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关东军司令部派出一个特别调查组,进驻到满洲国中央银行。
调查组组长林义秀大佐,曾经与特高课联手破获军统局长春站间谍案。
在此之前,林义秀参与围剿东北抗日义勇军,因其屠杀抗日志士有功,后被晋升为大佐。
关世杰得知这一情况之后,再三叮嘱宋垣要沉着冷静,万一发现情况不妙,就先行撤离长春。
无论是TNT炸药,还是快速致幻剂,都不难看出,这件事儿的背后,一定是军统局的人在操纵。
因为抗日联军很难得到美国制造的炸药和化学药物制剂。
这个计划能得以顺利的实施,关键点在秦川和宋垣两个人身上。秦川在警察署事先查明了,护送钞票版样,所要派遣的车辆,就按照在行动科目上学到的炸药配比,借检查车辆为名,安置好了炸弹。而炸弹的遥控器就在宋垣的手上。
当三辆车行驶到新立屯不远的青纱帐时,宋垣就按动了遥控器。
在两辆警车爆炸的一刹那,宋垣有又捏破了致幻剂的胶囊,同时释放了让人昏迷发的化学物质。
早就在青纱帐里等待的关世杰和吴彦章见计划顺利,就跳上运钞车,用橡皮泥复制了版样,并且拍照下了制版说明书。从油墨到纸张都事无巨细地有着详细的说明。
关世杰得到版样和制版说明书后,让夏鹏飞藏在渔船上,然后等待时机带到重庆。
关世杰他们事先就知道,这个计划里有一个致命的漏洞,那就是运钞车上的人都活着,而警车上的人都死了。
但这个漏洞的存在,也实属无奈。他们总不能把运钞车也炸了。那样的话,就得不到完整的钞票版样,而且宋垣也要面临着死亡的危险。
为此,关世杰让秦川布置手下人散步了一些谣言,说这件事儿是一伙土匪干的,目的就是抢劫运钞车,希望能大捞一笔。土匪也有可能得到TNT炸药和化学制剂。
谣言散布出去后,几天的时间,满洲国各大媒体报刊,都刊登了土匪袭击运钞车的事件。
关世杰希望舆论导向,能把日本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土匪身上。
目前在新京一带鲜见土匪,但也不排除四处流窜,没有固定山寨的土匪临时起意作了此案。
但日本人不是傻瓜,林义秀更不是舆论导向就能转移注意力的人。
林义秀逐一找到那天事发现场,中央银行派去接机的安保人员谈话。不仅如此,他还从高层开始调查,看看是否有人泄露了机密。
宋垣被林义秀盘问了两次,宋垣咬死了自己是无辜的,事发之时,自己也一无所知。
林义秀调出相关人员的所有资料,从根上查找蛛丝马迹。其中有一个押运员的堂兄,曾经是伪满山林警察队的人,后来落草为寇,做了不服天朝管的胡子。
这个人被带到日本关东军宪兵队审讯,此后不知去向。
宋垣的档案是经过军统局运作,身家最清白的一个人。或许越是这样,越是引起了林义秀的兴趣。
林义秀盯上宋垣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宋垣作为这次接机的主要负责人,尽管钞票版样没有丢失,但运钞车里七八个人无一人死亡,而参与此事的警察则全部丧生,仅这一点就值得怀疑。
还有一个疑点,运钞车里的七八个人同时陷入昏迷状态,持续时间大概四五分钟,那就表明七八个人里面,有一个人释放了化学制剂。
那个被查出堂兄当胡子的人,被带到宪兵队之后,承认跟堂兄接触过,但矢口否认劫运钞车这件事儿。虽然后来屈打成招,但林义秀总是觉得事有蹊跷。
钞票版样被仔细检查过,锁头完好无损,开锁的钥匙也挂在一个,从东京而来的日本押运人员的身上。
一切都看似事发偶然,有胡子临时起意抢劫运钞车,才制造了这起案件。但林义秀还是建议关东军司令部,换一套钞票版样。
最先得到这个消息的是秦川,他立即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了关世杰。
关世杰听完之后,也感觉到问题非常让人头疼。长春站初建伊始,第一个完成的任务,难道就这样泡汤了吗?
关世杰不甘心,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两天后,关世杰跟吴彦章两个人,坐上了去往牡丹江的火车。两个人此时的身份是皮货商,专程到牡丹江一带的林区,去跟猎户商谈冬天收购皮子的事情。
这也是皮货商们的惯例,每一年的八九月份开始,皮货商们就走村串巷,到深山老林里洽谈皮板收购的事宜。
关世杰正好借此时机,去实现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关系到钞票版样,是否能在满洲国顺利发行。
这是一条日本人修建的窄轨道铁路,一个燃煤的火车头,拖着十几节绿色铁皮车厢,车上人满为患,就连车厢过道都挤满了人。好在车窗可以抬起,让空气流通起来,去掉了一些浊气。
绿皮火车每当爬上缓坡,速度就会下降,像老年人一样发出呼哧带喘的声音。一股股的煤烟也从敞开的窗口飘进来,呛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关世杰和吴彦章事先就买好了车票,两个人的座位相对,又靠近车窗,正好适合聊天喝酒来消磨时间。
一张不大的茶桌上,两个人打开一包花生米,还有一包酱猪蹄。开了一瓶老白干,用瓶盖做酒杯,你一盖,我一盖地喝起酒来。
三四百公里的路途,大概要八九个小时才能到达。
挨坐着关世杰身边的,是一个年过六旬花白胡须的老人。靠近吴彦章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
老头儿和年轻人一看就是那种老实本分的庄户人,骨节粗大,双手布满了老茧。
关世杰和吴彦章只是闲聊,说的都是收购皮子的事情,其他则一概不谈。
“你们是做皮子生意的?”老头儿问道。
“正是。老人家是哪里人?”关世杰问道。
“牡丹江横道河子的。”
关世杰听到闻此言,眼前不由得一亮。
第76章 高老四
在满洲国时期,海林县归属于牡丹江管辖。关世杰和吴彦章两个人的目的地,就是海林县的横道河子镇。
“老人家,你是务农的吧?会打猎吗?”关世杰问道。
“我爷爷可是我们十里八村有名的猎人。”年轻人说道。
“失敬失敬,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
“我姓高,人家都叫我高老四。”
“老人家,还有这位兄弟,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喝喝酒,唠唠嗑。”关世杰说。
“听你口音不是俺们东北人,是不是北平那旮瘩的?”高老四问道。
“老人家好耳力,我们是北平人,现在新京做皮货生意。”
“你们要去哪定皮子?”高老四问道。
“没有具体的地址,就想到牡丹江一带的深山老林里转转。老人家,你们那里每年下山的皮货多不多?”
“这些年胡子闹得厉害,他们的地盘,不随便让咱们猎户去打猎。”
“你们那里也闹胡子吗?”吴彦章明知故问道。
”这些年闹得邪乎,不过他们都给俺爷爷面子。”年轻人说。
“哦,小兄弟,你讲讲。”
“二愣子,别胡说八道。出门前,俺咋交待的?”高老四有些恼怒地对自己的孙子说。
“嘿嘿,爷爷,这不是给你长脸的事儿?还不行说说?”二愣子道。
老头儿一巴掌拍到二愣子的脑袋上说:“这孩子有点缺心眼儿,你们别当真。”
关世杰明白,老头儿是怕孙子说漏了嘴,惹上通匪的罪名。
二愣子不服气地嘟囔道:“俺又没扒瞎,谁不知道你救过……”
老头儿横眉立目打断了二愣子的话说:“再胡咧咧,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二愣子吓得一激灵,立马收住了口。然后抓起一块猪蹄就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真香,爷爷你也尝尝。”
老头儿一脸的尴尬道:“这孩子小时候发烧,脑子烧坏了。你们别介意。”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老人家,一起来喝一杯吧。”关世杰诚恳地邀请道。
“现在也是饭口了,老人家就别客气了。”吴彦章也说道。
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车厢里的人,大多自备着干粮,鸡蛋,咸菜之类的食物。也有像关世杰和吴彦章一样的人,带着酒菜自斟自饮。
“俺也带了嚼咕,不知道你们城里人能不能吃得惯。”老头儿说。
“啥叫嚼咕?”
吴彦章是南方人,对东北的土话不是很了解。
“就是吃的东西。俺们山里人说话不讲究。”老头儿解释说。
二愣子没等爷爷吩咐,就从一个脏兮兮的布袋里,掏出了一些食物。一边往出掏东西,一边叨叨咕咕的说:“这是俺烙的煎饼,腌的野鸭蛋,咸肉。”
煎饼和咸肉都是用一种软树皮包裹的,看起来像是榆树或桦树皮样子。
老头儿解开树皮上的麻绳,露出一打叠得方方正正的煎饼,还有一块红利里透亮的咸肉。
二愣子麻利地从腰里拔出一把匕首,把咸肉切成了片,连同几个咸盐蛋一起摆在了茶几上。
“你们也尝尝俺们山里人的嚼咕。”老头儿说。
关世杰捏起一片咸肉放在口中嚼起来,肉有些咸,但嚼起来味道非常香。
“老人家,这是什么肉这么好吃?”吴彦章一边嚼着咸肉,一边问道。
“马鹿肉,估计你们没吃过。”老头儿说完,又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军用的水壶说:“你们的酒不好喝,尝尝俺自己酿的酒。”
老头儿拧开壶盖,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二愣子麻利地敲开三个咸鸭蛋,用筷子把里面的鸭蛋青鸭蛋黄掏出来,放到树皮上。然后把三个空壳递给了他爷爷,还有关世杰和吴彦章两个人手上。
关世杰和吴彦章两个人不知何意,以为二愣子是在开玩笑。
老头儿见状,先拎起酒壶往空壳里倒上了酒,依次再给关世杰和吴彦章倒上。
这时,关世杰和吴彦章才明白二愣子的用意,敢情这就是酒杯。山里人的智慧还真是不容小觑。
“好酒,正宗的包谷酒。”关世杰喝了一口说。
“唉,好酒是好酒,可惜以后再想喝就难喽。”老头儿说。
“老人家何出此言?”吴彦章问道。
“还不都是归屯并户闹的?大片的庄稼地都撂荒了,在不就是让日本人买走了……”老头儿说到此处,便不再往下说了。
“老人家,你们那片儿是不是也闹土匪?”关世杰话题又转了回来。
二愣子刚要说话,见到爷爷的眼神儿,吓得赶忙把话咽了下去。
“这世道,人活不下去了,总得找个饭辄吧。”老头话里有话地说道。
关世杰适才听二愣子说过的半截话里,似乎还有深层的意思,就接着老头儿的话茬说:“都是逼上梁山的,估计谁也不想当胡子吧?”
“是这么个理儿。”老头儿说:“官府说谁是匪就是匪,俺们听着就是了。”
“老人家,我听说横道河子有一股绺子可是很厉害。”吴彦章说。
“有好几伙胡子,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绺子?”
“座山雕。”关世杰压低声音道。
“听说过,在俺们那一带闹得挺邪乎的。”老头儿警惕地说:“俺只是听说,从来没见过。胡子一来,俺们就都跑了。”
“胡子打猎吗?”关世杰见老头儿说话谨慎,就绕开话语问道:“要是打猎的话,手里应该有好皮子。”
“这就不知道了。来,咱们整一个。”老头儿一仰脖,喝光了蛋壳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