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丝却激动起来,再次跪了下去,叩首道:“大汗,阙度已经愿意认你为父,你、你就饶他一命吧,哪怕让他做个奴才都行。”
罗士信终于忍不住,慌忙说道:“不可!此人太危险,必须除掉!”
大帐里传来一阵轻轻的嘘声,许多人对罗士信不肯放过一个愿意投降的孩子感到无语,但坦利、伯丁等人却松了口气。确实像罗士信说的那样,阙度太危险,留下他终究是个祸害。不过,罗士信是代表大汉来的,即使他原先在汉军中的地位或许还没有史大奈高,但他却可以把这里的情况直接禀报给大汉皇帝,对于他的建议,想必史大奈也不敢轻视。
果然,史大奈犹豫了很长时间,这才说道:“把阙度先押下去吧,这件事我还要再想一想。”
射匮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我的儿子才这么点大,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你们这些人,真是个懦夫!”
碧丝顿时变了脸色,喝斥道:“射匮,你胡说些什么!”
她非常害怕射匮这番话惹恼了史大奈,反而下定决心杀了阙度。
史大奈果然大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射匮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跟我一战吗?好,我现在就成全你!”
罗士信哈哈笑道:“大奈兄弟,你行不行啊?要是不行的话,就让罗某替你教训教训他吧。”
“一个小毛贼而已,打他我一只手就够了,哪还用你来帮忙。”史大奈的武艺在西海的时候得到过刘子秋的指点,这些年又勤练不辍,早就突飞猛进,自然没把射匮放在眼里,挥了挥手,说道,“来人,把他的刑具去了,给他饱餐一顿!”
几名亲兵上前除去射匮的刑具,又搬出一盘烤羊肉,摆在他面前。射匮倒也不客气,抓起羊肉就啃。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就算他能够击败史大奈,照样难逃一死。只不过他想在死之前再拉一个垫背的,所以要尽快恢复体力。
史大奈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射匮,淡淡地说道:“再给他一碗羊奶。”
射匮接过羊奶,一饮而尽,把陶碗朝地上重重一摔,大喝道:“来吧!”
碧丝却忍不住抽泣起来,看向射匮的眼神满是仇恨。射匮只顾自己,却不顾儿子。无论他是胜是败,肯定已经激怒了史大奈,阙度凶多吉少了。
史大奈却没有着急,慢吞吞地走到射匮面前,将一只右手背到后面,左手微微抬起:“我说了让你一只手便让你一只手。你可以出招了!”
射匮被关在囚车内多时,而且受了伤,琵琶骨也被铁链穿过,状态自然大不如前,此刻跟史大奈交手肯定是吃了亏。但是史大奈只用一只手,双方也算扯平了,现在是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射匮并不谦让,大喝一声,照着史大奈的面门便是一拳。
史大奈一个侧步,躲过这一拳,大喊道:“住手!”
射匮冷笑道:“怎么,你怕了?”
史大奈哈哈笑道:“我怎么会怕你?我是觉得这样比试太过单调,不如加点彩头。如果你胜了我,我便赦免了你们父子。如果你输了,就休怪我无情了!”
“那你就去死吧!”射匮一声怒吼,又是一拳照着史大奈打去。
史大奈并不还手,只是从容闪过,任由射匮左一拳,右一脚打了个不亦乐乎。接连十多个回合过去,史大奈忽然长啸一声,身形一矮,一条鞭腿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踹了出去,正中射匮的脖颈。射匮一声闷哼,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外面一顶帐篷上。“扑喇喇”一声响,那顶帐篷吃不消这一撞竟坍塌下来,把射匮整个罩在里面。
一直跪在地上的阙度忽然抓起刚刚从射匮身上解下的脚镣,一跃而起,扑在那顶坍塌的帐篷上,手中的脚镣用力抡起,一下又一下地砸了下去。帐篷下面,有个身体不停抽搐着,最后终于不再动弹。而阙度却没有停手,继续一下接一下地砸过去,直到整顶帐篷都几乎被鲜血染红。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65章 让他吃个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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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呛啷”一声,罗士信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阴沉着脸朝阙度走去。
碧丝大惊失色,扑上去抱着史大奈的双腿,哭泣道:“大汗,阙度已经愿意尊你为父,定会忠心不二,永不相叛。大汗,你就饶了他吧!”
罗士信猛地掉回头,厉声喝道:“大奈兄弟,切不可为了个妇人而坏了陛下的大事!”
史大奈皱着眉头,似乎难以下定这个决心。
那阙度却已经走了回来,扔掉手中的脚镣,跪伏在地,叩首道:“父汗,孩儿从此追随左右,绝无二心!”
看这少年的脸色,已经由刚才的决绝重新恢复平静,其变化之快,就连史大奈也有些踌躇起来。可是,看到碧丝哭哭啼啼的样子,史大奈心中又有几分不忍。草原上的汉子原本不会这样心慈手软,只是他跟着刘子秋久了,心性也有所改变。尤其是刘子秋因为李世民、长孙无忌年幼而赦免了他们两个的必死之罪,对史大奈内心的触动很大。这个阙度确实危险,但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又有碧丝的因素在里面,他还真下不了手。
罗士信提着剑,紧盯向史大奈:“兄弟,杀还是留,就听你一句话了!”
史大奈长叹一声,说道:“我也是突厥人,阙度和外面那些人都是我的同胞。我既为可汗,杀之不祥。这样吧,把他们先关起来,让我再想想。
他这一犹豫,外面那数千俘虏却都暂时保住了性命。罗士信回剑入鞘,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史大奈一眼,说道:“也罢,人我先替你看着,等你想清楚了,再移交给你处置!”
史大奈知道罗士信心中不悦,这是担心他悄悄放过阙度,只得苦着脸说道:“你我兄弟今后难得一见,先不要谈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喝酒!”
……
这顿酒宴又喝到半夜,这一次,就连酒量甚豪的史大奈也是大醉而归。碧丝感念他今天暂且饶了阙度一命,自是衣不解带,尽心服侍不提。却说罗士信回到帐中,吩咐亲兵打了盆冷水洗了洗脸,盘膝坐下,沉思起来。他的酒量原本也不输于史大奈,今天晚上又故意少唱票了几杯,现在已经醒了大半。想那阙度一个小小少年,为了活命竟然不惜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在汉人社会就属于大逆不道的行为,即使在突厥草原上,这份狠辣也十分少见。这样一个少年,如果容他慢慢长大,日后必成一代枭雄。而史大奈心性明显没有从前硬朗了,久后必为其害!
想到这里,罗士信终于坐不住了,沉声喝道:“来人!带某去见见那个阙度!”
一个精装汉子从帐外应声而入,拱手道:“将军,切不可因个小娃娃而与史将军交恶,请将军三思!”
进来的这人是罗士信的亲兵队长罗勇,素来对罗士信忠心耿耿,有什么想法也敢于对罗士信直言。
罗士信皱眉道:“不除此子,罗某寝食难安!”
罗勇笑道:“启禀将军,属下这几日巡视那群俘虏,却听到个消息。”
罗士信知道罗勇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不由来了兴趣:“快说,是何消息?”
罗勇躬身说道:“将军应该知道,三大部落中,射匮部落的俘虏最多。而射匮部落中的俘虏却分成两派,其中有一个叫萨那的,他的亲信竟有两千多人,占去全部俘虏的一半还要多。”
罗士信沉声问道:“这和阙度有什么关系?”
罗勇压低声音说道:“萨那和阙度不和!”
罗士信若有所悟,点了点头:“这件事,你去办一下。要做得隐密些!”
罗勇拱了拱手,领命退出大帐,很快便点起一队精兵,直扑关押俘虏的那片羊圈。
……
漠北的春天仍然十分寒冷,夜晚尤其难挨,俘虏们没有帐篷可以躲避风雪,只能三五成群挤在一起相互取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中大多数人只是贫穷的牧民,身上除了一件羊皮袄,再没有其他衣物。不这样做,只有活活冻死在这里。
忽然,羊圈外面火把通明,大队汉军士兵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有俘虏惊慌起来:“这、这是要送咱们上路了?”
却见汉军队中一人大喝道:“尔等听着,速速排好队,重新登记身份,领取御寒衣物!”
俘虏们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个个将信将疑。但是,第一个人很快便领到了一件厚厚的棉衣,还有两块热乎乎的烤羊肉。其他人心中都有些不信,小声嘀咕道:“这羊肉里别下了毒药吧?”
那人敢第一个出来领东西,原本就是个胆大的,满不在乎地说道:“迟早是一死,还不如做个饱死鬼!”
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人领了棉衣和羊肉,重新进行登记,按照不同部落编成小组。每个小组有青壮年,有老人,有少年。最先领取羊肉的那人已经吃饱了,擦了擦嘴上的油花,拍了拍肚皮,叹息道:“好久没吃过肉了,可惜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