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锐微微一笑,淡然说道:“还有呢?继续说呀。”
老兵轻轻颔首,接着说道:“第三点,万一复兴社截获的情报有诈,或者,干脆就是小日本的气象观测兵错了,明天是个大晴天,鬼子的航空兵就能驰援战场,届时,鬼子只需一枚重磅航弹,就能把你倚仗的重机枪阵地炸上天。”
徐锐神情不变,看着前方浩渺的长江,淡然问道:“还有吗?”
“还有。”老兵又道,“既便前三点你侥幸赌对了,可是如果我是重藤千秋,在第一波抢滩登陆被击退之后,就绝不会犯傻再投入更多的兵力,继续抢滩,我会在远离泥山的上、下游抢滩登陆,届时,你的重机枪阵地又有什么用?”
徐锐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抠出一支叼嘴里,划着火柴点燃。
先深吸了一口,然后徐锐眯着眼睛冷然说道:“你前面说的三点全都是屁话,最后一点才是重点,我承认,你的担心有道理,而且,我也同样有些担心,但我要说的是,老兵你忽略了一点,非常重要的,一点。”
老兵茫然说道:“我忽略了哪一点?”
“时间!”徐锐将才吸了一口的香烟扔地上踩灭,嘿然说道,“你忽略了时间,当重藤千秋这个老鬼子被困在江北码头,当老鬼子危在旦夕时,你觉得南岸的鬼子还会想着绕道上下游从容渡江,然后再回来救援?”
“这个……”老兵顿时语塞。
将为兵魂,兵为将胆,主将,就是一支军队的灵魂。
主将有险,身为部下,有几个还能做到从容、淡定?
当重藤千秋被困江北,随时有被击毙的危险,南岸的鬼子有几个能从容应对?完全可以想象,到那时,南岸的小鬼子定会不要命的、一窝蜂的疯狂回援,因为重藤千秋若是被他们独立营击毙了,将是台湾混成旅团永远洗刷不掉的耻辱。
不过,老兵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当下又道:“可是,你又怎么肯定重藤千秋一定会留在江北?万一他跟着步兵先渡江了呢?到那时候,重藤千秋说不定还会将计就计,以司令部以及各直属部为诱饵,来诱杀独立营。”
“不会。”徐锐却笃定地说道,“既便重藤千秋这个老鬼子先行过江了,重藤支队这次也仍是必败无疑。”
老兵凛然:“你真就这么自信?”
“我就这么自信。”徐锐嘿然道。
老兵深深的看着徐锐,沉声道:“你这叫盲目自信,说难听点就是狂妄!”
“狂妄?呵呵,老兵,我必须得告诉你,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么说我的人,但是,我就是我,我是徐锐。”徐锐说到这顿了顿,又道,“不如我们再打赌,如果我赢了,你就告诉我你的来历,这次不准再耍赖。”
“好。”老兵肃然道,“如果这次还是你赢,我就告诉你。”
“走了,回了。”徐锐微微一笑,又道,“算算时间,小七他们也该回来了,那批武器弹药才是真正决定这一战胜负的关键。”
第85章 大幕拉开
等徐锐、老兵从泥山下来,天色就开始黑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重藤千秋都仍然心存幻想,仍然想着要把暂编七十九师残部赶出南通市区,赶到开阔地带再予以歼灭,所以,在南通市的东效仍没有部署兵力,不过徐锐却并未因此掉以轻心,仍然叮嘱东郊的警戒哨提高警惕。
等徐锐、老兵回到南通市区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不出徐锐所料,押运军火的部队的确回来了,但是只回来了一部份。
当徐锐、老兵兴冲冲赶到码头,却发现码头上面的气氛很有些凝重。
“营座!”看到徐锐,阿福便噗的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营座……”
徐锐上前搀起阿福,阿福却只是嗷嗷的哭,语不成声,徐锐再把目光投向阿福身后,却发现阿福身后除了几个独立营的残兵,还聚集了不少陌生身影,这些身影全都穿着单衣,穿着草鞋,身上背的武器不是汉阳造就是老套筒。
几乎是看到的第一眼,徐锐就知道了这支部队的来历。
没错,这支部队铁定就是共产党领导下的游击队,就是他要找的部队!
不过,徐锐并没有急于跟对方有什么接触,更没有轻易表露出投奔之意,不管怎样,这都是关系到独立营两百多将士前途的大事,他必须尽可能尊重弟兄们的意见,在别的事情上他可以乾纲独断,唯独这事上不能这么做。
“阿福,这怎么回事。”徐锐又把目光转回到阿福身上,“小七呢?”
“死了,七哥他死了。”阿福终于止住悲声,哽咽着说,“在运最后一批武器弹药时,我们遭遇了一伙鬼子,为了阻击鬼子,七哥和全排的弟兄差不多全死了,要不是共产党的游击队正好赶到,我,我我,我只怕也是交待了。”
徐锐便长叹了一声,拍着阿福肩膀说:“阿福你很好,你们圆满的完成了任务,快下去吃点东西,睡一觉,然后明天接着打鬼子。”
阿福应了一声,带着几个残兵转身走了。
徐锐的目光在码头上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一个腰挎双枪的姑娘身上。
这姑娘年纪不大,身材娇小,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徐锐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子藏都藏不住的锐气,就像一把已经开了锋的宝剑,锋利、寒意逼人!尤其是斜挎在她肩膀上的那两把镜面匣子,令人显得格外英气逼人,却也暴露了她的身份。
这姑娘不是别人,就是中共领导下的苏南游击队队长,肖雁月。
“在下徐锐,暂编七十九师独立营营长。”徐锐对着肖雁月抱拳一揖,说道,“却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肖雁月,中共苏南游击队,队长。”肖雁月抱拳回礼。
徐锐又道:“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要不然,还不定出什么事呢。”
“徐营长客气了。”肖雁月淡然道,“我们也是奉令行事,仅此而已。”
徐锐能够感受到肖雁月言辞间的冷淡,尤其是她身后的那个大个子,看着徐锐还有独立营官兵时,竟丝毫不掩饰他神情中的敌意,显然,这又是一个跟国民党有着血海深仇的老红军,一时间思想上还转不过弯。
徐锐丝毫不在意大个子的敌意,笑道:“不管怎么样,贵军这次都帮了我们大忙,不过眼下正是战争时期,我们恐怕也拿不出什么谢礼,这样吧,我们刚从鬼子那里缴获了一百多套棉大衣,还有一百多条步枪,就权当作谢礼了。”
昨天加上今天,独立营击毙的鬼子足有四百多。
这些鬼子除了有一部份尸体被抢回去,大多却落到了独立营手里,对于鬼子,独立营官兵当然不会客气,全部剥光了填进废墟下,从鬼子身上剥下的棉大衣,一部份送给了六十七军的东北军将士,现在却还剩下一百多件。
至于说装备,独立营现在却更是不缺。
“那就谢了。”肖雁月并没有拒绝徐锐的好意,一来游击队也的确需要武器,尤其需要冬装,二来她也觉得拿这些武器和棉大衣理所应当,因为他们帮助暂编七十九师独立营运回来了一大批军火,对方难道不该拿出一部份作谢礼?
看到徐锐出手这么大方,大兵脸上的敌意也稍稍收敛了些。
不管怎么样,这个营长至少还是挺够意思的,也不枉他们走这一遭。
徐锐又说道:“黑皮,带友军的兄弟先下去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休息,对了,别忘了先把棉大衣还有武器装备给他们。”
“是。”黑皮赶紧上前两步,肃手道,“请!”
江南忽然道:“徐营长,要不我也去帮忙安顿下友军?”
徐锐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南,说道:“那就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