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钟毅就走进了客厅，只见老丈人张谋之、丈母娘张夫人，二舅哥张远西还有小舅子张远范、妻子张满怡全都在，正围着张远南说话。
见钟毅进来，张家六口便全都站起身，老丈人张谋之也是不例外。
有些人再怎么假装威严，别人也不会把他当回事，但还有一些人，再怎么随和，言行之间仍有一股威严，往那一站，别人就绝不敢等闲视之。
“子韧你可算回来了。”张远南说道，“你再不回，我可就要走了。”
“三哥这么快就要走？”钟毅愕然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住上几天？”
“这话说的。”张远南没好气的道，“我让你去上虞住上几天，你能呆得住吗？”
钟毅闻言便神情一凝，问道：“怎么，都两个月了，部队上的事情还没有理清？”
“理清？”张远南摇头苦笑，“我连头绪都还没有理出来呢，这方方面面的人和事，实在太复杂了，我说一句实话子韧你别笑话，现在我是真的后悔了。”
“尽胡说。”张谋之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没好气道，“后悔什么？”
“后悔不该下部队。”张远南道，“以前在总参谋部时多轻松，上班点个卯，然后就基本没什么事，下了班该搓麻将搓麻将，该跳舞跳舞，那日子才惬意，哪里像现在，我真是又当爹又当妈，还要见天到处找人化缘。”
张谋之皱着眉头道：“真有这么难？”
“爸，我这么说吧，比你想象中更难一百倍！”张远南叹息道，“我甚至把师长津贴都给贴进去了，要不然也不至两个月都吃不上一顿肉，可既便这样也仍是杯水车薪，部队的经费缺口那真不是一般的大！”
张谋之道：“集团军总部和战区长官部就不管？”
“管？”张远南道，“他们怎么管？能下发的军饷是越来越少，但是法币的购买力却是越来越差，两年前五角法币能下顿馆子，到一个月就买不到半斤米，现在更绝，上虞的老百姓直接就拒绝收法币了。”
张谋之闻言便沉默了。
上虞因为紧挨着余姚，所以最先受到鄞江影响，也开始拒收法币。
这下，就使得驻防在上虞的第194师陷入困境，口粮都成了问题。
张远南这一次回家来，也是来向他老子化缘的，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只能厚着脸皮向他老子来要钱，几千口子，得活下去呀。
第1079章 协同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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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张夫人蹙眉问道：“部队现在真有这么难？”
“妈，比你想象中还要难上一百倍。”张远南道，“以前在总参谋部任职之时，部队在我眼里就只是一个个的数字，有多少兵力，就能有多少战斗力，可真到我下了部队，才发现事情完全不是这样，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
“这个倒是。”钟毅道，“一支部队，要想维持战斗力是很不容易的，而要想提高战斗力那就更加的艰难。”
“可不就是。”张远南摇头叹息道，“子韧你恐怕不知道，我们第10集团军的六个师，战斗力已经是惨不忍睹了。”
张远范问道：“有多惨？”
张远南说道：“首先是兵员的缺额，除了预备第十师外，其他的五个师全都是乙种师，按规制应该有兵员九千余人，可实际上，情况最好的第16师也只有6000多人，194师在我接手的时候，实际兵员竟然只有4000人。”
“咳咳。”钟毅闻言有些尴尬的道，“这个是特殊情况，194师在你接手之前，曾经跟我们的警察总队发生过冲突，在双方对峙及摩擦的过程当中，肯定有士兵趁机逃跑，所以兵员肯定会少一些。”
张远南说道：“既便是这样，也不该只有区区4000人。”
“这个倒是。”钟毅点头道，“怎么也该有五六千人才对。”
张远范问道：“三哥，如果只是兵员缺额，好像也没你说的这么惨吧？”
“这还不惨？”张远南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小弟你这话还真就说对了，还有比兵员缺额更惨的，那就是装备的匮乏。”
“装备？”张远范有些不信的道，“第10集团军可是正规军，怎么会缺装备？”
“小弟，你想当然了。”张远南道，“在我们第10集团军，不仅是我的194师，就连章亮基的16师也是装备奇缺，而且缺口还不是一般的大。”
顿了顿，张远南又说道：“还是我的194师，4000多官兵，长枪短枪加起来居然只有不到两千条，子弹加起来不到一万发，这他娘算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张远范瞠目结舌的道，“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张远南冷然道，“第10集团军有牛见虎、汤建平这样的高级将领，就会有什么样的部下，这些败类行事简直毫无底线，不仅吃空额，克扣军饷，而且还敢在暗中倒卖军火，部队的武器弹药早被他们卖差不多了。”
“还能卖军火？”张远范愕然，“有谁会买他们军火？”
“买军火的人多了。”钟毅道，“江浙历来富庶，民间的财力雄厚，在这样的乱世就会有强劲的武器购买需求。”
“没错。”张远南道，“武器弹药全都卖给民团了。”
顿了顿，张远南又道：“跟你们说一件可笑的事吧，有一回16师要开赴浙皖边境参加一次作战行动，结果因为枪支弹药不足，就只能向当地的民团借，堂堂党国的中央军，居然沦落到向民团借枪支的境地。”
张满怡不无担忧的道：“那这样的部队，还能有战斗力吗？”
张满南叹息一声，道：“局面如此，恐怕是没多少战斗力了。”
钟毅也是默然，要不是因为这个，国民又何至于在1944年酿成豫湘桂大溃败？
要知道到1944年时候，日军的战斗力已经出现严重的下滑，但很少有人知道，国军战斗力的下滑更严重！
有些人想不通，但其实这一点都不奇怪。
因为国军早被军中大大小小的蛀虫掏空。
张远南还算是有良心的，到任之后一没有吃空饷，二没有卖军火，甚至还想着要补足缺额以及军火，恢复部队战斗力，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所以，我就特别佩服你，子韧。”张远南扭头看着钟毅，又道，“对于国军中的绝大多数将领而言，能够维持部队的战斗力就已经很不容易，但是子韧你，维持部队战斗力根本就不是什么事，你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让部队战斗力有一个大的提升！”
顿了顿，张远南又接着说：“这次到了鄞江之后，你就更绝了，居然还能够无中生有变出一支部队，这本事，简直了！”
张满怡听到这里，忍不住回头含情脉脉看着钟毅。
听着三哥这么夸自己夫婿，张满怡真的非常开心。
钟毅听了却心头咯顿一声，无事献殷鄞非奸即盗。
张远南变着花样的夸赞他，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