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第344节

然而,主帅的意志只有得到部下的严厉执行,方才能发挥出战略战术的威力。而这,却恰是欠缺正规会战经验的自由军团战士们的弱点所在。

当期盼已久的敌军终于出现在面前时,自由军团的战士们也停止了议论和喧嚣,睁大眼睛遥视前方那一大片披着铁甲的战马,以及马背上身穿天蓝色镶着金边盔甲的敌军骑。

一万苏来尔骑兵,在平原上摆开阵形,占地面积不比四五万步兵少,架势倒也不弱。平素不是躲在暗处窥探,就是倚靠人多势众围攻,义军战士们尚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平视如此众多的敌军。

首回碰到这种场面的自由军团将士们,开始变得有些躁动不安,看到前面的敌军出现,心儿就像系着皮带的猎狗望见一头野兽那样鼓噪起来,砰砰地在胸腔里乱蹦乱窜。

大多数人急促地呼吸着,身上的铠甲彷彿变紧了,勒得全身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只有巴维尔、乌丁、也迅、梅萨、瑞奇等极少数曾跟随丹西征战四方,经历过大军对垒廝杀的老战士能保持严肃而冷酷的面容,知道前面的任务是多么的沉重和可怕。

战前的焦虑,在炙灼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这是一场比战争还要令人难熬的精神考验。

一旦置身沙场,作了第一次砍杀后,士兵们除了砍杀就不会再考虑任何事情,但像这种战前的僵持,让士兵有充分的时间去感受去思考战争的残酷和死亡的恐怖。

无数的心里活动,开始涌上心头;各种非理性的冲动,在脑海中激荡。除非久经战阵的老兵或训练有素的部队,否则难以承受这种重压。

大多数人都涌起赶快上前杀敌的冲动,何况,眼前的敌人明显少于本军,局面跟过去游击战士们以多欺少的群殴老套路完全相符。

但这种念头的产生,不是勇敢,相反的,却是怯懦的逃避。

老兵们经受得住这种折磨,平息心头的怒涛,坚定地等待最有利的战来临。而未曾有过这种经验的人,却只想赶快上前迎敌,让暴戾的屠杀占据心神,以摆脱眼前这无法承受的心理重压。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苏来尔人强作镇静的时候,他们面前十几倍的敌军却比他们还要紧张难耐,简直有些度日如年。诚如兹波林战前所算计的那样,把苏来尔人摆到前锋位置,就等于在几十万条愚蠢而缺乏训练的家犬面前扔下一块肥肉、一根骨头,反让叛军自乱阵脚。

不,面前这个圆形的苏来尔骑阵,就像一枚大铜钱,抛掷在嗷嗷待哺的乞丐面前,给他以无法拒绝的诱惑。又像一块大磨盘,给他们沉甸甸无法承受的重负,又压擦着战士们的神经,要把他们的自控力碾成粉末!

自由军团的将士们,两眼充血、面容紧绷扭曲,把武器攥得极紧,好像要把它们捏出水来一般。

不,这不是剑柄、矛桿里流出的水,而是战士们自己心上冒出的汗!

这场神经战对峙了将近十分钟左右,猛的,从自由军团右翼扑出一支部队,嗷叫着冲向苏来尔骑阵!

“他奶奶的!奥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指挥高台上的独眼龙气得暴跳如雷:“赶快把他们截回来!”

脾气暴躁的屠夫奥兹,不仅控制不住下面人的求战要求,反而自己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冷战局面,擅自带人发起攻击!

在这一侧的卡文和奥兹都未曾指挥过正规会战,缺少战将的巴维尔特地在这一翼设置两名指挥官,掌控的兵力也是最少的一支,可这里还是出事!

受巴维尔之令,中军本阵跑出一支百人中队,力图在不守军令的右翼部队与敌人接触之前把他们劝回军阵。可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战前气氛下、在这种传导失灵的指挥体系下,反倒更加坏事。

当他们冲出去的时候,周围的中军本阵将士们误以为战斗开始打响了,一些中队长、大队长也带着队伍冲出阵地,闹哄哄地扑向敌军!

这一下,局面变得混乱而不可控制了。

受思维惯性的影响,看到前面的队伍跑向前方,眼前腾出一大片空地,后面的部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迈步前进。一支队伍动了,往往就带动身后的其他队伍跟着启动。

彷彿一只魔鬼之在恶意地驱动,让严密的自由军团军阵产生了多米洛骨牌般的连锁反应,对南部主战场有决定性意义的,着名的青衣镇战役就这样在莫名其妙中打响了。

右翼和中军扑出去的部队已经跟苏来尔骑阵发生了猛烈的碰撞,两军混战在一起,只有左翼在曾有过惨痛教训的乌丁的严密看管下,尚保持着纪律,巍然不动。

局面已经失控,战争像脱淼囊奥硪谎辉侔粗富庸伲前醋约旱谋灸茉谛卸�

巴维尔心理很清楚,出现这种危险的局面,就如面对汹涌氾滥的洪水一样,惟有疏导而不可死着心眼去拦阻,否则只能让混乱的形势更加不可收拾。只有顺应这股本能冲动,才能慢慢地将野马套上绳套,加以驯服,让指挥权和控制权重归自己的掌控。

故而尽管他很不情愿,但还是命令中军留两万人,左军、右军各留一万五千人,驻守原来的阵地,其他六万部队全部向前突进,进攻苏来尔人。

巴维尔临时改变战略的意图在于,趁敌人主力骑队未到的短暂时间,迅速以人海战术淹没和消灭苏来尔前锋骑队,然后马上返回有利阵地驻防。

这一计划应该说还是有希望实现的,因为苏来尔人虽然训练有素,但作战经验同样缺乏,不知道如何适时地进行复杂的战阵转换,在汹涌扑来的六倍自由军团将士的进攻下,圆环的最外层已经变成了一片混战的格局。

混战是对士兵素质要求最低的一种战斗方式,目前训练程度下的自由军团,非常欢迎这种类型的战斗。它不需要什么技巧,就是一个劲地砍砍砍。

它也不需要指挥官操什么闲心搞换形变阵等战术动作,哪一方的人更多、哪一方的士气更高、哪一方更不怕死,哪一方就自然而然地能夺取最后的胜利。

苏来尔人的大圆阵变成了一个吸收生命的大漩涡,一口搅拌着血肉的大圆锅。

无主的战马在乱冲乱撞,骑兵和步兵砍杀击砸、搂抱扭打,战线犬牙交错,人肉、马肉,人血、马血混着泥浆和野草,煮成一锅暗红色的肉粥。

痛苦的呻吟、惨烈的尖嚎,恍若地狱之门洞开,跑出无数恶鬼在嘶叫;剑矛相击、刀斧互斫,钢铁的撞击声刺得耳膜发痛;咚咚的鼓声和呜呜的号角声点缀其间,共同交织成一片可怕的轰鸣。

自由军团将士仗着六倍的人数优势蜂拥而上,像贪婪的狗熊一样撕扯、啃噬眼前的苏来尔大肉饼。苏来尔人则拚死抵抗,拖长覆亡的时间,等待援军前来解围。

就像剥洋葱皮一样,苏来尔圆环阵被缓慢地一层一层地剥落,吞进自由军团的肚腹内。

为了存活,苏来尔人也在困兽犹斗,一边收缩,一边反击对。

两军除了面前的敌人外,双方都在与时间作战,看谁能坚持、谁更有毅力。

两个圆环已经被咬碎,两层洋葱皮已经被剥掉,只要冲破第三层圆环,尊贵的乔伊赛王就会裸露在卑贱的农民军的矛尖和刀锋之下。

围攻部队欢叫着踩在敌人和自己人的屍身上,继续朝第三层圆环防线发起冲击……

巴维尔也偷偷地松了口气,刚才皱得像苦瓜般的老脸,此刻也开始舒缓起来。

不过,当他的独目从紧张残酷的战场上挪开,转向远方的地平线时,全身就像击般猛然一颤!

白杨大道上的尽头,出现了一桿绣有硕大独角兽图像的军旗……

大旗后面,攒动的马头影影绰绰……

伊萨率领的塞尔人主力骑兵赶到了!

此刻,时针指向十点三十五分。

“那人是谁?”

一直呆望着市政厅正门的拱顶和雕花圆柱出神的罗嘉斯,突然指下方。

摩那狄凑到窗前,隐约见到一个体态伟岸的商人装束的人,转进一条巷,消失在主街的拐角。

大会期间,市政厅前的主道及其周围街巷,都被惊雷佣兵团彻底封锁,隔绝交通,不许行人车队穿越。

罗嘉斯等人也是很早就订下旅馆床位,提前进驻,待在旅馆里不出门,才得以能够获得这么个隐秘而近距离的窥察场所。然而这个人,却能于此刻在主街上自由穿梭来往,显然有些古怪。

“没看清楚。”摩那狄皱起眉头:“认不出来。”

“或许是我多疑了。”罗嘉斯回身给自己倒杯奶茶:“不过虽然隔了这么远,看到他的模样,我还是能感觉到此人身上那股阴戾之气,给人以不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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