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咄吉世已经决定退兵返回漠北草原.却沒有立刻就走.不管咄宓多么心急.他还是下令按部就班地收拢各部落兵马.又派人在楼烦各地搜罗车辆.将汾阳宫的嫔妃、宫女和各种珍宝器玩陆续装车.这才回师北上.其他各部落从雁门一路过來.也掳掠了不少女子金帛.倒也沒有空手而归.整个楼烦城几乎被他们洗劫一空.
突厥大军离开楼烦北上.因为队伍中多了许多车辆.行进十分缓慢.绵延数百里.刘武周陪着咄吉世走在最前面.眼看快到雁门郡.却见后面有突厥探马來报:“大汗.刘武周的部下突然偷袭.截断了堵录、公乘占四个部落的归路.”
咄吉世面色一沉.厉声喝问道:“刘武周.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武周慌忙匍匐在地.满脸是汗.连声说道:“大汗明察.小人一直跟着大汗.对大汗忠心耿耿.并沒有派兵截断大汗部下的退路.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请大汗允许小人前去弄个明白.一定会还大汗一个公道.”
结社率跳起來大声说道:“汉人奸诈.父汗千万不要听信他的鬼话.一定是他见咱们撤军了.就想趁火打劫.就请父汗下令.斩了这个小人.孩儿愿意领本部兵马杀回去.救了堵录和公乘占他们.再荡平马邑.”
刘武周惊得面无人色.连声说道:“王子息怒.小人可以指天发誓.如果对大汗有半点异心.天诛地灭.”
忽然.前方又冲过來一队骑兵.这队骑兵十分狼狈.马瘦人憔悴.一个个衣衫褴褛.许多人身上还带有伤痕.看到咄吉世.这些人纷纷跳下马來.跪倒了一大片.齐声说道:“大汗.部落完了.”
虽然现在结社率才是这支部落的首领.但因为他接手部落未久.在这些人眼中.咄吉世不仅是他们的大汗.而且仍然是他们的首领.所以结社率虽然就在他们眼前.他们哭诉的对象却是咄吉世.近千名草原汉子齐声大哭.那场景令人看着都心酸不已.
结社率脾气暴躁.一把抓起最前面的那个汉子.大吼道:“快说.部落完了是什么意思.”
那汉子痛哭道:“部落完了就是完了.什么也沒剩下了.”
那天咄宓部落的人來的时候.结社率也在场.知道进入草原的那支隋军并沒有赶尽杀绝.只是消耗了咄宓部落的大批牛羊和草料.睡了他们部落的女人几个晚上.咄宓部落虽然遭此重创.实力大减.但有那些妇孺在.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仍然可以慢慢恢复元气.而他的部下带來的消息却和当初俟利发部落的遭遇一样.不禁令结社率大惊失色.
咄吉世也紧张起來.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道:“传本汗的命令.抛下那些女人和财物.全力赶回草原.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些隋人给我挖出來.”
漠北草原何其辽阔.几万人撒进去就像沙子扔进湖里.要想找出來谈何容易.但是如果不把这支隋军骑兵找出來.任由他们在草原上肆虐.整个东突厥一天也休想安生.
结社率忽然一把将刘武周从地上拎了起來.抽出弯刀怒喝道:“都是你这个骗子.我先宰了你.”
咄吉世喝住他道:“结社率.放手.这不关定杨可汗的事.”
结社率恨恨地松开手.说道:“父汗.如果不是他一直撺掇我们南下、南下再南下.我们早就回到草原了.又怎么可能让隋军这样猖狂.现在他的手下又截断了我们的人.他什么用心还要说吗.”
咄吉世摇了摇头.说道:“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定杨可汗.你现在就过去察看察看.让你的人把路让开.如何.”
刘武周连声应诺.说道:“请大汗放心.小人这就去探查明白.如果让小人知道是谁胆大妄为.一定宰了他.替大汗和二王子出了这口恶气.”
咄吉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你快去吧.”
刘武周得了这道赦免令.连滚带爬地上了战马.带着一帮亲信.扬鞭往南边去了.
看到刘武周一行扬起的烟尘.结社率在地上狠狠地跺了两脚.大声说道:“父汗.你怎么还放他走了.”
咄吉世叹了口气.说道:“杀了他于事无补.留着他说不定还能把堵录、公乘占他们放回來.那支隋军敢在草原上横行.不可小视.多一些兵马就多一点胜算.赶紧走吧.”
结社率看了一眼那些牛车上的女人和财物.心有不甘地说道:“父汗.这些东西真的不要了.”
在结社率眼中.女人、奴隶和牛羊一样.都只是财物而已.并不被他当作人看待.于是便直呼她们是东西了.
咄吉世当上了突厥可汗.看问題的高度便和过去不同的.他摆了摆手.说道:“大隋有的是女人和金银珠宝.这次丢下.下次再抢回來就是.何必斤斤计较.消灭那支进入草原的隋军.才是正事.”
……
被刘武周的部下截断归路的一共有四个部落.其中堵录和公乘占的部落都是拥有三千多青壮的中等部落.另外还有两个小部落.俟利发的部落也在其中.草原上以强者为尊.俟利发曾经横行一时.甚至有实力和咄吉世争夺汗位.但是被刘子秋的人马重创以后.他便沦落成了一个小部落.就连他的亲兄弟咄吉世、咄宓对他也不再重视.
这一次南侵中原.俟利发很想多抢一些女人和财物.好让自己的部落尽快恢复元气.其实.他现在的部落已经不是原來的部落了.而是他吞并了草原上几个小部落重新组成的新部落.要让这些新部落的成员安心于他的统治.就必须展露出足够的实力.让他们看到希望.所以.俟利发掠夺女人和财物的心思就比其他首领更加迫切.
进入中原以后.俟利发打仗时总是缩在后面.抢夺女人和财物却比谁都积极.就在咄吉世下达撤军的命令以后.俟利发还不忘记沿路抢夺女人和财物.他抢夺的女人不分老幼美丑.财物更是什么都要.尤其是见到村民家中的铁锅.更是如获至宝.由于他下手太狠.将经过的村庄几乎掠夺一空.难免激起了当地村民的奋力反抗.只是俟利发兵马虽然不多.但大多都是在和刘子秋的战斗中幸存下來的彪悍勇士.村民们又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凡是俟利发劫掠过的村庄.往往会是一片血腥.
这一天.俟利发的部落退到了雁门郡和楼烦郡交界处的程侯山.那里有一个小镇叫做忻口镇.镇子上有一千多户百姓.因为这里扼守着从雁门通往楼烦的要道.刘武周还在这里驻扎了一千兵马.由于刘武周和突厥人近乎盟友的关系.当俟利发退到这里的时候.刘武周的兵马并沒有加以阻拦.任由他们进入了忻口镇.进入忻口镇以后.俟利发看到镇子里的百姓颇为富庶.顿时凶相毕露.又开始挨家挨户搜罗财物和女子.把个好端端的忻口镇弄得鸡飞狗跳.
正巧刘武周手下的一队兵丁在镇中巡逻.看到这种情况.领头的旅帅就上前劝阻.本來.刘武周手下的士兵是不太敢得罪突厥人的.有时候看到突厥人还会绕着道走.只是这一小支军队在忻口镇驻扎了十多天.和镇里的居民相处比较融洽.再加上他们看到俟利发队伍中的大车上已经满载着女人和财物.实在看不得他们继续这样贪得无厌.
俟利发哪里肯听几个汉人士兵的劝阻.抽出弯刀.一刀便将那名旅帅剁翻在地.再一刀便砍下了他的头颅.这一下可惹火了那队汉人士兵.众人一拥而上.和俟利发的人斗在了一起.俟利发也是草原上有名的勇士.左劈右砍.接连杀死了十几名汉人士兵.
正在俟利发嚣张得意的时候.又一队汉人士兵赶了过來.为首的一个黑大汉手挺长槊照着俟利发便刺了过來.俟利发侧身闪过.挥刀横劈过去.想斩断槊头.却不料这一刀竟劈了个空.紧接着.他便觉得胸口一疼.
第74章 图谋天下
俟利发低下头只见一杆长槊正从自己的胸前缓缓抽出鲜血喷涌他握着弯刀的右手想要横劈过去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接着他的身体便缓缓向后倒了下去目光扫过周围仍在激战的士兵最后定格在一片蓝天白云
那位黑大汉带着众士兵一路杀过去竟将进入忻口镇的俟利发手下尽数剿灭本來俟利发手下都是些百战余生的勇士奈何他们正分散在各处忙着抢掠财物难以有效组织起來所以才会败得这么快即便如此刘武周手下的士兵照样伤亡惨重就连这支军队的最高长官刘武周手下的一名校尉都战死了众士兵便推举那名黑大汉做了首领在他的带领下占据了程侯山
程侯山并不是很高但地势险要中间只有一条狭长的谷地可以供骑兵通过忻口镇劫后余生的百姓也组织起來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在那长谷地两侧的山坡上屯积了大量滚木、擂石当另一个小部落从谷地经过时山坡上的滚木、擂石一股脑地推了下來不仅砸死砸伤了许多突厥骑士更将道路完全阻塞了
此时刘武周的部落黄子英听到消息匆匆带领一支兵马赶了过來黄子英本是马邑鹰扬府副郎将而刘武周手下的军队主要就是由马邑鹰爪扬府的府兵组成的扼守在程侯山上的这些士兵都可以算作黄子英的老部下黄子英深知突厥人的厉害也知道刘武周现在依仗的就是突厥人的力量所以他來到程侯山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将挑头和突厥人作战的那个黑大汉抓了起來
得知黑大汉被抓士兵们群情激愤忻口镇的百姓也纷纷前往黄子英面前请愿黄子英一时也未敢随意处置黑大汉只得命令亲兵将他暂时看押起來一面又派人飞马前往雁门将这里禀报刘武周刘武周从雁门赶回來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将刘武周迎进营寨黄子英立刻命人把那个黑大汉押了上來拱手说道:“主公便是他堵了突厥人的道路”
那个黑大汉扯着嗓子吼道:“主公乃是大隋的将军又岂能任由突厥人残杀大隋的子民主公便是杀了属下属下照样不服”
黄子英大怒道:“死到临头在主公面前犹敢嘴硬”
刘武周摆了摆手走到黑大汉面前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大汉昂起头大声说道:“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尉迟恭便是”
原來尉迟恭在少林寺外和刘子秋分手以后便回到马邑想要投军但大隋实行府兵制非军户不能当兵尉迟恭便在马邑开了一家铁匠铺后來恰逢刘武周杀了王仁恭大肆招兵买马尉迟恭才找到了投军的机会但刘武周重用的都是原來的府兵尉迟恭空有一身武艺却只是干些打杂的活儿鲜有表现的机会直到这一次在忻口镇碰上俟利发才算是他参加的第一场战斗
刘武周盯着尉迟恭看了一会猛地抽出佩剑寒光一闪佩剑已经架上了尉迟恭的脖子尉迟恭圆睁双眼瞪着刘武周丝毫无惧只见刘武周手腕一抖佩剑在尉迟恭周遭划了个圈“呛”的一声已经重新入鞘
尉迟恭敬满脸诧异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原本捆在他身上的绳子却已经断成截掉在地上尉迟恭抬起头看了一眼刘武周惊问道:“主公你不杀我”
刘武周哈哈笑道:“尉迟恭你果然是条好汉从现在起你便是刘某麾下的虎贲郎将”
“多谢主公”尉迟恭愣了会神这才明白过來朝着刘武周一抱拳说道“启禀主公属下擅作主张将突厥人拦截在程侯山下恐怕坏了主公的大计还望主公早作决断”
尉迟恭是鲜卑人并非汉人对于汉人遭受的磨难本來就沒有多大的感受而且他表面粗豪其实心思细腻自然明白刘武周能够占据三郡靠的全是突厥人的支持过去他只是一名普通士兵可以由着性子來现在他已经当上了郎将自然要从有利于刘武周的方向來考虑问題了
刘武周摆了摆手说道:“祸害忻口镇的只是突厥俟利发部落并不关程侯山南边的堵录、公乘占部落的事他们已经被拦在这里两三天了也该放他们回去了这样刘某派两个人过去和他们说一声尉迟恭你立刻组织人手把拦在路上石块、树木都清理掉”
尉迟恭应诺一声正要出去清理路上的石块、树木忽见一名士兵冲了进來单膝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启禀主公程侯山那边的突厥人马已经不知去向”
“坏了此路不通他们肯定是往南边去了”刘武周一愣仰天长叹道“尉迟恭你以为刘某就不恨这些突厥人吗但是突厥势大一时之间刘某也只好和他们虚与委蛇刘某好不容易才说动咄吉世北归他们早一天回去这里才能早一天安宁如今那些人掉头南下又不知会祸害多少百姓唉你这件事却做错了”
这一番话都只是刘武周的歪理但尉迟恭却真被他说动了低垂着头说道:“请主公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