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山吸溜着面条,含糊不清的道:“放???”
“放几天?”副官喜形于色道。
放你娘的屁!”顾南山笑骂道:“现在都忙成什么样了,你还想放假?做你的大头梦吧。”
“这大年都没放假,十五还不放假,就是拉磨的驴也得歇歇气吧?”副官嘟嘟哝哝的道。
顾麻子年纪不过二十四岁,很多中下级军官和都督府的工作人员都比他年纪大,他的性格又是极为豪爽爱热闹的,所以下面的人也不怕他。
“行了,别扯淡了,等忙完这几天,每人发五块钱的赏钱让你们喝酒去!”
顾麻子三口两口喝掉了半碗面条,嘴边还垂着半根没到嘴的汤面就摆摆手道:“继续,趁着冬天把民夫召集齐了,不要等开春动工的时候缺人手,咱奉天的冬天太长了半年都没法干活,去年秋天建的半拉子厂房都还扔在那里呢,今年开春必须完工,已近建成的兵工厂要加紧生产,不能耽误了给俄国人咱也得自己能养活自己,不能总指望柴都督给咱们奉天输血。”
副官的钢笔飞快的划过纸张,将他的命令记录下来。
“都督,还有什么吩咐?”副官问道。
顾麻子挠挠头皮想了想道:“对了,把我前几天打的那条狼的皮给熟了,给高楚观先生做条狼皮褥子,那老奸商有点老寒腿,用狼皮捂捂没准就好了。”
商谢过顾大都督了!”
门口传来一个带着浓重绍兴口音的官话。
顾麻子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玄狐大氅,熊皮帽子,黄狐狸的围脖,耳朵上还套着一个白狐耳套的中年男子,他圆圆的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却没有一丝的皱纹,这副奸商的标准模板,不是高楚观又是哪个?
“向原先生,您来也不打个招呼,我好去接你啊!”顾麻子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拉住他的手将往自己的椅子上让。
高楚观笑着挣脱了他,坐到下首的一个方凳上:“您大都督的我哪里敢坐?”
顾麻子笑盈盈的道:“拿我打镲?您是革命前辈,你们兄弟俩当年跟着焦达峰、刘公反清起义的时候,我开裆裤还没缝上呢!是柴都督让您来的吧?这鸟都督当的我五迷三道的,还是您当合适,我给你老人家牵马坠蹬!”
高楚观满脸堆笑道:“你这是拿我打镲!人家都说,大将军八面威风,这都督的椅子不是外人能坐的,凡人坐上去会摔跟头,老头子福薄降服不住。”
副官连忙送上热茶和手炉,顾麻子埋怨道:“这冰天雪地的,您是南方人又的斯文人,哪里受的这个?您也不知会一声,我派车去接您去。”
高楚观笑道:“不用了,我坐火车过来的,车上还算暖和,下车就直奔你的都督府了。”
奉天都督府的卫队长本来就是安庆军谘府的卫兵,认识高楚观,不待通报就直接将他迎了进来。高楚观职务不过是军谘府的高级顾问,但是在江淮军系统中的实际地位却只在柴东亮、高铭二人之下,和民宪党的党魁顾维钧相若,而且资历极老,远不是顾麻子这个奉天都督能比的。
高楚观喝了几口热茶,暖和了一下几乎冻僵的身体,过了半天才又笑着道:“这些日子,民政上的事情弄的头疼了吧?”
顾麻子终于遇见了知音,哭丧着脸道:“可不是咋的,这个都督咋这么难干?原先看着柴都督也没费啥劲儿啊,我干着咋就这么吃力?向原先生,您帮我说说,把我调回安庆吧?您老人家来当这个都督,或者是陆凯也行,这活络!”
高楚观不禁莞尔:“你不愿干就攀扯陆凯心他知道了骂你!”
“他骂我祖宗八辈我都认了,这个都督我干着实在是力不从心。”顾麻子叫苦不迭。
高楚观朝他使了个眼色,顾麻子本来就生就一颗七巧玲珑的心肝,立刻就会意的让副官和文员退场,然后压低声音道:“先生来奉天,有什么指示?”
高楚观平淡的道:“柴都督说了,你和邝海山军政一把抓,太苦了些,让我替你们把满蒙的民政抓起来,你和邝海山就一心练兵吧。”
顾麻子顿时喜形于色:“都督要对北洋动手了?”
高楚观笑骂道:“你这个家伙,脸麻的像被鸡啄的,鬼心眼倒不少。”
顾麻子笑道:“我这张脸,一个麻子坑一个计策,说点正经的,都督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都憋的手痒痒!”
高楚观正色道:“你甭管那么多,做好战斗准备就行了,其他的事情都督自有安排。”
顾麻子啪的打了个立正,神情肃穆的道:“是!”
完,喜滋滋的跑出来门,高楚观急忙叫道:“你去哪里?”
顾麻子不解道:“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高楚观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看的顾麻子心里发毛,过了半晌高楚观才道:“你跑什么啊?怕管饭?老子才到你的都督府,你就狗撵屁股般的跑了,这是什么意思?”
顾麻子一拍脑门,苦笑着道:“我忘了,我当这里是安庆的军谘府了???汇报完了就走,都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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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五毛一巴掌
王天纵的堂屋里,供奉着一尊紧那罗王的塑像,这是从少林寺里传出来的风俗,豫西一带练武的人,十个有八个要拜大圣紧那罗王。 、
屋内摆开了酒宴,八个冷盘八个碗,厨子是从洛阳带来的,做的是又酸又辣的洛阳水席,不过在这寒冬腊月天吃起来倒也过瘾。
“岳父大人,您尝尝这个是什么?”王天纵笑嘻嘻的夹起一筷子丝状的东西放到张老爷的盘子里。
老头仔细的品了品,先是颔首后是皱眉:“不错,味道像燕窝,但口感不像,鱼翅?不是鱼翅,鱼翅比这个滑溜!粉丝?粉丝没这种味道???还是贤婿。”
王天纵笑道:“这叫洛阳燕菜,是用萝卜丝做的!”
老头连连摇头:“不要唬我,老汉我打小就吃萝卜,就从来没吃过这个味道的萝卜。”
张玮欲笑着道:“爹,他没哄你,就是萝卜丝。”
老头将信将疑的又夹一了一筷子,仔细的嚼了半天道:“仿佛是有点萝卜的清香,可还是不像。”
王天纵哈哈大笑道:“岳父大人,这道菜是洛阳水席的当家大菜,是有来历的,当年武则天当皇帝的时候,洛阳东郊有人种出了一颗三十斤的大萝卜,老百姓当做祥瑞献给了武则天。可是御厨觉得这东西上不了席面,就想了办法。将萝卜切成头发丝般粗细,然后上笼屉来蒸,蒸熟后放到阳光下去晒干,然后再蒸,三蒸三晒之后,用鲍鱼、海参和猪骨煨汤,将蒸晒好的萝卜丝放到高汤里煮,出来之后是牡丹形状,您看看!”
罢,他亲手舀了一小碗汤递给了张老头,然后用筷子夹起一团燕菜,放在汤里,丝丝缕缕的萝卜丝在汤里展开,形状果然就如同一朵洁白如欲,正在盛开的牡丹花。
张老头笑道:“这倒像是《红楼梦》刘姥姥在大观园吃茄鲞,普普通通的茄子却用了上等配料难怪茄子吃不出茄子味,这萝卜也不是萝卜的味道。”
西辣鱼块、蜜汁红薯、水漂丸子、莲汤一道道汤汤水水的菜肴,吃的张老头满头大汗,连呼过瘾。
到老头吃的开心,张玮欲搂着年仅两岁多的儿子,也不禁喜上眉梢,自打四年前和父母分开之后,就断了来往,当时她还有些怨恨父亲的狠心,明明是他不长眼,把自己许给了个山大王,却嫌弃自己嫁给了盗匪。
但是血浓于水,看到父亲之后那股怨气也早已消散,只剩下了难以割舍的骨肉亲情。
“岳父大人,再喝一杯!”王天纵恭恭敬敬的捧上一杯酒。
张老头笑呵呵的接过来,却放了下来,将手盖在杯口:“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误事了。”
王天纵这才想起,好像岳父来的时候,说过有事情要和自己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