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世杰的话让张家兄弟都吃了一惊，但随后眼睛都亮了起来。
张家兄弟走后，关世杰找来吕云飞和吴彦章两个人。
“大哥，彦章你们找几个兄弟，让他们到天桥，菜市口找一些打零工的人，每个人一天一块大洋，跟着张家兄弟到市政厅门口讨说法。”
“找多少人？”吴彦章问道。
“直接去遭水灾的贫民区去找不就行了？让他们也赚一些钱不是更好？”吕云飞说。
“还是大哥想的周到，那就去贫民区找三四百人吧，老幼妇孺都可以去，每人每天一块大洋。”关世杰说：“到时候现场安排两个兄弟，专门清点人数，发放工钱。”
吕云飞和吴彦章两个人走后不久，万斌来到赌城玩了一会儿老虎机，然后来到了办公室。
“站长，史岩东今天到我们特勤科做科长了。”万斌开门见山地说。
“就职够快的，是不是急于抓他所知道的军统局人员？”
“他已经诱降了三五个人，现在被抓捕的人员已经有一百多人了。我觉得应该尽快行动，不然的话，受害的人会越来越多。”
“你是不是有什么方案？说出来听听。”
“赵剑今天带着史岩东来，给特勤科的人开会，说从明天开始，史岩东会亲自带着我们下边的几个组，去抓捕军统特务。我就想这应该是个机会，只要事先知道到哪里的去抓人，埋伏下人马，一举击毙这个叛徒。”
“这样做安全吗？一般会带多少人去抓捕？”
“特勤科抓人，抓捕普通的人物，一般去十几个人。抓捕重要的人物，一般要四五十人。还要封锁前后两边的道路，”
“你有把握弄到确切的情报吗？明天或者后天，还是几天后到哪里抓人，抓什么人，派多少人去？咱们也好事先通知被抓捕的人逃走，然后在伺机杀掉史岩东。”
“暂时还没什么把握，但如果史岩东能提前一个小时，或者半个小时，通知我们，或许还有机会。”
“根据军统局历来的行动特点，一般都不会提前通知去抓捕人。都是直接喊人就走，下面的人都不知道去哪，去执行什么样的任务。史岩东是从军统局出来的人，他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关世杰说：“你先回去了解一下，被诱降的人都叫什么名字，然后我让总部查一下，他们的下线都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家庭住址在哪。”
“那好，还是站长考虑的周到。我这就回去打听，打听清楚了再过来汇报。”
关世杰知道万斌是急于立功，一方面是得知每个人都有一份保险金，功劳越大，奖金越高，保险金累积的数额也会快速增长。另一方面也是想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印象。当然前者的诱惑力更大。
而且，凡是来此汇报工作的车马费，餐费都一概报销，还无需什么凭证。
关世杰派人找到贵宾室，三个男生的其中一个叫迟天昊的，让他通知马力，谢雪峰，齐统领晚上八点过来开会，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工作。
临近中午的时候，郑苹如来了，她向关世杰传递了一个刚接到的命令——阻止毛万里进行刺杀行动。
第229章 四国大酒店
郑苹如带来的消息，让关世杰大为费解。总部的这个命令，也太过于莫名其妙了。
但是听郑苹如讲出总部的解释时，关世杰才恍然大悟。原来汪精卫20日会见意大利墨索里尼派来的密使，北平巡视考察的任务，临时就交给了周佛海做全权代表。下达给毛万里的指令是，诛杀伪南京政府代表团的负责人。
“命令直接发给毛万里不就行了，干嘛大费周章让我们去阻止？”关世杰问道。
“毛万里带人亲自去执行刺杀任务了，他们站里面的电讯员也联系不上。只是知道13.00在四国大酒店，有一个新闻发布会。毛万里他们要在这个发布会上搞刺杀活动。”
“周佛海是汪精卫的左膀右臂，杀了周佛海不也是铲奸除恶吗？”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是总部那边没有什么解释。”
关世杰皱紧眉头，思索其中的原因，猛然他想到了一件事儿。在后世的资料记载中，周佛海跟随汪精卫在南京成立伪国民政府之后，准备接母亲从湖南到南京，但被戴笠抢先一步，把周母带到贵州息烽监狱软禁起来。
周佛海自命孝子，他把被捕的南京军统局直属组特务程克祥释放出来，让程克祥回到重庆，向戴笠转达对家人保护和照顾。程克祥其后又返回南京，任军统局京沪区区长，戴笠让他转告周佛海：’“他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叫他不必挂念。”
戴笠对周佛海的母亲也的确不错，在周母去世后，戴笠还代替周佛海披麻戴孝跪守灵前。照片被送给周佛海后，周佛海感动得痛哭流涕。{注1}
尤其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周佛海认为日本即将战败，伪民国政府大势已去，便死心塌地地投靠了重庆政府。
如此看来，戴笠怕毛万里错杀了周佛海，那样的话，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会付之东流了。
距离13.00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如何能混入四国大酒店，又如何能制止毛万里他们的行动呢？摆在关世杰面前的第一步，是要混入四国大酒店，然后再想办法阻止刺杀行动。
关世杰绞尽脑汁地琢磨着，是假借记者的名义，还是采取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假借记者的名义，除非是借谢雪峰《申报》的记者证，把谢雪峰的照片撕下来，换成自己的，但要是盘查过严的话，恐怕也不容易混进去，很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被特务抓捕起来。
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就是通知喜多城一，新闻发布会有刺客图谋不轨。但是这样的话，毛万里等人一定会被抓捕入狱。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喜多城一要是问起来情报的来源，自己又将如何解释？
时间已经来不及让关世杰再踌躇下去，他对郑苹如说：“我去四国大酒店了，你在这里等我的消息。然后回复总部。”
“你怎么混进去？”
“硬闯！”
“这样行吗？”
“时间马上到了，毛万里他们一定已经进入了会场，再晚就来不及了。”
关世杰急匆匆地跑出去，然后开着车一路狂奔。所幸中午路上车辆和行人稀少，到达四国大酒店门口的时候，还差十分钟13.00。关世杰停好了车，夹着一个公文包走到大酒店的门口。
大门口警卫森严，有四五个警察守在门口，旁边还有几十个军警荷枪实弹地站立在门口两旁。
“先生，请出示证件。”一个警卫说道。
关世杰从公文包里掏出满洲国护照，还有经济部大臣的证件，递给了警卫。
“先生，请出示请柬。”
“哎呀，我这一忙就忘记带了，各位兄弟通融一下，能不能让我先进去，回头我派人把请柬送过来？”
“先生，没有请柬一律不得入内。”警卫义正言辞地说。
“我是满洲国经济部大臣，是来找财政部长周佛海商量国事的，你们要是耽搁了公事，不知道是否担待得起？”
警卫再三看了看证件，然后冲着远处喊道：“长官，这位先生没带请柬，能不能放他进去？”
关世杰见远处停放的一辆车里走出来一个胖子，迈着八字脚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胖子问道。
“我是满洲国经济部大臣，忘记带请柬了，想通融一下进去。”
胖子接过护照好证件仔细看了看说道；“这位先生请见谅，上峰命令，没有请柬一律不得入内。我要是放您进去了，用不上明天，我就卷铺盖走人了。”
关世杰听这个胖子说得在情在理，一时间也不好再说什么。正当他左右为难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这不是关大人，关杰君吗？”
关世杰回头一看，还真碰上熟人了——满洲国民生部次长村上次郎，他的身边还有两个随从模样的人。
“村上先生，你也来了。”关世杰喜出望外地说。
“我来已经两天了，听说关杰君来北平发展事业，我一直没时间过去找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进去？”村上次郎问道。
“我忘记带请柬了。”
村上次郎拿出证件和请柬，对胖子警察说：“这位是我朋友，我担保关杰君不是反满抗日分子。他是满洲国经济部大臣，康德皇帝的经济全权代表。”
胖子看过村上次郎的证件之后，恭恭敬敬地用双手交还过去说；“有太君的的担保，我们焉敢造次。几位先生请进，关大人请原谅。”
关世杰松了一口气说；“你们的工作很认真，回头我跟你们上司说，褒奖你们这些兄弟。”
“谢谢大人，大人请进。”
这些伪军警在日本人面前是一副嘴脸，在国人面前又是一副嘴脸。丝毫也不在意自己的奴颜婢膝之相。
村上次郎和关世杰并肩走进大酒店。在一楼的安检处，村上次郎的两个随从交出随身携带的手枪，关世杰也被搜查了一下，然后进入电梯，上了五楼的大礼堂。
大礼堂坐满了各报社的记者，还有北平伪政府的一些中日官员，商界代表，以及日本和伪政府的特务，挨挨擦擦足有二三百人。
村上次郎的座位排在最前面一排的边上，他领着关世杰直接来到写有他的姓名的座位上，两个人坐了下来。
村上次郎在里面。关世杰坐在最靠边的座椅上。
关世杰站起身四处张望，希望能看到毛万里，但可能毛万里化了妆，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相似的人。
“关杰君，怎么不坐下来？”村上次郎问道。
“我找一下康慎行厅长，看看他来了没有。”
这时，从主席台的后面陆续走出来几个人，然后依次坐在了主席台上的几个座椅上。
关世杰仔细辨认了一下，坐在正中间位置上的正是周佛海，他的相貌跟后世资料上的并无二致。
（注1）《戴笠传》第九章234页
第230 周佛海
周佛海面色黝黑，也许是营养过剩，国字型的大脸从中间撑开，头顶倒显得尖了些。一头浓密的头发，浓眉大眼，很有几分正气的模样。
主席台上还坐着王克敏，赵文轩等一干北平市政要员。一个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
一个北平伪政府的小官员先讲了，欢迎周部长莅临北平指导工作等开场白，官媒记者开始了例行公事的提问，问题无非是怎样促进对外贸易，增加国库收入，改善民众生计等废话，周佛海也都一本正经地答复着。
这时，一个记者站起身提问道：“周部长，我是《大公报》记者，现在民间流传着说汪精卫的政府是伪政府，重庆政府才是真正的国民政府，你怎么看待这个说法的?”
“真政府伪政府不是口头上说的，能为民众谋福祉的，就是真政府。”周佛海答道。
“现在通货膨胀，物价飞涨，这就是为民众谋福祉吗？”
记者犀利的言辞，引来一片笑声。
周佛海面色阴沉地说：“这正是我们政府，需要逐步去做的工作，努力让民众生活得到改善。”
“周部长.....”
刚站起来一个记者要提问，就在大礼堂的中间位置升起来一股白烟，而后有人惊恐地大喊道；“炸弹！有炸弹！”
大礼堂顿时乱作一团，坐在中间位置上的人拼命往两边跑，两边的人则往后跑，而前面十几排的人，都往主席台上逃。
关世杰知道，这一定是毛万里他们开始行动了。主要是制造混乱后，再趁乱刺杀周佛海等人。
关世杰所在的位置最容易先跳上主席台，他没再犹豫，一把拉起村上次郎往主席台上跑去。等他们跑上主席台，主席台上的人也如惊弓之鸟，开始往后门跑。
周佛海身高体胖，反应稍为迟钝。关世杰拉着村上次郎跑到他前面的时候，他才刚刚站起身。
关世杰回过头看了一下，只见身后不远处，一个头戴礼帽的，满脸大胡子的人举着一把手枪，大声吼道：“杀了汉奸周佛海！”
关世杰情急之下挡在了周佛海的身前道：“周部长，你快跑！”
在一片嘈杂的声音里，关世杰看到枪口喷出一道火焰，而后前胸感觉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即一头栽倒在地。留在记忆里的最后一个印象是，村上次郎张大嘴巴，冲着他不停地大喊大叫......
关世杰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被罩，戴着白色口罩，穿着白色大褂的人。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一个人惊喜地喊道。
“苹如？”
关世杰看到坐在床边的人，戴着口罩，梳着大波浪的卷发，眼睛红肿，眼圈里含着泪水的，正是郑苹如。
“危险期过了，关太太可以放心了。”一个医生用听诊器听了听关世杰的心脏，然后说：“手术失血过多，需要增加营养。记得每天按时吃药。”
“谢谢医生。”郑苹如说。
“关哥，你醒了就好！”
关世杰扭头往左边一看，原来是吴彦章也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坐在一把椅子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两天可让大家担心坏了，还好，关哥福大命大。”吴彦章说；“我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了，我回赌城了。这两天嫂子水米未进，光是哭。关哥醒了，嫂子也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