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守智也赶紧上前搀起了黄守义。
那日本少妇却是个机灵人,而且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赶紧抱着男孩上前:“叫爷爷,小宝赶紧叫爷爷,叫爷爷。”
男孩便真的张开小手,奶声奶气叫了声爷爷。
听到这声稚嫩的爷爷,黄世勋的老脸便立刻绽放了开来,一边伸手接过男孩,一边心啊肝啊的就是一通亲。
父慈子孝的戏码上演之后,一家人才进了正厅叙话。
黄世勋擦了擦眼角的浊泪,问黄守义道:“老二啊,这些年你上哪去了,怎么也不给家里捎个信儿,知不知道爹在家里有多着急?”
“爹,都是儿子不孝。”黄守义道,“可是临去日本前儿子跟你说过的,不混出个人样来我就绝不回来见您,前些年,我是实在没脸见您哪,也就近两年,我才总算找到了一样正经营生,这才敢回家来见您。”
“犟种,都是犟种哪。”黄世勋没来由得又想起了黄守信。
站在旁边的黄守智忍不住问黄守义:“二哥,你现在做什么营生呢?”
“贸易,做国际贸易。”黄守义道,“当然,主要是跟日本人做生意。”
“国际贸易啊?”黄守智完全不懂,只觉得很高深,很高大上的样子。
黄守义又让下人把他带回来的礼盒呈上来,打开来,却是一枝硕大的高丽参,少说也能有两斤多重,这年头,这样大的高丽参可不多见。
黄世勋心里高兴,嘴上却道:“你个败家子,买这玩意干啥。”
“爹,这可不是我买的。”黄守义回头看了眼那个日本少妇,说,“是你媳妇专门从汉城参行买来孝敬您的。”
日本少妇也笑道:“孝敬爹是我们应该做的。”
黄世勋心下便更加高兴,闲聊了一阵,又问黄守义道:“那你这次回来,是打算住一阵就走呢,还是打算长住下了?”
黄守义道:“爹,这次儿子回来就不走了,长住下了。”
“那也好,也好。”黄世勋便欣慰地说道,“你哥一个当官的,常年不着家,老三一个当兵的,就更不用提,老四是个不成器的,老五,不提也罢,你爹也老了,家里大大小小这么多的事,也该有个人来挑大梁了。”
“爹,您身子骨还硬朗着呢,掌家的事不急。”黄守义摆摆手,又道,“儿子这次回家来,主要还是为了多在您老人家膝前尽孝,不过顺便也做一桩买卖。”
黄世勋见惯了风雨,一听就知道黄守义尽孝是顺便,做买卖才是主要的目的,不过他心下并不反感,当年他也是靠着做小买卖才发家的。
当下黄世勋便问道:“做买卖啊,这兵荒马乱的怕是不稳妥啊。”
“妥,稳妥的很呢。”黄守义道,“爹,您别忘了,儿子是跟日本人做买卖,现如今整个皖南都已是日本人的地盘了,咱们老黄家有日本人做后台,有谁敢炸刺?谁敢炸刺儿子就叫谁完蛋。”
“日本人?”黄世勋的眉头便立刻蹙紧了,沉声道,“日本人的势力虽然大,怕是还管不到我们梅镇吧?”
“怎么会?”黄守义道,“回梅镇之前,儿子特意去了趟蒲口,跟蒲口宪兵队司令龟田太君见了一面,龟田太君说了,三天之内就会出兵占领蒲县以及周边集镇,咱们梅镇当然包括在内,爹呀,皇军在占领梅镇之后就会建立维持会,如果您老人家想当这个维持会长,儿子以为,你最好还是把镇上的乡绅还有黑龙会、壹贯道及洪门的当家人召集起来,商量一下欢迎事宜。”
“维持会长?”黄世勋的寿眉便皱得越发的紧。
黄世勋是个传统的中国地主,国家观念很淡薄,但是民族概念却很强烈,直白点说,汉夷之分明显,日本人在他眼里就属于是蛮夷,现在梅镇要受蛮夷统治,黄世勋从情感上无法接受,只是碍于黄守义才刚回家,所以才压抑着没有立刻发作。
不过既便没有当场发作,黄世勋也不想再跟儿子说下去了,当下起身道:“行了,这事以后再说吧,你们远道回来,也该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说完,黄世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黄守义几个面面相觑。
黄守智却是个不成器的,也没有黄世勋那么强烈的民族概念,当下问道:“二哥,如果爹当了梅镇维持会长,有啥好处没有?”
“当然有好处。”黄守义道,“爹若当了梅镇维持会长,那梅镇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都由爹说了算了,你倒说说,这算不算好处?”
“不能吧?”黄守智道,“黑龙会、壹贯道还有洪门肯答应?”
“黑龙会?壹贯道?洪门?他们算什么东西?”黄守义不屑的道,“在大日本皇军面前,他们屁都不是。”
第179章 青训队
大梅山。
崎岖的山道上,一群十七八岁的青年学生正甩开腿丫子往前狂奔,尽管这些青年学生已经累得跟野狗似的,一个个就差伸出舌头喘气了,可是不紧不慢跟在他们身后的冷铁锋却丝毫不知怜悯为何物,依然在拼命的催促他们。
“瞧瞧你样这熊样,跑几步就喘成这样,没吃饭啊?”
“说你呢,两腿打摆子似的,软脚蟹啊?不行就给老子滚蛋!”
“听好了,我这里不要废物,不想当废物点心,就给我打起精神来!跑!咬紧牙给老子往前冲!快冲!”
“咱们独立大队的人,就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整整三十里山路跑完,冷铁锋终于吹响了尖锐的哨声:原地休息!
听到哨声,黄守信便立刻感到浑身上下的力气被抽空,然后一下就瘫倒在地,只剩下呼呼的大口喘气。
噗嗵一声,一个青年紧贴着黄守信倒下来。
黄守信扭头看了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何书崖。”那个青年喘息着反问道,“你呢?”
“黄守信。”黄守信回答道,“我是本地人,你哪的?”
“东北的。”何书崖说着话,脸上的神情便又黯淡下来。
“对不起。”黄守信便立刻知道触及了对方的心中隐痛,连忙道歉。
“没事儿。”何书崖很快又振作起来,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参军?”
“为了理想。”黄守信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我要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使我们饱受蹂躏的祖国结束战乱,让全中国的老百姓都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为了实现这远大理想,我不惜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
“理想?”相比刚刚踏出中学校门的黄守信,已经在军队里打磨了六年的何书崖就要成熟的多,当下摇头叹息道,“大队长说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你知道要实现在你的理想,有多难吗?”
黄守信奋然说道:“不管有多难,只要我坚持不懈去努力,只要像我们这样的千千万万的中国人能够坚持不懈去奋斗,去拼博,就总会有实现的那一天,是的,我坚信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嘟嘟嘟嘟……”
黄守信话音刚落,前方骤然响起尖锐的哨子声。
听到哨声,黄守信和何书崖便条件反射般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