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刚才杨四郎看的准,这次李逸带上了李药师,又借了山东九将,打羸一群山贼,倒也没啥稀奇的。”
“不对啊,不是说司竹贼才千余人,怎么这又说击败贼匪一万多,还俘虏了一万多?”
杨思约将手中犀角杯往案上重重一顿:“哪来那么多流贼,定是这个家伙杀良冒功,将山里逃亡的流民都抓了当贼匪罢了,我定要参他一本。”
太极宫中,
李渊一早起来就接到两个好消息,
二郎世民的王妃给他产下一个男孩,而李逸也快马送回捷报。
高兴的皇帝直接来到西宫承乾殿,
李世民抱着长子来给父亲看,
“长的像你,”李渊对这个嫡孙很喜欢,接过来抱着逗弄,“取名没有?”
“还请父皇赐名。”
李渊抱着孙子在殿中踱步,“他在承乾殿所生,那便干脆取名承乾,”
“承乾,李承乾,”李世民轻念这名字,很是喜欢。
皇帝在承乾殿抱了会孙子,下旨赏赐给秦王妃长孙氏许多礼物。
从承乾殿回去,
皇帝特召太子建成。
“你看看这个。”李渊把一道奏疏递给太子。
李建成接过,看过之后很是惊讶。
“李逸弹劾韦挺,说他犯杀人之罪,现将他杖打四十军棍,然后枷锁关押起来听侯发落了。李逸现在是你的人,韦挺也是你的人,你怎么看?”
李建成思索片刻:“陛下,儿臣以为,李逸可能有几分挟私报复之意,而韦挺杀张五也确实有些过,不过张五本就通匪,勾结贼匪将韦挺等俘虏,韦挺一时冲动杀了他也情有可原,”
“那你想怎么处置?”李渊问。
“张五通匪,虽被抓后为朝廷引路,但也仍不改他通匪之事,韦挺名门子弟,此次剿贼有功,总不能为了一贼匪,而要处罚功臣。”
李渊看着建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如此处置有失妥当,李逸奏疏上说的明白,韦挺是在李逸告之他张五已得赦免,是剿匪有功之人的情况下,他还故意当众刺死了张五,
他完全没把李逸这个长官放在眼中,此事必须严惩。
韦挺就贬为州司马,让他去益州好好反省反省吧。你让他跟李逸去剿匪,让他跟着立点军功,可这家伙奉命去侦查敌情,却被人一锅端成了俘虏,既无能还蠢,这样的人你留在身边做什么?”
“相比之下,这次司竹园剿匪,越发显示出李逸的能力,虽然这次打仗,指挥的可能是李靖,攻城拔寨的是秦琼罗士信等将,可不管怎么说,李逸是总管,,诸将也是他借调来的,说明他知人善用。
何潘仁、赵钦他们却是兵败身死,对比明显。”
皇帝这是明示建成,李逸和韦挺两个属下起冲突,他应当支持李逸。
把韦挺贬外,也是拉拢示恩李逸的一种手段。
当天,
几道旨意发出。
骠骑将军韦挺,贬州司马。
李逸,加勋上柱国,赏绢千匹。
黑水峪谷,宜寿行宫。
朝廷使者至,
李逸率诸将恭迎圣旨。
“门下,制曰:柱国、太子左卫率、黑水道行军总管,浅水县开国公李逸,忠勇天授,智略超群。今破贼酋祝山海于黑水峪,复司竹园故地,救陷虏朝臣,斩逆党张子惠,功冠三军,德昭四海。
昔卫青出塞而龙庭震怖,今卿荡寇使京畿晏然。
可加上柱国,授银青光禄大夫,赏绢千匹。
其长史仪同李靖参谋赞画,官升开府,勋加上大将军。
司马罗士信先登,子总管秦琼夺旗、程咬金斩将,各加勋二转,赐绢五百匹。
牛进达常何等诸将,各晋勋一转,赐绢百匹。
其余有功将士论功行赏,阵亡者着有司厚恤,免周至县本年租调,开仓赈济流民。
另追赠张五七品宣惠尉。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武德二年闰二月初十日。”
一身绿袍的通事舍人崔敦礼宣读完诏令,笑着向李逸道喜:“恭喜李总管。”
“有劳崔舍人了。”李逸问他,“不知陛下可有旨意如何处置韦挺?”
崔敦礼把贬州司马这个结果说出,李逸觉得浑身舒畅,念头通达。
黑水峪俘虏的一万余人,除流贼骨干头目,其余全部赦免。
“圣人仁慈,”李逸听到这个结果,也是长舒口气,都是群可怜的饥民而已。
第261章 三十六座铸钱炉
斜风卷着细雨掠过宜寿宫的檐角,雨丝如烟。
韦挺趴在檐下走廊的囚笼里,雨雾打湿了他的衣袍,中箭的左腿红肿溃烂,而背脊、臀腿在被李逸那狗奴下令杖打四十杖后,更是皮开肉绽。
他在心里一遍遍的诅咒着李逸。
忽然几只麻雀从湿漉漉的瓦楞间惊起,扑翅着窜入雨雾。
韦挺看到那该死的李逸陪着个绿袍官员走来,他眯起眼睛,认出那绿袍官,中书通事舍人崔敦礼,虽官仅六品,可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却是博陵崔氏五姓子,其祖父曾官至前朝礼部尚书。
朝廷来人了。
韦挺瞪时顾不得疼痛,打起精神挣扎着想要坐起,可臀腿都打烂了挨不得地,囚笼又小站不直身,只得半蹲着手抓着囚笼杆,“崔舍人,我在这,”
李逸带着崔敦礼来到韦挺面前,看着他这激动的模样冷笑几声。
“韦挺,圣人有旨意让崔舍人传给你。”
韦挺对李逸吐了口唾沫,“竖子,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吗?”骂完,换上笑脸转向崔敦礼:“崔舍人,我要告发李逸公报私仇,殴打同僚”
崔敦礼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并不同情,“韦挺接旨。”
“李逸,还不放我出来。”
李逸招手,刘黑子上前,打开囚笼锁,把韦挺提了出来。
韦挺推开刘黑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记得清楚,先前就是这个狗奴踢他,也是他执杖行刑,那四十杖几乎要了他命。
这仇,一并记着嘞。
崔敦礼宣读诏令,贬州司马。
韦挺被诏令惊住,面露恐惧,那不是来解救他的,反而要将他踢进万丈深渊。
贬州司马,
即驰驿赴州,不得稽留!
“州在哪?”
“州便是越郡,韦司马你这能文允武有些名不符实啊,”李逸笑呵呵的在旁边道:“当年汉武帝派唐蒙通夜郎,司马相如抚西夷,后来汉武帝发兵征西南夷,正式设立越郡,州就在益州之西南。
离长安倒也不算特别远,三千里路而已。”
韦挺面如死灰,“为何?”
“我要见太子殿下,我要面圣!”
崔敦礼摇头:“韦司马,圣人旨意让你即刻启程,还有太子让我捎句话给你,希望你能改改脾气,殿下还为你向圣人讨了道恩旨,
你可以带上你的六名族中子弟,还有那些部曲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事不宜迟,韦司马赶紧出发吧。”
韦挺指着自己的伤,“我现在这个样子,既没法骑马也不能走路,能否宽容几日,等伤好些再出发?”
“韦司马,圣意难违啊,陛下旨意说的清楚,贬官需日驰十驿,本来一天得行三百里,但念在太子替你求情,特宽限你在一个月内到达州便可。”
三千里路,一个月限期抵达,一天至少要行百里。
可这是要去西南,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何况他现在还有伤,骑不得马,一天百里,这也是要他的命啊。
李逸道:“韦司马你不能骑马可以乘车,反正京兆韦氏去天尺五,你还能带着这么多子弟、部曲随从,多备些车马,一天百里有何不可?”
“你!”韦挺瞪着李逸,终究是没有再骂。
败了,一败涂地。
“我?我怎么了,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圣人也给我下了道旨,因我剿贼有功,赐我勋加上柱国,阶晋银青光禄大夫,还赐绢千匹呢。”
韦挺嗓子一甜,一口血吐出。
差点气的暴毙!
李逸冷笑两声,“还有,被你杀死的张五,圣人特赐他七品宣惠尉,并命有司以六品官葬礼将他安葬,还抚恤其妻小。”
说完,他转身离开,再不理这个落水狗。
州至长安说三千里,其实只是大概,蜀道难,曲折迂转,真正算起来,州,也就是后世的西昌,此时道路,至长安最少也有四千多里。
一个月内赶到,韦挺不死也得再丢半条命。
对于皇帝只是将韦挺贬官,而不是更重的惩罚,李逸其实也料到了。毕竟京兆韦氏名门,张五却仅是个投降的通匪小民。
李逸跟随着秦琼罗士信来到行宫后苑,
罗士信一斧劈开了木门,一股铜臭味扑面而来。
“这是铸钱作坊,山贼在这里开炉私铸。”秦琼在旁边解释。
李逸进入这家简易的作坊,炉子已经熄灭,私铸的工匠也已经进了俘虏营,只留下遍地的铜铅锡等材料。
进入库房,
更是遍地堆积的私钱,用麻绳一串串的串起。
李逸提起一串,感觉份量不轻。
再看钱币样式成色,仿的是开皇五铢,民间俗称的肉好。
开皇五铢,外圆内方,肉好本意,中间的孔是好,边是肉。当年隋文帝统一南北,禁止南北朝时所发行的劣币,重铸五铢钱,此钱背面肉好,皆有周郭,千钱重四斤二两。
是民间公认的好钱。
程咬金押来几个人,是这作坊里原来的山贼管事和匠头。
“你们仿铸的是肉好?”
工匠说他们是严格按照隋五铢肉好铸造,千钱重四斤二两,用的铜也是丝毫不少,铜成色八成五,锡铅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