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隆裕太后的懿旨,袁隗就有了底气,他立刻向中原军政府发出和谈意向。袁隗发出和平的信号,很快获得了列强们的支持。西方人考虑的是本国利益,后金政府早已是他们手上洗顺了的一副牌,虽然已经腐朽但是容易掌握。所以民主革命之初,几乎所有的西大陆国家在华势力都不支持起义力量,他们不清楚华兰的局势下一步将会往什么地方发展。
尽管起义者在建立军政府之初,就宣称承认之前西大陆各国在华权利,承认之前与西大陆各国签订的所有条约。但是革命对于一个现存利益的拥有者,一个对所在国主权的侵入者,即使并非矛头所指,也会感觉惶惶不安,感觉到是一种巨大的潜在的威胁。因此撒尔、白鹰、罗刹、高卢等国都希望能够将朝廷保留下来,以便他们继续压榨和剥削。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当袁隗发出和平邀请的时候,各国公使才会纷纷表示支持。可是让袁隗意外的是,他发出了和平信号,南方的革命党竟然没人肯出来谈判。
其实并不是革命党不想谈判,相反在北域军的强大军事压力下,汉夏革命党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自从江夏起义以来各省纷纷独立,其中势力比较强大的有三家。建立中原军政府的汉夏革命军,攻占杭州之后,自领宁江督军的陈其美,以及由几路人马联合作战,在黄彬领导下的南都国民军。
此时的革命党正处于无政府状态,其内部派系林立,又没有一个众望所归的领袖。全国独立的十几个省中,除了赵守宏一方并不参与共兴会的决议之外,上面讲到的杭州、汉夏和南都这三大势力相互之间并不服气。
黎元洪首先以首义者的身份出头,表示应该由各省派出代表,来汉夏商议组建中央政府的问题。陈其美也不甘落后,他当即联络江北都督程德全和宁江都督汤寿潜联合发表声明,希望各省派人来富庶的杭州组建中央政府。黄彬则以革命先驱,以及孙文海代理人的身份,要求各省选派代表赴南都,商议召开国民议会问题。
南方几大势力彼此争吵,根本没人理会北方的和谈要求。他们可以不理会,袁隗不行啊,如果不能与革命党和谈,他又如何谋求最大利益。这个时候杨晳子站了出来,他给袁隗献计道:“他们吵他们的,咱们谈咱们的,既然革命党几派一时分不出高下来,咱们可以派出三批代表,分别与杭州、汉夏和南都接触嘛。”
如今袁隗最需要的就是做出一个与南方谈判的架势,以此来向朝廷讨价还价。与三方代表谈判,至少比不谈要好得多。没想到袁隗发出这个意向之后,南方几大势力都同意了。
很快袁隗就派出了一个高规格的谈判代表团,其中由唐绍仪担任团长,杨度和杨士琦为副。而对方的代表团规格同样不低,担任团长的是近代著名外交家伍廷芳、副团长则是三方势力各一名,分别是汉夏的黎元洪,南都的黄彬和杭州的陈其美。
在袁隗的要求下,双方决定在光海城举行谈判。陈其美做贼心虚,不敢进入光海城,生怕遭到赵守宏的报复。最后双方谈判的地方放在了公共租界的工部局,不过这样一来,大蜀军政府也派出了几名代表。
很快双方代表团就如期抵达了光海城,唐绍仪与伍廷芳一见面,非但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双方反而非常和气。原来两人本就认识,他们还在外务部共事多年,私交非常不错。
双方寒暄之后坐了下来,唐绍仪看了看对面几人问道:“不是说中川方面也会派人过来吗?为什么没有看到?”
伍廷芳道:“中川的大蜀军政府并非我共兴会中人,他们的组织是华兰先锋党,与我们没有多少瓜葛,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行踪。”
“华兰先锋党?”唐绍仪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个近两个月内刚刚在国内声名鹊起的组织。这个党派的内部结构显然十分严密,发展到如此庞大的地步,事先却没有透露任何风声。
可是现在人家一出手就不同凡响,在北域军和革命军在汉夏大战的短短时间内,这个组织已经北占西域、北疆和大半个内匈奴。在东边更是千里奔袭,不但占据了光海城所在的松江府、海门厅和太仓州,还在短短半个月内将附近的通州、扬州府、镇江府、常州府、苏州府、湖州府和嘉兴府尽数收入囊中,其势力已经占据了江北省的三分之一和宁江省的一隅之地,此外他们还捎带着攻下了江左省九江府,这样的作战效率,即使是北域军也难以企及。
如果只论地盘的话,如今的大蜀军政府已经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势力,不过唐绍仪与袁隗的观点相同,那些人烟稀少的地盘,就算占下来用处也不大。以他的估算,大蜀军政府旗下所有占据的西北地域加起来,还不如光海城这一片地方富庶。
就在两方代表团都在好奇,事先说好要派出代表的大蜀军政府,为何迟迟无人到来的时候,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了进来。一个容貌俊美身穿草绿色军装的青年,在两名西装青年和三名军人的陪同下,快步走了进来。
见到双方已经坐定,那个青年对着双方攻守道:“各位勿要见怪,因为道路不畅,赵守宏来晚了。”
“咝。”听到对方报名字,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赵守宏竟然能够亲自从中川来到光海城,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四百二十四章 国体之争
自从萨镇冰无奈出走之后,汉夏江面上的海军就落在了汤芗铭手中。他当即就宣布海军起义,随后这支舰队被他就近停靠到了江夏,以拱卫革命军的阵地。
有这样一支舰队封锁着龙江水道,赵守宏又如何能够通过龙江从中川来到光海城的。其实这些人并不知道,赵守宏根本就没走龙江这条航线,而是绕远路抵达的光海城。
前些日子唐继尧和蔡锷联手,在交趾发动了兵变,一举夺取了交趾的控制权。有唐继尧这个自己人和蔡锷这个好朋友在,赵守宏自然可以无惊无险的通过交趾,因此他从宁远厅登上火车,沿着川交铁路和交缅铁路直达皎漂港。
赵守宏顺便视察皎漂港,专门参观了在港口新建的高大炮台。这些炮台都是吴玉章专门修建,用来安置条顿国进口要塞炮抵抗撒尔人进攻的。如今炮台已经竣工,他也终于感到有了安全感。在给驻守果敢王国的吴玉章留下部分大口径要塞炮以补充港口炮台之后,赵守宏还将一份神秘的军舰图纸,交给正在皎漂港主持工作的魏翰。
做完这一切,心满意足的赵守宏才登上轮船,通过海路来到了光海城。当然这次赵守宏不但自己来到了光海城,还将威廉皇储存在皎漂港剩下的大口径要塞炮和陆军火炮统统带了过来。毕竟光海城地理重要,又安置有自己的工业区,是要重点保护的对象。由于芦潮港码头装卸重炮耽搁了时间,所以赵守宏在一个小时前才刚刚抵达光海城港,他自然要迟到了。
听到几人自报家门,两方代表团才知道赵守宏身后的两个西装青年一个是中川军政府工商业部长张列五,一个是如今执掌光海城政府工作的谢明爵。至于那三个军装男子,有两个是赵守宏的贴身生化人卫兵,另外一个则是中川不为人知的特战师指挥官陈虎。三个军人是不参加谈判的,因此在赵守宏和谢持、张培爵落座之后,陈虎三人就站在后面保护他们的安全。
“不知道这次谈判,赵都督是持什么立场的?”唐绍仪先发话了,赵守宏毕竟是反金的,但是袁隗却说他会帮助自己,因此如今问清他的立场非常重要。
赵守宏哈哈一笑道:“两边的代表团一边是代表立宪的中坚力量袁公,一边是代表主张共和的共兴会。其实这次谈判大家要争论的,并非是双方军事对峙的问题,而是我们的国家应该往哪个方向走的问题。虽然我是比较倾向于立宪的,但是这种国体能否让华兰富强起来,我还不能确定。因此我打算先听听各位的见解,说不定能给我很大启发。”
赵守宏一通话等于没说,根本就听不出他想要支持谁。见到赵守宏如此滑头,唐绍仪也拿他没有办法,因此他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伍廷芳身上。
“不知道廷芳兄有什么想法?大家可以开诚布公的谈嘛。”唐绍仪转头问道。
伍廷芳看了看赵守宏,又看了看唐绍仪道:“我们的想法就是推翻腐朽的后金统治,以共和代替专制,这样才能让国家逐步富强起来。”
“我看也不见得吧,如今光是共兴会一方,就分出如此多的派系。你们自己都无法统一意见,又如何能够统领全国?如果整个国家都变成了大堆的派系,这还是统一的国家吗?一盘散沙之下,又何谈富强?”赵守宏插了一句话,说的伍廷芳脸上一红。
如今的共兴会的确犹如一盘散沙,他们大多以地域区分,各派系都坚持本省的利益,轻易不服从外省的支配,这也是如今黄彬等人最头疼的地方。
“守宏不能这么说,毕竟共和制才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方向。你看看白鹰国、高卢国不都是共和政府体制吗?”黄彬插话说道,他本来对赵守宏有着不小的好感,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为自己的理想辩护。
“白鹰国和高卢国的成功,并不能说明共和制的优秀,相反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撒尔国和条顿国都是君主立宪制,就连后起的倭国也同样如此。”赵守宏道:“一个政体是否能够获得成功,主要是看本国的实际情况。在如今的华兰,我看不到有利于共和的形势,至少国民素质就不具备。”赵守宏摊了摊手,他纯属是对将来军阀混战的忧虑,才忍不住出口劝阻的。但这一开口却让唐绍仪放心了,他果然是帮助自己一方的。
“如今汉夏首义之后,全国十八省响应,这难道不是能说明共和深入人心吗?”黎元洪问道。
赵守宏摆摆手:“十八省不都是响应共和的吧。比如说我麾下的中川、西域各省可没说响应你们江夏起义,我只是不满专制而已,并非对共和有好感。至于如今独立的各省之中,有多少如我这般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赵守宏的话让黎元洪为之语塞,虽然如今的国家烽烟四起,到处都是起义的风潮的。但其中有多少是真心革命的,黎元洪心里还真是没底,至少他自己都很难界定。
“我们今天是避免南北冲突,坐在这里谈判的。大家首先要实现的是和平问题,至于国体变更如何,咱们可以押后讨论。就算是建立共和,总统的人选也是可以商量的。”伍廷芳不愧是老谋深算的外交家,他知道不能在国体问题上与赵守宏纠缠,当即改变了话题。
“这是自然,大家都是华兰人,何必为了理念不同而自相残杀,有许多事情是可以放在谈判桌上的嘛。”唐绍仪也笑着说道。见到双方开始讨论解除军事对峙的问题,赵守宏当即不说话了,反正他的部队已经停止进攻了,不存在对峙问题。
对于军事和平问题,双方的谈判还算顺利,他们约定双方在谈判期间先暂时停火,双方脱离接触以免误伤。但是当双方谈到实质问题的时候,却出现了严重的分歧,讨论不可避免的又回到了国体问题上来。
第四百二十五章 打压陈其美
为了获得立宪派的支持,唐绍仪希望可以建立立宪制国家,共兴会可以作为一个政党,参加国会选举,依靠和平的政治方式取得国家政权。
伍廷芳则坚持共和体制,声称后金皇帝必须退位,革命党才会停止反金活动。至于共和建立之后总统应该由谁来当,各位代表一致认为如果袁隗能够逼迫后金皇帝逊位,他们可以支持袁隗担任大总统,双方的谈判因此陷入了僵局。
“我就说不谈国体,这和谈根本无法达成协议吧。”始终在旁边静听的赵守宏摊了摊手,百无聊赖的说了一句。听着双方激烈的争辩,他实在有些腻歪,作为知道后世历史的人来说,看着双方为自己的理想据理力争,是非常可笑的事情。因为他知道不管是立宪还是共和,在华兰都是失败的。
唐绍仪看了赵守宏一眼随后道:“对于廷芳兄所提出的要求,我是无法做主的。我必须电请袁大人之后,才能与你们接着谈判。”
“这是自然,既然如此我们就先休会好了。”伍廷芳笑道。
“慢来,你们两边的事情谈完了,咱们的事情还没谈。”赵守宏摆摆手道。
“有什么事情?”伍廷芳好奇的问道。
赵守宏看向了陈其美道:“我要问问陈都督,我在11月1日已经通电全国反金了,两天之后你为什么带兵进攻我在光海城的工厂,并且给我造成了极大损失。这一点我要求共兴会澄清,否则我将会对外宣传,说共兴会刻意压制其他党派,企图**独大掌控南方。”
见到赵守宏突然发难,唐绍仪微微一笑,他反到不着急走了。现在他更想看看共兴会如何应付这件事情,说不定在赵守宏的质问之下,袁公的想法还有实现的可能。
伍廷芳听得莫名其妙,他转头看向了陈其美。陈其美听得脸上一白,心中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自己本来就怕赵守宏报复,不敢来光海城谈判的,可是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他却不能不来这一趟,否则他会在今后的利益分配时吃亏的。
“这……”陈其美结结巴巴的道:“当时我并未看到通电,不知道赵都督已经反金了,这完全是个误会。”
“是吗?可是据我们所抓到的俘虏供认,你们之前就知道通电的事情,这一点多位曾经参加起义军的光海城大商人可以作证。你分明是故意进攻我的工厂,想要捞取好处。我要立刻通电全国,揭露你们共兴会的险恶用心。”赵守宏显得很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