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也有个条件。”山县有朋突然说道。
西园寺公望惊讶的看向对方,随后点头道:“山县君请说。”
“让大隈重信下台,他的内阁太过软弱了。在国家困难的时期,我们需要一个坚强的内阁,我认为让寺内正毅组阁是合适的。”山县有朋的话等于是否定了大隈重信这种文人内阁的作用,而希望由陆军进行组阁。
西园寺公望考虑着得失,如今倭国已经无力再战,如果坚持下去对国家的损失太大。如果得不到山县有朋的支持,结束战争就会非常困难,而大隈重信并非与他一派,牺牲了也并非不可。
随着第三次桂太郎内阁因为护宪运动而倒台,随后接任的海军大臣山本权兵卫组阁。年初,‘西门子事件’遭到曝光,大批海军高官被捕,山本权兵卫内阁也因此而引咎辞职,随着清浦奎吾组阁失败,大隈重信被推上了首相位置。可以说大隈重信的组阁是各方势力相互妥协的结果,几位元老对这个内阁最大的期望,只是压制政友会而已。
这位肥前藩出身的首相,背后并没有元老支持,这在元老政治的倭国政坛是个最大缺陷,因此他是随时可以被轻易牺牲的。“这个当然没有问题。”西园寺公望最终做出了妥协。在倭国政坛最为位高权重的两位元老达成妥协之后,内阁召开了御前会议。
“我认为应该继续增兵华兰,我军尚未用出全力。只要再派出五个师团,必然能够夺取整个齐鲁,还请监国殿下圣裁。”陆军大臣冈市之助躬身说道。
“三个师团加上一个旅团,还有最珍贵的三个重野炮联队,这样强大的兵力竟然被全歼。陆军还有脸再战吗?”海军大臣八代六郎冷哼道。
“海军似乎更加狼狈,华兰根本没有什么大舰,你们却损失了那么多战舰,还敌人摸到相模湾来。不但炮击东晨城损失了大量工厂,还被人家把三艘战列舰拖走了,这简直是倭国军人的耻辱。”冈市之助立刻反唇相讥。
“你……”八代六郎气的脸色铁青,如果不是监国皇太子裕仁在这里,他就要动手单挑了。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问题是我们是否还有必要再打下去。监国殿下认为如何?”总理大臣大隈重信的目光望向了裕仁。
因为大正天皇小时候大脑受过伤害,所以他的精神时好时坏,如今国家大事就全都交给了身为皇太子的裕仁管理。这位颇有祖父遗风的裕仁皇太子,此时也是一筹莫展。
海陆军的战败并不能将责任都推给官兵,毕竟对方动用了潜艇、飞机等倭国没有的先进的武器,其重炮和机枪数量也让倭国军方始料未及。何况当初进攻黄岛,借消灭条顿国人的机会入侵华兰,这是御前会议决定的事情,他也是同意的。如今倭国海陆军都败得很惨,如果继续投入兵力,不但难以预测胜负,还有可能浪费宝贵的发展时机,让倭国的经济无法复苏。
“监国殿下圣断,撒尔高卢罗刹三国公使都在抗议我们私自与华兰开战,称这是在间接的帮助同盟国增加盟友。罗刹国公使说他已经看不清楚,倭国究竟是协约国的盟友,还是同盟国的帮手了。”外务大臣加藤高明的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整个御前会议顿时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知道这场仗已经没有了胜利的希望。但是谁也不想担这个骂名,因为这是倭国自明治维新以来,唯一对外作战失败的情况。
“如今战局不利,再纠缠下去也是无益。不如我们暂时罢兵,等到培植国力和军力,再卷土重来好了。这一次外务大臣要辛苦一点了,华兰人素来软弱,说不定你可以在谈判桌上,拿回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见到所有人都不说话,裕仁终于开口了。
第五百七十章 强国外交
见到裕仁先提出了和谈,大家都齐齐松了口气。加藤高明则赶快起身:“就算竭尽全力,也要为帝国利益而拼搏。”
面对多个战场的劣势,倭国人不得不回到了谈判桌前,而这一次趾高气昂的变成了曹汝霖。
“为了维护东大陆和平,不让盟国过分忧虑,倭国愿意结束这场战争。只要贵国同意将我们从条顿国手中获取的黄岛,以及被你们俘获的三艘战列舰交还倭国,同时承认我们在冥北占据的领土,倭国军队就全面停火。”倭国外务大臣加藤高明拿着倭国政府的谈判方案,站在那里宣读着。
听到倭国的方案,曹汝霖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他简直感到震惊,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无耻的政府,如此不要脸的外交官。明明是倭国节节败退,他们却还敢趾高气昂的提出条件,仿佛华兰战败了一般。如果他接受这样的条款,估计回去就会被枪毙的。
见到加藤高明说完了,曹汝霖清了清嗓子道:“对于倭国的方案,我们全盘否决。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条件,倭国完全退出奉天省,将旅大和所有占领地区交换我国。倭军付出三亿日元的代价,赎回三万倭军俘虏。倭国交还被割让的台湾,作为悍然对我华兰发动战争的赔偿。”
“这绝不可能,这是对大倭国帝国的藐视。如果华兰政府执意如此,我们将抗争到底。”加藤高明怒吼道。
曹汝霖纵了纵肩:“我没有意见,不过等到你们想要再开和谈的时候,条件恐怕就没有这么优厚了。
曹汝霖今天感觉非常解气,因为有强大的蜀军作为后盾,他的话毫不客气。他今天才第一次感觉到,做一个强国的外交官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想到老友章宗祥曾经跟他说过的,赵守宏绝非池中之物的论断,他现在是万分同意的。
身为一个华兰人,只要尚有良心,谁会愿意在谈判桌上出卖国家利益。可是弱国无外交,军队的孱弱让历年来华兰在谈判桌上失去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今天曹汝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告诉对方,你要战便作战。这样的豪气,这样的底气是自从鸦片战争以来的华兰政府所从来没有过的。而这一切底气的由来,却是那个堪称奇迹,仅仅用不到十年时间就建立起强大蜀军的赵守宏。
看到曹汝霖信心十足的样子,加藤高明皱了皱眉,他知道这次谈判将会是倭国历史上最为艰难的一次。“我方在冥北也占据了贵国大片领土,这一点相信曹特使也是知道的。如果我军继续前进,贵国也不一定能挡得住吧。何况我海军主力未损,国内陆军尚有数十万大军。一旦两国进入全面战争,对贵国没有什么好处。”
听到对方威胁的言语,曹汝霖冷哼道:“贵国有数十万大军,我们还有四万万同胞,只要有千分之一的人参军报国,就能淹没整个倭国。如果贵国愿意抗争到底,华兰绝对奉陪。既然贵国没有谈判的诚意,那么我明日就回国了,此后战局如何发展,责任由倭方承担。”说罢他就要拂袖而去。
见到曹汝霖要走,撒尔国公使乔治赶快挽留:“亲爱的曹特使,有条件大家可以慢慢谈嘛,何必火气这么大。我仅在此表达撒尔帝国政府的态度,我国认为双方都是撒尔帝国的朋友,我们不希望任何一方受到损失。现在协约国的伟大事业受到空前的阻碍,我们应该团结一致对同盟国开战,怎么能自己打起来。因此我国政府向两国提出了正式外交照会,希望能够尽快解决这场争端。”
“不错不错,我们还可以谈,曹特使无需这样急躁。”加藤高明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竟然对曹汝霖客气了起来。实际上加藤高明不得不如此,刚才的讹诈只是倭国政府最后的努力,实际上倭国已经无力再打下去了。
因为倭罗战争花费的高额军费,加上经济危机的破坏,倭国因而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倭国每年的政府收入,在归还了贷款利息之后,就已经所剩无几了。否则也不会在建造扶桑级战列舰的时候,需要各大财团来支持。只不过倭国政府太过心急,也不看看这种战列舰有什么设计缺陷,一口气就是六艘同时开工,结果挤占了太多的资金,害得战列巡洋舰项目被取消。
这样穷困的倭国,财政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多亏西大陆的开战,让倭国外贸交易大增,国家才渐渐恢复了元气。可是政府刚有了一点钱,军方就出兵黄岛,紧接着就是与华兰军队的大战,又消耗了不多的财政盈余。
实际上倭国政府并不心疼这些钱,因为如今外贸的繁盛,让倭国政府赚钱非常迅速。在华兰作战的资金,只需要几个月就能从贸易中赚回来。可是蜀军派出的潜艇部队,却打在了倭国的要害上。
面对着海量商船被击沉,大量产品无谓损耗,倭国的贸易几乎陷于停滞。照这样下去,只要蜀军潜艇再封锁两个月,倭国全国经济都会崩溃。到那个时候,倭国将爆发内战,根本无力再顾及国外,那样将是倭国真正的末日。
倭国之所以想要和谈,就是为了避免海上贸易被截断,因为他们知道现在与华兰大战得不偿失。西大陆战事不会永久打下去,这样赚钱的机会是有限的,想要在有限的时间内获取最大利润,倭国就必须全力搞生产。只有与华兰停战,倭国才能摆脱财政困境,变成真正的经济强国。所以在见到外交讹诈无效之后,加藤高明立刻转变了态度。
“如果贵国真的有诚意,就应该接受我国的停战条件。”曹汝霖寸步不让。
加藤高明的脸上抽了两抽,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贵国的条件太过苛刻了,这怎么能有和谈的诚意。所以我希望贵国能够提出更加务实的条件,细节方面我们可以商讨。”
第五百七十一章 倭国赔款
“既然如此,加藤外相可以说说,倭国能够接受什么样的条件。”曹汝霖问道。
“我国希望能够保持在南金原本的权益,作为交换我们愿意将军队退回高丽。此外我国占据黄岛,是为了协约国的事业而对抗条顿国。我国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因此贵国想要取得黄岛需要付出足够的钱财作为代价。”加藤高明说道:“至于台湾是绝对不能作为交换条件的,赎回战俘和给华兰损失赔偿的钱,我们愿意从庚子赔款剩余款项中支出。”
加藤高明的语言非常高明,他先以高姿态表示倭军可以退出冥北,然后又提出倭军进攻黄岛是为了协约国事业,这就将撒尔国拉入了自己的阵营。首先进攻华兰军队,也变成了迫不得已的正义事业。最后他不但将华兰的损失与赎买俘虏的钱轻轻推到庚子赔款上,还避免的对台湾问题的纠缠。实际上早在华兰对倭开战之后,北域政府已经宣布取消对倭支付的一切赔款了。倭国等于没有丝毫损失退出了这场战斗,而华兰却需要花钱买回自己占据的黄岛。
对于加藤高明心里的猫腻,曹汝霖心知肚明,他冷笑一声道:“我国早已声名,拒绝支付对倭一切赔款,你用没有的赔款赔偿我国,似乎说不过去吧。如今黄岛已经掌握在我军手中,凭什么还要给你们付钱?至于冥北,我齐鲁得胜之军即日就要北上了,何须你们归还。”
“华兰似乎不愿意结束战争。”乔治有些着急了,伦敦给他的任务完不成,他会遭到申斥的,因此他不得不隐隐向华兰施压。
“当然不是,华兰人民历来是爱好和平的,只不过总有宵小之徒亡我之心不死而已。倭军在我齐鲁境内作战,对民间破坏极大,使得齐鲁百姓流离失所,这是必须要赔偿的。”曹汝霖道:“另外倭国海军炮击光海城,登陆我国领土,这笔账必须要算。何况倭军有三万多战俘在我们手上,赎买俘虏这是国际常例,并不算违反国际法。”
曹汝霖的话句句占理,乔治也提不出反对意见来。看了看加藤高明,乔治问道:“既然如此,华兰政府打算要求多少赔偿?”
曹汝霖似乎早已计算过了,他说道:“对于齐鲁民众的赔偿,经我们计算需要三百万撒尔镑,我国军队的损耗赔偿需要两百万撒尔镑。光海城的赔偿一百万撒尔镑,赎买战俘则需要支付三百万撒尔镑,总共是九百万撒尔镑。贵国必须以撒尔镑支付,因为鉴于近两年倭元的购买力波动较大,我国不大放心。”最后曹汝霖还不忘贬损一下倭元。今天他将自己的外交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堪称华兰外交官的典范。
对于曹汝霖的要求,加藤高明自然不会直接同意,在两人激烈争辩之后,赔偿款最终被压缩到了六百万撒尔镑。当然这样的压缩也不是毫无条件的,倭国必须在五日内撤出进入奉天的军队,并将钱款汇入交通银行。除此之外,华兰历年对日赔款全部免除的声明,倭国必须予以承认。就这样,加藤高明成了明治维新以来,第一个不是在战胜合约上签字的外务大臣。
双方签订了合约,这是华兰历史上第一次战胜的条约。喜讯传来全国民众无不欢呼雀跃,袁隗的北域政府,以及善战的赵守宏麾下蜀军也是声威大涨,成了全国的明星。
袁隗里子面子都赚足了,他自然非常高兴。倭国的赔偿款全都被袁隗笑纳了,一分也没给赵守宏,对此他只是一笑了之。北域中央政府太穷了,赵守宏是知道的,而他并不缺这些钱。这次大战蜀军虽然损耗巨大,但有弄回来三艘战列舰已经值回票价了。
蜀军各部经过了战斗总结,陆军认可了空军以及空降兵的巨大战斗潜力,速射武器对战壕战的优势,同时也对炮兵机动性提出了新的要求。在战争的关键时期,炮兵火力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而保障重炮能够跟得上步兵行进的速度,汽车功不可没。海军则不再将潜艇作为二流装备,反而要求扩大潜艇部队。同时对于快速战舰的破袭战和夜战同样非常推崇,要求增加快速鱼雷军舰的提案一样不少。
这一战也并非全是喜讯,它暴露出在大规模作战之中,蜀军后勤的严重问题。第一次在外线作战,后勤补给就供应困难。如果不是因为弹药补给不畅,蜀军的损失会减少许多。而在夺取黄岛时立下汗马功劳的空军,后来也是因为弹药与油料接济不上,对战争后期毫无贡献,变成了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典型。
赵守宏对于各部的战斗总结相当满意,他责成参谋本部与各部队及军工部门携手,解决这些潜在的问题。蜀军内部开始了新的整顿与改编,一些新武器开始扩大制造规模,而军队也着手研究针对性的训练科目。
战事结束之后,袁隗的目光自然也回到了国内。北域军在冥北的苦苦支撑,造成了接近三万人的伤亡,这让袁隗更加担心起自己统治的稳固性。临近直隶的齐鲁省内,赵守宏与蔡松坡坐拥十万大军,巨大的压力同样让袁隗心中不安。
在齐鲁战事结束之后,袁隗立刻发布总统令,要求参战各军回原籍休整补充,参战各军主要将领入京接受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