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琴知道谢湘纹如今跟在高秀儿身边,只是不清楚她的身份,但也不敢怠慢,慌忙说道:“姐姐有命,小妹敢不遵从。”
高秀儿看那秦凤琴和谢志文眉目传情,倒是有意撮合他们两个,不由说道:“谢先生,西苑十六院,景色各有千秋。若是先生没有什么急事,不如在此多游玩几日。”
谢蕴来洛阳本意就是要和刘子秋加深关系,巴不得多呆些时日,自然满口答应。
……
就在高秀儿领着谢家父子畅游西苑的时候,刘子秋却恨不得把一个人扳成两半来用。世人都想当皇帝,可直到刘子秋真正坐上了那个宝座,才知道皇帝并不好当。虽然刘子秋设立了内阁,但几位内阁大学士却不敢擅权,凡事不问大小,仍然写成奏章送到刘子秋的龙案前。每天将这些奏章阅览一遍,就得花上三四个时辰,更不要说批示了。这些奏章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刘子秋手中没有那么多可以信任的官员。
如今大汉王朝的官员几乎都是留任的前隋官吏,可谓良莠不齐。为了给大汉的官员队伍尽快补充新鲜血液,刘子秋就必须把科举考试提前举行,因为在目前的条件下,科举是选拔人才的最好途径。
科举其实是杨广的创举,当然,杨广的科举只是一个雏形,每届科举选拔的人才不过数十人,而刘子秋是希望所有的文官都必须经由科举产生,这就与杨广时代的科举有了本质区别。可以想像得到,刘子秋实行的科举制度,在很大程度上触犯了世家的利益。因为在过去,大部分官员都是出身于各个世家。尽管世家子弟当中读书人很多,通过科举出人头地的机会肯定也要大于寒门庶民,但分出去一块蛋糕终会令这些世家心中不爽。如何平衡这些世家的心理,就是刘子秋需要首先考虑的课题。
第8章 不情之请
要想让这些世家大族在心理稍微平衡一些。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划出一部分名额。直接分配给各个世家。但刘子秋不想这么做。如今可说是处于开国初期。任何一种做法都会形成惯例。从而让后人有章可循。现在给世家分配了名额。今后再要收回这些名额就非常困难了。将心比心。这个世界真正愿意放弃既得利益的毕竟只是极少数的一些人。
而且。刘子秋想要做的是逐步推广各级公立学堂。让孩子们无论贫贱富贵。都能够读得起书。最终让国家的整个官吏体系彻底摆脱世家大族的控制。这样一來。势必与各个世家大族产生最根本的分歧。
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舍。如果一味在打压这些世家大族。结果必定适得其反。既然要减少各级官员中世家子弟所占的比例。刘子秋就必然要在其他方面给予这些世家大族一定的补偿。而这个补偿才是刘子秋最为头疼的地方。什么样的补偿才能让世家大族觉得足以弥补他们的损失。什么样的补偿才是朝廷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些都只有刘子秋才能决定。
面对着如山的奏章。面对着一件件需要他來亲自解决的事情。刘子秋才明白什么叫做日理万机。在拥有权力的同时。也带來了无尽的责任。这也可以看作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所带來的副产品。刘子秋忽然感觉到。只有彻底地下放权力。才能让自己轻松下來。想到下放权力。刘子秋脑海里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在人类社会发展历史中。有一个重要的名词叫做“三权分立”。也就是立法权、行政权和司法权相互**。互不干涉。而事实上。无论是大隋王朝还是刘子秋所建立的大汉王朝。所有的权力都是高度集中。身为大汉皇帝。刘子秋掌握着最高立法权、最高行政权、最高司法权还有最高军事指挥权。各郡县的长官也掌握着本辖区内的行政权和司法权。只不过在刘子秋的干预下。剥夺了他们的军事指挥权。
对于行政权和司法权。刘子秋目前还沒有条件将它们各自**开來。但对于立法权。刘子秋却有了一些想法。他是皇帝。金口玉言。他说的话就是朝廷的律法。而从另一方面來说。他也就失去了约束和监督。而现在。刘子秋却决定把立法权交出來。成立类似议会的机构來行使立法权。
想到这里。刘子秋轻轻敲了敲桌子。他作出了决定。设立议事会和参事会。参事会成员由普通民众选出的代表组成。议事会成员由各大世家以及得到朝廷封爵的代表组成。也就是类似于后世的上院和下院。任何一件律法的制定。都必须经这两个组织过半数成员通过方能正式施行。在这两个组织当中。议事会的地位要高于参事会。这样一來。世家大族也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來影响国家的律法。从某种意义上來讲。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补偿。
当刘子秋把这个想法在朝堂上宣布出來以后。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魏征抢先出班。拱手说道:“陛下。自古道。君无戏言。律法皆由君心。又岂可轻付他人。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子秋呵呵笑道:“朕也是人不是神。若是朕不小心说了胡话。却也被当作律法。岂不遗祸百姓。所以律法之事还是应当集思广益。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参事会由普通百姓组成。代表着普通百姓的诉求。议事会由世家贵族组成。代表着世家贵族的利益。一条律法只要尽可能满足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才是真正的好律法。如果所有的律法都由朕來决定。只会对朕有利。难免失之偏颇。”
交出立法权只是刘子秋主动削弱皇权的第一步。将來他还会逐步交出行政权和司法权。真到了那时候。他才会真正轻松下來。
何稠却也班奏道:“陛下仁德圣明。又岂会有不适之语。立法之权岂可交诸庶民。请陛下三思!”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朕或许事事谨慎。但朕的子孙难道就不会出几个昏庸之辈。真到那时候。恐怕天下又将陷入动荡。诸位莫非不希望朕把这座花花江山交给子孙后代。”
这句话字字诛心。众臣皆不敢言。唯有魏征一本正经地说道:“律法乃国之大事。不可儿戏。交予议事会、参事会。多有不妥。”
刘子秋听出魏征的话里已有松动之意。不由笑道:“我大汉王朝的基本律法皆已设定。议事会、参事会所议者不过律法之修改、完善。再说。每一部新的律法。都将由朕签署命令。方能得以施行。自然并非儿戏。朕意已决。魏卿不必多虑。”
魏征这才知道刘子秋已经筹划周全。方才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当然。从内心來说。他对刘子秋设立议事会、参事会仍有许多抵触。却不知道刘子秋已经决定逐步实行君主立宪的制度。还打算任命他为大汉王朝的每一任首相。到时候会有千斤重担夺在他的身上。
……
当然。饭要一口口地吃。事情也要一步步地來。设立议事会、参事会的提议在刘子秋的强行推动下终于得以进行。而刘子秋也沒有继续采取进一步的举措。而是将目光投注到了河北、山东等地。
天下叛军以瓦岗为首。如今瓦岗溃败。徐圆朗、卢明月、王薄等人已经不足为虑。他们虽然也各拥重兵。但毕竟只是些沒有经过系统训练的乌合之众。在汉军摧枯拉朽般的攻势下。转瞬间便土崩瓦解。山东、河北各郡也相继归于大汉王朝的治下。徐圆朗、卢明月也均死于乱军之中。唯有王薄在逃。王薄是江南王家的人。而王家就是在刘子秋的设计之下惨遭灭门。因此王薄与刘子秋以及江南的谢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再加上前段时间逃走的李密。这两个人就成了可能引起大汉王朝不稳定的未知因素。
不过。刘子秋虽然画影图形。传檄天下。通缉王薄与李密。却也沒有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毕竟河北、山东刚刚克复。百废待兴。尤其是大量灾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让刘子秋非常忧心。
朝廷是舟。百姓是水。水可以载舟。亦可以覆舟。这个道理。刘子秋当年就对长孙无忌说过。只不过他现在做了皇帝。感受更加深刻而已。大汉的老百姓非常善良。也拥有极强的忍耐性。只要能够吃饱肚皮。就沒有人愿意出來举旗造反。连年的战乱。不仅这两地沒有多少余粮。就算洛阳的几大粮仓都已经变得空空如也。刘子秋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向各大世家征粮。
尽管刘子秋愿意出钱。而且可以比市场价更高。但除了江南谢家、陇西李家和太原王家。其他世家并不买账。究其原因。还是为了对刘子秋宣布江南谢家为天下世家之首表示不满。这些世家在各地根深蒂固。刘子秋可以对其中一个世家施以重压。却不可能同时对付所有大大小小的世家大族。要解决当前的困局。刘子秋也只有继续依靠谢、李、王三家的支持。
为了得到这三大世家的支持。刘子秋当然要给他们足够的尊重。于是他便亲自在上林西苑设宴款待这三大世家的家主。
谢家的家主现在是谢蕴。李家的家主仍然是李长山。如今谢蕴父子和李长山兄弟都在洛阳城中。倒是十分方便。而王家新任家主王凯泽接到刘子秋的邀请以后。也是星夜赶到了洛阳城。
这些天。除了谢蕴父子在高秀儿陪同下在西苑游玩以外。并沒有其他人敢进入西苑。今天。李长山兄弟和王凯泽算是进入西苑的第二批公众游客。不过。太原王家除了王凯泽。并沒有其他重要人物來到洛阳。至于那些随从却沒有资格进入西苑。因此这三大世家当中。王家便显得人单势孤。当然。王家的实力本來就不如陇西李家。与刘子秋的关系也不如江南谢家。屈居第三也在情理之中。
酒宴设在景明院。这里的风景依旧。只是当年的主事夫人王桂枝早已经嫁作人妇。物是人非。刘子秋免不了一阵唏嘘。却见秦凤琴迎了出來。躬身说道:“陛下。酒宴皆已齐备。请陛下入席。”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酒宴虽已齐备。却不可沒有歌舞助兴。还请秦夫人安排一二。”
秦凤琴却一脸为难地说道:“陛下。当年西苑中精于歌舞的一众夫人、美人皆已放出苑去。剩下的只是一些洒扫宫女。恐怕……”
刘子秋却笑道:“久闻秦夫人擅舞花杆。何不令诸位家主一乐。”
秦凤琴脸上却现出为难之色。犹豫半晌方才咬牙说道:“陛下若欲令臣妾献舞。还望陛下答应臣妾一个不情之请。”
第9章 江南富
刘子秋笑了起來:“秦夫人有什么要求但讲无妨。”
秦凤琴偷偷朝谢家席位方向瞄了一眼。垂首说道:“今日献舞之后。臣妾意欲离开西苑。还望圣上恩准。”
当年是她自己坚持留在西苑不肯嫁人。如今又提出离开这里。就连秦凤琴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所以这番话说出來。秦凤琴心里便开始忐忑不安。双手不停地**着衣角。焦燥不宁地等待着刘子秋的判决。
刘子秋的目光何其锐利。早发觉有些异样。也转向谢家席位看了一眼。笑道:“志文、志武。你们不想对朕说些什么吗。”
谢志武咧了咧嘴。拱手说道:“草民只想斗胆问一句。陛下何时可以驾临江南劝说小妹。”
这话说得十分大胆。不过当年刘子秋第一次來到秣陵镇的时候。谢家子弟中就数他和刘子秋最是亲近。所以也只有他敢三番五次地催促刘子秋。
“这就是你的要求吧。”刘子秋点了点头。“朕答应你。明日便启程前往江南。志文。你有何要求。一并说出來。朕自当如你所愿。”
“草民、草民……”谢志文满面通红。欲言又止。
刘子秋摆了摆手。转向秦凤琴:“秦夫人。还是你來说吧。”
秦凤琴大惊失色。忽然跪倒。匍匐在地。叩首:“圣上。不关谢公子的事。臣妾死罪。”
“起來吧。”刘子秋抬了抬手。忽然哈哈大笑。说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何罪之有。秦夫人。朕现在便将你许配给谢志文。你意下如何。”
谢蕴却是魂不附体。连声呵斥道:“志文。你做了什么事。”
谢志文咬了咬牙。大声说道:“父亲。孩儿什么也沒做。”
这些天。谢家父子游遍了五湖十六院。也算是感受到了皇恩浩荡。当然。高秀儿主六宫之事。不可能总是陪着他们。秦凤琴自然而然便成了最合适的向导。接触多了。秦凤琴越发被谢志文的谈吐和风采所折服。而谢志文也惊叹于秦凤琴的美貌。两个年轻人互生好感。虽然江南谢家近來沒落了。但毕竟有数百年的传承。而谢志文又知书达礼。自然不可能做出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顶多只是看对眼而已。
不过。谢蕴却是万分惶恐。他很清楚秦凤琴的身份。十六院中数百个夫人、美人都放了出去。独独留下秦凤琴一个。难保不是刘子秋有什么特别的打算。而谢志文居然看上了秦凤琴。岂不是自寻死路。只是他却哪里知道。秦凤琴是自己不愿意离开西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