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祝蕾好像找到一个寻觅良久的突破口,嘴角扯动了一下,但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就好像遇到一个外星文盲,略略的睁了睁眼睛:
“你怎么会不喜欢文学?文学是滋养心灵的营养,是精神层次的追求。没有文学,人的心灵就是一片荒芜!”
卢嘉栋从来没听过这样奇怪的理论,再次重申说:“我不喜欢文学。我也没觉得就……荒芜!”
而听了卢嘉栋的话后,祝蕾却展露出一丝灿烂的微笑,看上去很美丽,也很迷人,但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却也让人感到冷若冰霜额,无法接近,或许在旁人眼里,卢嘉栋是年轻的军工专家,国家的栋梁,应当受到尊敬。
只不过,这些光环在祝蕾的眼里基本被无视掉,因为她的心中,所谓的专家只是把头埋到沙地里的鸵鸟,默默无闻一辈子也未必得到好,那像文学、财经领域的佼佼者,不但能为世人所铭记,更可能会名垂青史,正因为如此,祝蕾对卢嘉栋始终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呢?你有理想吗?”祝蕾颇有些轻视的问了一句。
卢嘉栋蹙了下眉,虽然祝蕾长得很漂亮,但卢嘉栋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傲慢的小姐……
“你领导新式坦克领导小组高兴吗?以前有做过类似的工作没有?”见卢嘉栋不想回答,祝蕾又抛出新的问题,要知道祝蕾的职业就是记者,对采访者提出问题是她的职业,更是她最擅长的,也因此常常在各种犀利的问题间转换发问,最终迫使对方头脑发胀,进而就范……
“高兴,像我这样的年纪能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自然是高兴!”卢嘉栋回答的很认真,其实说高兴却不太符合事实,因为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高兴的意思。
“听说你是个孤儿,老家也是农村的,你对未来都有些什么想法?”祝蕾真相是在采访,而卢嘉栋的心里却是一阵冷笑,看来这个高干家的女儿真心瞧不上他这个孤儿院出来的穷小子呀,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祝蕾打心眼里看不上卢嘉栋,对于这一点,卢嘉栋自然看得明白。
而祝蕾这一系列没有由头的发问所要达到的最终目的,卢嘉栋也是清楚明了,说白了就是想逼着他发点脾气,愤怒起来,进而这位美丽机智的记者小姐,就会趁此机会带着他的父亲祝光荣堂而皇之的离开,到时候任何原因都会推到他卢嘉栋的头上。
况且,一墙之隔就是祝光荣祝老的病房,现如今隔音效果都不好,自己若要使贸贸然的说些重话,势必会让祝老也听到,到那时即便是祝老有心想继续做下去,想必之前那可滚热的心也会凉了一大截:
“真不愧是大记者,心智就是不一般!”
卢嘉栋看着面前这位比花还漂亮几分的祝蕾,心中却想着截然不同的评语,也正因为如此,卢嘉栋并没有吭声。
“其实我知道你对生活要求并不高!”祝蕾也不需要卢嘉栋回答,清高的说道:“钱不钱的无所谓,就像我那位正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一本学术书籍,一根铅笔,一杯热茶,几张草纸足矣!”
“是吗?这样倒是为国家节省粮食和住房了!”卢嘉栋像是在开玩笑,对着祝蕾笑着说道:
“那你的理想实现了吗?”
“卢嘉栋同志,好像这个问题是我先问您的吧?”
“我的理想是明年当上组长,以后在当上厅长、部长。”卢嘉栋这回说的毫不犹豫,直截了当,溢于言表的野心,配着他那极具侵略性的眼神,让祝蕾不由得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
“你不喜欢文学,那你肯定没读过多少书了。你看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吗?看过《罪与罚》吗?”
听了卢嘉栋“平庸”的理想,祝蕾嘴角朝下撇了一下问,卢嘉栋摇头:“没有。”
“那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和《复活》呢?”
“也没有!”卢嘉栋虽然知道祝蕾是在故意找他难看,但脸上也有点不好意思,如果他是一个文学青年,说不定就可以针锋相对的辩上一辩,可是卢嘉栋是学技术的军工专家,他感兴趣的是火炮、坦克、是战斗机、是军舰……
“你还真的缺乏文学素养。”祝蕾毫不客气地说。“那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呢?这本书总应该看过吧?”
卢嘉栋当然看过,只不过不是后世穿越过来的这个,而是早已消逝的那位卢嘉栋,但也只是消遣,并不沉迷,但不管怎样,此时的卢嘉栋越来越不喜欢祝蕾,忍耐力更是到了极限,只觉得祝蕾除了找茬好像并没有其他的目的,既然如此,那就顺势而为,好好敲打一下这位做记者的傲慢大小姐: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在很多书里学过,铁元素,加入合金元素,在不同的温度下冶炼,形成珠光体、宝光体、莱氏体、屈氏体,C曲线知道吗?形状就跟认得鼻子一样……”
听了卢嘉栋的话,祝蕾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彻底定在那里,他没想到原本想要用自己所擅长的文学来好好敲打卢嘉栋一番,可说来讲去,却被卢嘉栋借力打力,用专用技术术语将她这个始作俑者用大木棒狠揍了一下。
此时此刻,祝蕾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说什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不是明摆着把肉递进别人嘴里嘛……
第481章 坚强的后盾
祝蕾想要反驳,可一时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在她的眼里是举世无双的一代巨作,可落在对面卢嘉栋的眼中却变成了彻底的疑问句,一个不折不扣的技术问题,更可恨的是,卢嘉栋那种犹如老师在悉心教导学生的那种诲人不倦的眼神,更是让祝蕾心中感到无比的难受和愤恨:
“这哪里是诲人不倦,简直就是毁人不倦!先前是自己病倒在床的父亲,现在又是自己,这样下去还了得?”
想到这里,心中的怒气再也抑制不住,从胸中涌到面庞,使得那张俊俏白皙的脸犹如挂上了寒冬的冰霜,让原本就很冷艳的祝蕾,更加冰寒刺骨,就好像北冰洋中的海胆,支楞起身体四周的锋利针刺一样,让人根本没有接近的可能,紧接着秀眉一扬: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哼,真不愧是年轻的军工专家,解释的还真是好,可是那又能怎么样?”
祝蕾不屑的撇了撇嘴,她出生在帝都,现在又在改~~~革~~~开~~~放的前沿的阳城工作,而且自小就存有心思高远的文艺气质,以及无尚向往个人世界的浪漫情怀,长大成人之后更是觉得外面的世界精彩万分。
也正因为如此,她没有按照父亲的建议,投身于军工行业之中,而是从事她认为更为自由、更能实现人生价值的事业,所以她对父亲的想法很不认同,对父辈那种牺牲自我,成就国家的无私精神不但不理解,反而认为是蠢到家的过时旧思想。
尤其是在阳城工作期间,看到那些挥金如土的港台商人,接触到那些自由奔放的国外友人,见识到那些蓬勃发展的乡镇企业老板,体会到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精彩之后,祝蕾的这种想法便更加坚定。
也因此三番五次给自己的父亲写信、打电话、拍电报,让祝光荣不要在搞那些枯燥乏味且有损身体的工作,好好在家里养养身体,随便在某个港台企业或者外资公司挂个顾问的名头,随随便便就是几万块,比之一年辛苦得来的那点微薄的工资不知道强出多少。
可是祝光荣跟她一样是个固执的性格,不过这一次却又让祝蕾找到了突破口,祝光荣病了,面前的这位年轻的负责人卢嘉栋绝对是难辞其咎的,当然,祝蕾也不想撕破脸,只想用她的所长压一压卢嘉栋迫其就范。
可没想到卢嘉栋虽然年轻,不仅能沉得住气,而且反应极快,一个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就把她这个大记者给难道了,既然如此,那也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摊牌就好,反正父亲祝光荣卧病在床是事实,也到了退休年龄,提出回家休养,也是情理之中,就算到了高层也说得过去:
“你们在山窝窝里搞的那些个所谓的重点项目,能值几个钱?难道真盼着打世界大战不成?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得很,现在国家在削减部队和军工研发的经费,全力进行经济建设,说明什么?说明已经到了化剑为犁的时候,卢嘉栋同志,您去过深震吗?”
祝蕾的话语像一把把利剑,配合着她那冰冷夺目的眼神,直直的朝卢嘉栋射了过去,卢嘉栋本想接招回答,可是祝蕾根本不给卢嘉栋任何机会,轻薄美颜的红唇就如同全力开火的重型机枪,朝着卢嘉栋不停的扫射:
“我想你没去过!那里才多长时间,已经是一片繁华,还有阳城的街头,即便是夜晚也是璀璨夺目,可不是你们这穷山沟可以比的,至于收入,就算是倒卖电子表的小老板,一个月也有上千的收入。
而您,亲爱的卢嘉栋同志,几年的工资加起来可能也达不到人家一个月的收入,实话跟您说,已经有数家港台和外资企业希望我父亲前去担任顾问,一年最少三万,卢嘉栋同志,您如果能给我父亲这个待遇?
我想别说是你了,就是整个军工行业也无法给与这样的报酬,卢嘉栋同志,你也该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了,是该到化剑为犁的时候了,你们军工行业除了能造那些铁疙瘩还能干什么?哦!对了,还有一大堆没用的烟花鞭炮!它们能当大饼吃?呵呵,如果能吃,我佩服你,如果不能,就别在这像木桩子一样拦着路!”
祝蕾最后几句话,说得既决绝又俏皮,但那种极端的讽刺和不屑却是溢于言表,卢嘉栋本来就不喜欢这个高傲无理的小丫头,只觉得她是担心自己的父亲,而自己以及整个新式坦克研制小组在祝光荣身体方面也确实是没有给予充分注意。
因此,卢嘉栋在之前对祝蕾很是忍让和克制,即便是那番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解释,也是借力打力,但之后也有些后悔,想着怎么弥补一下,别因为自己这一番话而寒了相关家属的心,可没想到祝蕾却讥讽起他心爱且为止奋斗的军工行业,这下让本来想缓和的卢嘉栋也无法再忍下去,板着脸说道:
“如果我们军工行业只生产铁疙瘩和烟花鞭炮,试问您这位大小姐能安然的站在我面前吗?如果没有我们在山沟沟里夜以继日的辛劳,‘园子蛋’和‘清蛋’能让你直着腰杆审视外面的花花绿绿?如果没有我们通宵达旦的劳作,‘远程捣蛋’能让你睁眼看世界时那般有底气?如果没有我们无时无刻的拼搏,利剑和盾牌所组成的坚强后盾,能让你这个张口闭口就是理想和文学的大记者毫无顾忌的享受着思想的浪漫和无冕之王的封号?
诚然,你说的三万块钱确实是很多,那一个月一千块钱的老板却是我现在工资的数倍,可要是没有我们的无私奋斗和奉献,别说是一千块钱,就是一块钱也别想那么容易的挣到,因为我们从事的不是别的行业,而是支撑起这个国家的脊梁和腰板。
挺着脊梁可以叫挣钱,弯下腰拿钱就是乞丐,鸦~~~片~~~战~~~争是不是太远了?甲~~~午的烽火是不是也因为日本人的媚笑忘却了?八年的抗~~~战和血雨腥风是不是看在三洋电饭煲和索尼随身听的面子上一去不复返了?美国的野心也因为可口可乐和麦当劳的存在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化剑为犁!亏你能说得出来,要不是这些利剑和盾牌在你们背后做支撑,试问你们还能心之坦然的吃饭?要不是这些利剑和盾牌在你们背后做支撑,试问你们还能理所应当的穿着合适的衣服?连吃饭和穿衣都谈不上的时候,你这位大小姐还有臭美的资格吗?”
祝蕾打扮得很时尚,人也长得相当漂亮,可是落在卢嘉栋的眼里却用一句“臭美”概括,这让祝蕾哪里受得了,从小到大她都不成遭到如此待遇,哪个见了她不是献着殷勤就是俯首帖耳。
加之她也算是博学多才,走到哪里都是中心,尤其是男性,都会或多或少的给些面子,即便是她有些冲撞也不例外,可是今天的卢嘉栋却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直接将她的高傲打得七零八落,尤其是最后一句“臭美”,更是让祝蕾含在眼眶中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见到祝蕾两行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的泪水,从一双杏仁眼中滚滚而下,卢嘉栋心下也是愕然,他也是因为祝蕾的话刺破了底线才说出那番话,本以为身为记者的祝蕾心里能有多点儿的承受力,可没想到只是几句话,就被自己说哭了。
其实有着后世思想的卢嘉栋,对于祝蕾这样的美女早就见怪不怪了,所以说话时也没什么顾忌和面子上的困扰,不过卢嘉栋却看不得女孩子哭泣,在家里只要陈子玥一哭,卢嘉栋基本上就是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