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刘子秋两个人,萧昕喘了口气,说道:“大牛,扶我起来。”
刘子秋伸手搭住萧昕的脉搏,断断续续,细若游丝,慌忙说道:“二叔公,你躺着,我能听得见。”
“不!扶我起来!”萧昕语气十分坚决,说道:“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有些事情必须交代清楚。”
刘子秋无奈,只等将萧昕扶坐起来。
坐直半个身子,萧昕的呼吸明显顺畅了许多,喘了口气,说道:“你不是大牛。大牛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
“二叔公,你别说了。”刘子秋见他身体虚弱,不敢让他多说话,赶紧坦白道:“我确实不是大牛,我叫刘子秋。”
大牛过去只是一个普通的渔民,失踪半年,突然便多了一身武艺也就罢了,而且智计百出,就难免令人生疑,只不过大家都不愿意点破而已。
萧昕又说道:“其实我也不是一个普通的渔民。”
“我知道。”刘子秋点了点头。他和杨黑虎交过手,知道杨黑虎的实力。萧昕已是年过六旬的老者,中了杨黑虎三拳居然可以撑到现在,绝对不会是杨黑虎心慈手软。而且萧昕不仅识字,还会写字,更不像一个普通渔民。
“我们萧家是江南的望族。”既然刘子秋已经知道他不是个普通渔民,萧昕也就不用太多解释,直接说道:“长山村的村民本是萧家的家奴……不过,在前朝覆灭的时候,萧家就已经帮他们脱了奴籍……大家为避祸才迁居海边……有一件秘密,现在我告诉你……”
江南的望族就相当于北方的世家,都属于士族阶层,朝廷的各级文武官员均由他们的子弟担任,控制着国家的方方面面。对这些望族来说,只要保住他们的利益,谁来当皇帝并不重要。正是由于这些望族的不抵抗政策,大隋的灭陈战争才会如此顺利。
但是战争结束以后,杨坚并没有满足这些望族的要求,江南各州的大权都被北方人所掌控。如果不能参与朝政,士族也很快就会变为庶族甚至寒族。感到不满的江南望族们随后发动了几次叛乱,结果都遭到了无情镇压。至此,这些江南望族在朝廷也彻底失去了话语权。
今年,杨广突然宣布开科举,这给崇尚文教的江南望族提供了一线希望。前几天,江南望族之首的秣陵谢家派人找到了这里,谈起了他们的一个计划,想要通过培养士子,重新走上政治的舞台。
萧昕当然不甘心萧家就此沉沦下去,这几乎成了萧家崛起的最后机会,自然答应加入其中。但是萧家已然没落,人丁不旺,也日益贫穷。培养孩子读书,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持,萧昕这才想起向杨家争取那笔分红。
断断续续听萧听说完,刘子秋皱眉问道:“二叔公,需要我做什么?”
“长山村和萧家就交给你了!”看到刘子秋想要说什么?萧昕吃力地抬了抬手,说道:“把他们都叫进来吧。”
刘子秋只得打开屋门。
萧昕指了指萧大鹏,沉声说道:“你,跪下!”
萧大鹏依言跪了下来。
萧昕又指了指刘子秋,说道:“大鹏,从此子秋便是你的亲大哥。我走了以后,你必须听他的,不得违拗!”
第36章 托付
萧昕分明是在交代后事,萧大鹏忍不住扑过来,号陶大哭:“爷爷……”
“不许哭!咳……”萧昕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去,给你子秋大哥磕三个响头,咳……”
萧昕两次提到刘子秋的名字,周围的村民并不觉得惊讶,因为刚刚在外面,高秀儿已经说出了实情。请使用访问本站。当然,刘子秋隐瞒了最重要的一段。如果告诉别人,他是穿越来的,不被当成妖孽才怪,这件事他连高秀儿都没敢说。
萧大鹏却已经转过身来,朝着刘子秋“咚咚咚”磕起头来。刘子秋慌忙去拦,却听萧昕说道:“长兄……如……父……”
众人再看时,萧昕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萧大鹏忽然从地上跳起来,大声说道:“抄家伙,跟我去盐场!找杨家报仇去!”
村民们群情激愤,纷纷响应。忽听刘子秋一声咆哮:“都给我站住,谁也不许去!”
萧大鹏已经红了眼,厉声道:“我爷爷尸骨未寒,你不报仇,还……”
“住口!忘了你爷爷的交代了吗?”刘子秋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说道:“你们这样不是报仇,是去送死。”
众人这才想起杨家的凶狠,不由都垂下头来。唯有萧大鹏还捏紧了拳头:“难道这仇就不报了?”
“报仇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刘子秋直接吩咐道:“李大叔,请你帮着大鹏料理二叔公的后事。其他人忙完了就早早休息,明天该去盐场上工的照常上工。”
这次回来,刘子秋原打算在弄清心中的疑问以后,便向村民们道别,所以才会不再顶着大牛的身份。但是萧昕既然将萧大鹏和长山村托付给了他,他就必须承担起责任。
栓子忽然想起来:“盐场的人今天怎么没来催咱们?”
按照前两天的情况,盐场的人一个时辰前就该来了,但现在却迟迟不见他们的踪影。
萧大鹏咬牙切齿地说道:“哼!他们不来则罢,只要他们来了,一定要让他们在我爷爷的灵前磕头谢罪!”
刘子秋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不会来。”
村民们惊问道:“为什么?”
刘子秋冷笑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多,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吗?”
众人一听,都不由紧张起来。
随着盐场规模的扩大,盐丁的数量也在不断增加,早已经从当初的八十人发展到现在的三百人,多出来的这些人都是从其他地方招来的。而盐丁从事的只是简单的体力劳动,稍加培训,只要一两天时间便可以上手。盐场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来,很可能又从别的地方招了人。
村民们迁到这里以后,已经不方便再出海打渔了,收入全靠盐场的分红。如果他们不去盐场上工,再领不到盐场的分红,生活将难以为继。
有沉不住气的便想去盐场看看。刘子秋斥道:“慌什么!先把二叔公的事情办了,明天再去不迟!”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村民们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大牛以后,对他突然敬畏起来,就连三婶说话也变得拘束了。这些变化放刘子秋一时很不适应。他已经听萧昕说过,这些村民原来都是萧氏家奴,或许他们骨子里的那股奴性一时还难以根除。不过这样也有一件好处,刘子秋说的话他们都会不折不扣地执行,除了萧大鹏隐隐有些不服外,无人敢表异议。
过去长山村死了人,就找条芦席一卷,埋在村后了事。大牛的爹娘,萧昕的儿子儿媳都是这么料理的。萧昕虽是族长,但萧家已经没落,自然不可能有多风光。不过,刘子秋还是出钱让二壮带了两个人去县城买回一口棺材,又在村后择了一处高地,几个人忙到天黑,终于将萧昕葬下。
回到家中,却见高秀儿满面泪痕地盯着面前的一摞医书抄本发呆,刘子秋不由奇道:“秀儿,这是怎么了?”
这年头,人们早就看淡了生死,萧昕虽然对高秀儿和香草一直不错,但也不至于伤心成这样。
高秀儿叹息道:“我终于明白爷爷让我带一份抄本回来的用意了。如果我早看几天医书,说不定就可以去帮秦叔宝母亲诊病,也可以治好二叔公了。”
刘子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小声说道:“秀儿,如果让你学一个月,你以为你的医术比老孙如何?”
“老孙?”
“就是你认下的那个爷爷,这样叫做亲切。”
“这还用问,肯定比不上了。”
“那让你学上一年呢?”
“爷爷他浸淫医术数十载,秀儿哪里赶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