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前卒 第1111节

“王厚,此人死后,秦风亲自扶灵回乡,极尽哀荣!”鲜碧松道.

“秦风这些年来,在征战四方的同时,也在不遗余力的做一件事情,那就是集权中央.不管是吏治改革也好,还是税务制度改革也好,或者是货币改革也好,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一个目标,将权力向中央集中,这样他们可以将全国的力量,集中起来去做某一件事情,从而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件事情做到最好.”曹云道:”这样做的好处,现在已经能很轻易的就看到其中的好处了,大明立国还不到十年,就能与我大齐抗衡了.”

“我们也可以这么做啊!”鲜碧松扬声道.

曹云哈哈一笑:”你终于说到重点了.这就是皇帝为什么一定要推行改革的原因所在了,我们能看到的,皇帝看到的更多,这就是为什么我毫不后悔的退下来为皇帝的改革让路的原因所在.齐国不改,终有一天,会输给大明的.”

“但与秦风不同,他改革轻而易举,因为不论是莫洛叛乱,还是洛一水,陈慈的叛乱,都将前越弄得乱七八糟,大量的豪门贵族在这些动乱之中烟消云散,百姓渴望改变,人心思变呐.这是秦风最好的机会,而他也抓住了这个机会.”曹云摇了摇头,”但我们大齐就不同了,豪门世家成了改革的最大阻力,因为皇帝的每一个改革,毫无疑问,首先触动的就是他们的利益啊!”

鲜碧松亦是叹了一口气.

“阻人财路,犹如谋财害命!这便是那些豪门世家的理由,他们更害怕这些改革触动他们的根基,不错,如果这些改革每一项都推行下去,的确第一个损害的就是他们,但却能让大齐强大起来,这些年你也看到了在那些推行新政的州郡,已经出现了勃勃的生机,但是大齐的膏腴之地,都在世家豪门的掌控之中,最大的工坊在他们手中,最好的工匠在他们手中,最先进的工艺也在他们手中,他们掌控着最大的铁矿,最大的冶铁练钢坊,掌控着道路运输,营造,你说说,有什么是他们不插手的,而他们一插手,别人又怎么还有活路?”

曹云愤怒起来:”豪门世家不倒,大齐便要倒了.”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时不我待

在齐国,豪门世家掌握着大片的土地,并因此而控制着大量的人口,势力庞大,综错复杂,朝廷的政令到了地方,能得到这些豪门的支持,便能得到推广,反之,则寸步难行.大齐立国数百年,表面上仍然繁荣昌盛,为诸国之首,但暗地里,却已经是千疮百孔,外人难窥其中奥秘,但齐国真正的当权者,早已经是心急如焚.

国家税收一年比一年在减少,大量的赋税莫名其妙的流失,耕地减少,人丁减少,反映在帐面上的一切都在减少,但实则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百余年的开垦,土地是在增加的,齐国一直是诸国之首,无人敢惹,早期的三国联全抗齐,也不过是求自保而已,所以齐国的人丁实际上也是在增加的,但这些,并没有给朝廷带来什么实际上的利益,而是都落在了地方豪门的手中.

各种隐田,荫田不入帐,附属在土地上的人丁自然也都没有算在应该缴纳赋税的行列之内,豪门世家借此大发国家财,而那些隐户,因为依附于豪门世家实际上可以少缴赋税,自然也乐在其中.

明国的商税最初是二十税一,后来进展到十税一,从去年开始,耿精明开始推行查帐式征收,更是几乎将大明国内的商业一网打尽,大量的商税收入远远的超过了农税的收入,也使得大明可以大幅度的减轻农民的负担,大明农民的负担之低,让齐人为之咋舌.

农为国之本,无农则不稳.

齐人不乏才智之士,看到了明国兴旺之源,自然便也想效仿,但问题在于,大明可以推行的这些政策,基于前越时代的那些豪门世家,在一次次的战争之中被几乎摧毁殆尽,而剩下的,在强大的军队面前,也只能选择合作一条路,要么生存,要么毁灭,他们已经没有了与国家政权抗衡的资本.

但齐国不同,豪门世家手中所拥有的资源,足以与国家相抗衡,齐人要改革,就必须先要解决这个问题.

曹天成数年努力,终见成效,现在已经最后攻坚的关头,各种各样的反扑应声而来.这是最艰难的关头,挺过去了,一个全新的大齐将会诞生,挺不过去,大齐便将在在随后的岁月之中,一步步地坠落向毁灭的深渊.

曹云之愤怒在于这些豪门世家原本就是依附在国家身上的一条条吸血虫,只想在寄居体吸取营养,却不想为寄居体的健康而付出,对于这些人来说,国家的兴旺于他们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城头变幻大王旗,实在不行了,他们再换一个主子.

朝代可以变换,他们这些盘踞地方的宗族却会永远传承.

“这是一场战争!”他看着鲜碧松道:”而且是一场比对外战争更复杂的,更难打的战争,所谓投鼠忌器便是这个道理了,我们想铲除这些毒瘤,但却又不想弄坏大齐这个珍贵的瓷器,只能步步为营,小心翼翼.”

鲜碧松点头,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懂得,对外敌,他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就像他与吴岭对峙,你一刀,我一枪,杀来杀去,都是摆在明处.

“其实总体形式还是好的.”曹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几年,陛下已经解决了很多问题,一些像你一样的忠心臣子们诚心竭力,大齐已经比以前好上了许多,于少不在外强中干了.这才是陛下决意试探一下明国,与明国打一场的原因所在了.”

“末将哪里做了什么事了?可不敢无功受禄?”鲜碧松摇头道.

曹云一笑:”怎可枉自菲薄?这些年你在常宁郡,整军备战,一步一步的将那些世家子弟从军队之中剔除出去,将你麾下的这支军队,真正变成了属于朝廷,属于陛下的军队,这就是大功一件.那些世家豪门如果不是感到末日将至,又怎么会丧心病狂的在勃州发起叛乱?”

“当年不选勃州周氏就好了.”鲜碧松叹了一口气:”朝廷就没有想过周氏是海盗世家,陆上不能安身,海上仍可生存吗?现在他们闹起来,可比陆上更难对付了.”

“说不上是失误,两害相权取其轻,勃州毕竟不在要害之地,就算乱,也乱得有限,不会伤了根本,另外的那些地方就不一样了啊,本来将周氏水师弄到荆湖战区去,就是存了让他们与楚国水师两败俱伤的想法,不存想周曙光此人,眼光很是了不得,一个金蝉脱壳,便逃出生天,更是与明人勾结起来,不过也无妨,纵然他们在海上纵横来去,陆上却仍旧是我们的天下.只消借着这一次的叛乱,重重打击一下这些豪门世家的气焰,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这大齐天下的主人之后,回过头来再有条不紊的收拾海上的事情,凭着大齐的底蕴,也用不了几年.”

“大帅说得是!”鲜碧松笑道:”当年大帅推荐郭帅而将周济云放到昆凌郡,看似给了周凌云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实则是将豪门世家的底蕴统统给拖在了对楚战役之中,直至今天,末将才看清这里头的关窍呢,大帅好手段.”

“周济云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曹云有些惋惜地道:”可惜终究还是世家子弟,脱不了世家宗族的影响,他没个好下场,也是让人唏嘘不已,他的确是一个好的帅才呢!”

“不为国家所用,才越高,危害越大!”鲜碧松断然道.

“的确如此!”曹云点了点头,微闭双止,头靠在了身后的车壁之上,似乎很是疲乏.鲜碧松却是知道曹云这是在心痛,周济云麾下大部分将领都是世家子弟,但那些人,又何尝不是在大帅的手下一步一步的成长起来的呢,但最后,却是大帅一手策划将他们在一步一步的送上黄泉路,就算他们不死在楚人手中,最后也会倒在大齐自己人的手里,不是在疆场之上,就是在大狱之中.

他亦沉默了下来,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没有什么好说的,大帅有舔犊之情,他却没有,在他看来,但凡挖国家墙角的家伙,都是死有余辜.更何况,他一个寒门子弟,奋斗到今天这个位置,便是无时无刻的与这些世家子弟们争斗而得来的.他是幸运的,获得了胜利,但还有不知多少与他一样的人,却是倒在了这个过程当中.但凡一个寒门子弟能在大齐出人头地,起码便有十个百个与他鲜碧松一样有才能的人倒了下去.

所以当他鲜碧松一朝大权在握之后,对付起这些世家子弟来说,是毫不手软的.他忽然醒悟过来,或者正是自己这些下意识的作为,才让皇帝注意到了自己从而得到了提拔重用,早前自己不过是郭显成郭大帅身边的一个并不如何出类拔萃的将领,但现在却在常宁郡主政一方,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手下十数万大军,直接或间接的受到自己客辖下的百姓达到数百万之众.

时势造英雄,而非英雄造时势啊!他在心中叹道,如果不是因为大齐要改革,要清除世家,自己只怕也不可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大帅,末将在常宁郡城内已经备好了酒宴,知道大帅不好奢侈,也就是一些军中菜式,还请大帅赏脸,军中将领们,还有一些在战场之上立过大功的士卒,都盼望着见大帅一面呢!”鲜碧松笑道.

“军中菜式?”曹云睁开了眼睛,”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哈哈,当真是恍若一梦啊,小松啊,替我谢谢那些将领士兵吧,我不方便去.”

“大帅,现在您是奉陛下之命出使,是大齐使者,过道常宁,替陛下巡视犒赏军队,不会惹人闲话的.”鲜碧松劝道.

“我这个大使与别的大使不同啊!”曹云摇了摇头.”别的人的确可以去,我就不能去,这个当口,我就不给陛下添烦恼了.直接去边境吧,别耽搁时间了,早些去明国,说实话,我对明国之行充满期待呢!真想早些见到那个创造出如此奇迹的秦风啊!”

“何至于此?”鲜碧松小声道.

曹云呵呵一笑,也不再做解释,现在他能不接触军队,就不接触军队.

昌渚,樊昌激动的有些发抖,没有任何兆头,杨小丫整整一个骑兵营,突然便抵达了最前线,就在他们阵地之后扎下了营盘,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紧接着大将军吴岭的中军大旗便出现在了昌渚,大将军作为武陵战区的最高指挥官,统辖着益阳,武凌,桃园三郡之地,中军行辕一向驻扎在昭关,现在突然来到昌渚,难道是要大举向常宁郡发动进攻了么?

樊昌有些疑惑,因为除了杨小丫的骑兵营,还有他们所属的王筠将军的抚远营,并没有其它的部队上来,大帅人虽然到了,但大帅亲领的猎豹营并没有抵达昌渚.

但不管怎么样,当吴岭亲自走到了他们驻防的这个阵地,樊昌仍然激动得不能自已.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迎客

一座并不高的丘岭,分开了桃园郡与常宁郡,原本应当长满茂密青纱帐,结满让人喜悦收获的地方,现在只是一片不毛之地,从丘岭一直延伸到极远的地方,除了一些有气无力趴服在地上的荒草,根本看不见什么植物。

这就是战争,他将原本生机勃勃的一片地方,变成了如今的荒野。

贲宽蹲在地上,用手掏挖着地面,原本应当是松软的土地,因为太多人的踩踏,如今变得极其坚硬,费了好大劲儿他才挖出了一个小洞,掏出一把土来握在手心里,轻轻地捻,黑色的泥土从他的手指缝里簌簌落下。

“好地呢!”他有些忧伤地看着身边如同一根标枪一样站在哪里的吴岭,“多肥的土啊,要是能种上庄稼多好啊!可以养活多少人啊!”

“会的,以后一定会的。”吴岭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贲郡守,以后这里会有一个一个的村落,一片一片的庄稼,一条条笔直的道路,一个个的水车,一段段的沟渠。”

“真是期待那一天呐!”贲宽拍了拍,抖尽了上面的泥土,“希望时间不要太长。”

“也短不了。”吴岭淡淡地道:“现在你就是想种,有人吗?”

贲宽撇了撇嘴,“便是有人,我也不会将他们安置在这里啊,辛辛苦苦搞起来,一场大战便啥也没有了。”

吴岭眉毛一扬,“那你就错了,齐国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间,以后就不是他们来打我们,而是我们去干他们了,别看现在双方间就隔着这么一段低矮的丘岭,但越往后,对齐人来说,就会变成一段不可逾越的天堑。”

“你总是这么自信!”贲宽大笑:“不过这话我有听。你真要能做到这一点,那贲某人可以为你载歌载舞而贺。”

“那你已经可以准备为我载歌载舞了。”吴岭转着瞧着贲宽,似乎在脑子里想着郡守大人戴着大红花跳舞的盛况,嘴角罕见的露出了一丝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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