也不会是一个小数目。”
“这个日军新建立起来的情报网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有被发现,除了我们谁都没有想到日军情报部门居然能有如此忍耐力,这么长时间没有启用这张情报网。甚至在去年会战一败涂地的时候,也没有动用这张新组建的情报网。”
“如果不是这次我们的监听电台,发现这个从未出现的陌生信号,而进行了监听和锁定,最终发现这个情报网。恐怕到现在我们也还没有察觉到日军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居然又重新建立起一张情报网的原因之外,恐怕还有一个隐藏的更深的人在暗中操作。”
“一号从目前有限的线索来看,我怀疑这件事情并不单纯的是日军在我们内部安插了间谍,或是我们有人真被日军收买叛变。而是很有可能是有人私下经营了一个走私团伙,专门从敌占区走私一些根据地内严格控制,或是匮乏的物资进行倒卖。”
“一号,我们现在根据地的经济政策是由您起头,并一手制定的。汽油、西药、食盐、棉花、电池都是严格管控的物资。而这些物资一年的消耗量又很大,如果囤积或是走私,其中的利润很可观。根据地所需的汽油、食盐、棉花,敌占区所需的抗生素,对于一些商人来说,都是暴利的代名词。”
“现在日军方面收购我们的盘尼西林,已经达到一支五十伪满元的价格。对于治疗肺结核有特效的链霉素,以及庆大霉素,价格更是高达一两黄金一支。一盒我们自己制造的新诺明口服抗生素,也达到了三十到四十伪满元的价格。”
“一号,这些抗生素的价值,作为发明者您比我们清楚。有了这些特效抗生素,伤兵因为负伤后感染败血症的死亡率最起码降低五成以上。治疗一些目前是绝症的病症,也有特效。我们现在能大规模的采取人工合成技术,使得成本几乎等于没有。与其他各国还利用天然形成的原料制成的成品相比,成本甚至可以说是忽略不计。”
“即便走私价,对日军来说其价格也比自产的要合算的多。一号,您不知道在关内的某些地方,一支盘尼西林的价格几乎与黄金等价。一支盘尼西林,至少值一两黄金。一瓶磺胺至少值十块现大洋。我们出产的新诺明这种特效,副作用小的抗生素,现在甚至炒到了一瓶十五块现大洋的价格。甚至还是有价无市。”
“我们一直以来对这些抗生素控制的力度都很大,民间使用也一向控制的极为严密。所有有需要的病人,都是到医院注射。口服药,也是只给一天的服用量。第二天,还要到医院再取。各个医院的抗生素,也只留一天的用量。第二天使用,还要到各地的物资统筹局调运。而且严格规定私人诊所,一律不得使用抗生素。”
“通过采取的这些手段,我们遏制住了私人囤积这种特效抗生素的数量,并有效的控制住了这些抗生素流入敌占区的渠道和数量。使得在敌占区我们出产的抗生素,基本上是有价无市。但是正因为我们控制的极为严密,也给一些人带来了他们所谓的发财机会。”
“同样的道理,汽油和棉花在我们这里属于严格监管的物资。一升汽油,在黑市的价格几乎比伪满时期高五倍以上。现在从根据地走私抗生素到敌占区,从敌占区走私汽油等其他根据地内严格控制的物资,以捞取大笔的钱财已经成为一些不法商人的暴利来源。”
“其中的暴利,足够一些人将我们的部分干部拉下水了。一号,我们有些意识薄弱的干部,很难战胜这种灯红酒绿的诱惑。这些汽油,应该是这个走私团伙被人家利用,通过走私夹带进来或是压根就是走私物资的一部分。”
第879章腐败带来的危害
说到这里,陈泊的语气之中多少有些显得担忧道:“我们现在已经是从山中走向了极为复杂,而且是灯红酒绿,对于我们很多的干部极具吸引力的城市。我们现在无论是军队干部还是地方干部,实行的都是供给制。无论是干部还是战士,除了发给少量的津贴之外,基本上不发现金。”
“山林中的困苦与城市之间的天差地别,很是让我们有些干部迷住了眼睛。开始讲排场,讲享受。但要求享受,就势必手头要有钱。要想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手头又没有钱自然要办法搞钱。而且有些不法商人为了获取不义之财,也有意识的拉拢我们干部下水。”
“我们社会部已经发现了其中一些不好的苗头出现。有的部门甚至是个别干部利用手中的职权,私下里面倒运紧缺物资。有的干部利用手中的权利,干脆的做起生意来。利用公家的车辆和汽油,私下里面跑运输。有的干部利用手中的权利,乱给人批条子,帮助一些商人做生意。”
“甚至有的人监守自盗,将手伸进了公家的资金和物资里面。负责与江北交易的佳木斯物资公司外贸处副处长,不仅利用职权运输物资的过程之中,利用货运车皮为地方上的商人夹带私货。自己还生活腐化,甚至包养了一个情人。”
“汤原物资调配局副局长,利用手中的职权为个人诊所违规审批我们严格控制的抗生素。利用该局所属的运输车辆队违规为地方商人运送货物,廉价将该局囤积准备与江北交易的山货,批发给当地人,并收受了不少的贿赂。除了分配的住房之外,私下还购买了原来汤原县最大地主的宅子。”
“但考虑到干部队伍的稳定性以及维护我们的形象,我们才一直忍而未发。最关键的是,要是被人知道我们背着上级私下监视地方干部,会引起很多干部不安稳的。对于这些现象,我已经形成了一个正式报告,准备上报东北局。”
“一号,按照规定我们没有权利去监视我们的干部。发现问题,也没有处理权。一般的地方干部处理权在各个县委,中级干部在各个地委、省委,高级干部的处理权在东北局。这些事情,我们发现了问题也只能上报或是移交各个地委。”
“不过好在现在出现问题的大多都是一些地方干部,出现的问题也都尚在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部队基本上还是相当稳定,除了有些部队在攻占哈尔滨和齐齐哈尔之后做点小生意,添补经费不足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一号,我感觉这件事情,不会出在别的地方,很可能是就出在佳木斯。因为正因为佳木斯现在已经是稳固的老区,有些干部才会放松警惕,甚至是讲究排场。给某些居心不良的人,留下可以钻的空子也就越多。”
“此次发现最重要的几个新敌台,又主要位于佳木斯。所以很可能问题也出现在佳木斯。只是这个案件是不是真的像是我们推断的,有一个走私网络被日军情报机构所利用。还是有人被日军收买为日军充当间谍,还需要我们进一步的调查。”
“但这件事情有没有部队的参与,我们还在调查之中。从我们与日军重兵对峙前沿到佳木斯这样的大后方,如果没有部队中人的参与,就算走私也就根本就不可能成功。而且这一路上,到处都是我们的哨卡。这些物资都是严管的物资,任何人都有权查扣的。”
“如果在去年夏季会战结束前,因为佳木斯就位于我们与日军对峙的前沿。周围又大多是山林地带,这些走私进来的物资渗透比较容易的话。那么现在的形势,早就已经今非昔比了。现在佳木斯已经位于大后方,没有军队干部参与的话,这些物资根本就运不到佳木斯。”
“但是一号,您应该清楚很多的事情我们要一件件的查,不可能一下子都查的清清楚楚。不过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的事情彻查清楚,并将这个间谍网彻底摧毁,绝对不会影响我军下一步的作战。”
对于陈泊的分析,杨震皱了皱眉头。如果陈泊的推断真的是真的话,那么后果简直是相当的严重,甚至是更加的可怕。因为如果真的在地方干部或是部队之中,存在一个走私集团,那么也就意味着现在已经出现了腐败的问题。尤其是其中很有可能涉及到部队,更让杨震很是担心。
腐败意味着什么,杨震很清楚其中的后果。特别是部队中出现的腐败,如果不能再最短的时间清除掉。腐败就会像瘟疫一样,慢慢的扩散开来,并吞噬、瓦解部队的战斗力。一支腐败的军队是没有战斗力的,更不可能去打什么胜仗。
对于这种事情,必须从重从快处理。对于那些害群之马,必须要严查。无论他们为日军重建间谍网提供协助是不是主官的原因,都要严肃的处理。否则这种威胁更大的瘟疫,一旦蔓延开来将毁掉的将会是整个东北抗战的局面。
对于陈泊的分析,杨震非但没有感觉到松了一口气,反倒是相当不满的道:“你们既然早就发现了问题,为什么不上报?为什么非要拖到现在才上报?是怕得罪人,还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你们处理不了或是无权处理,为什么不将这些情况上报给东北局?任凭这些毒瘤,一点点的做大?难道我们的那些规章制度,只是一堆废纸?如果不是此次发现了日军的间谍网,牵扯出这件事情,你们还打算什么时候才上报?”
“怕影响我们的形象?难道你当那些老百姓都是瞎子,什么也看不到?还是将他们当成了傻子,很好糊弄?这些人为所欲为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的败坏了我们的形象。他们都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你知道这些干部的这些行为叫什么吗?我告诉你,这叫做腐败?这是在我们内部出现的一股将会给我们自身带来毁灭的瘟疫。而你的这种行为叫做包庇和纵容,你们这是在毁灭我们的事业。”
“如果仅仅为了抓街上的那些小偷、流氓、地痞,我要你们社会部做什么?现在情况已经恶劣到如此地步,瞒不住了才想起上报,早做什么去了?你这么做难道是帮助他们吗?你这是在害他们,你知不知道?”
“就算目前出现问题的是地方干部,部队干部还没有卷进去。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现在还处在战争时期。军政根本就无法彻底的分开,甚至很多地方还是一体的情况之下,地方上的腐败早晚要影响到部队。长此以往,我们将会军心涣散,不战自败。不管有没有此次间谍网事件,这种趋势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得到遏制。”
“你马上回去,将详细的报告上交东北局。不仅要彻查,而且要一查到底。无论涉及到什么人,什么级别的干部,都要一查到底。对涉及人员一律从重从快处理,绝不姑息。这股子歪风必须刹住。”
“你在上交报告的时候,自己也给东北局做一个检讨。下次再出现这种事情,我绝对轻饶不了你。还有,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在战役开始之前,这些间谍网必须给我彻底的摧毁。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听到杨震话中掩盖不住的怒气,陈泊也知道这件事情上自己处理的相当的糟糕。但有些事情,自己也是迫不得已才想办法压下来的。他担心这些事情一旦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待抗联?
更何况承担着社会治安与反特重任的社会部,也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和人手,去长时间的监控这些人。尤其在新区反特、剿匪任务极重的情况之下,更没有那么多的人手来监控一般的干部。而且社会部监视其他的干部,这也规定所是绝对不允许的。要是传出去,自己是要掉脑袋的。
自己当初在发现踪迹后,为了挽回影响,也曾私下对一些人进行了警告。只是没有想到,这些人非但不知道收敛,相反倒是越来越猖獗。手也深得越来越长,甚至有的人连贩卖鸦片的事情都做过。
原本陈泊也准备将这件事情详细形成一个报告,上报东北局。只是没有想到这次起获日军情报网拔出萝卜带出泥,将有些基层干部腐化的事情也给掀了出来。想想也是,没有可以利用的空子,哪里会让人有机可乘?
见到陈泊因为自己的批评而面红耳赤,杨震摇了摇头道:“我也知道你并不是有意识的包庇这些人,但发现问题了为什么不汇报?非要拖到无法挽回了才说出来?你要是早讲出来,我们可以挽救很多干部的。”
“不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军队和地方政权,不是我杨震的,也不是你陈泊的。是我们全军经过多少次血战,才换来的。我们不能让一些蛀虫毁了我们百战才打下来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