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李逸是趁火打劫,趁机压良为贱,挖朝廷良人为私部曲,还有说他招佃是想多收租子,招的女工是要少给工钱。
李逸也只能笑笑,他并没有因对方身份而去压榨,但从某些方面来说,也确实是挖朝廷墙角,这些佃户相当于弃籍投附,从此依附于他,
对李逸来说,真正的好处只是他获得了更稳定的劳动力。
他的腐竹作坊能够扩大规模,提高收益,学田交给部曲佃租,也会有稳定的租子。
但这也是互相得利的好事,要是没半分好处,那谁也没那动力去做,不为名也得为利。
“等农闲的时候,也可以组织村里青壮训练一下,到时也能轮流巡逻。”郭二郎骑着匹马在旁边道。
都由大户们出钱出人又出力的,郭二郎可不太乐意。
“嗯,可以。”
李逸笑着道:“等无事时,我看可以把咱们这队伍拉进终南山里去赶山围猎,也挺热闹有趣嘛,还能弄些肉食。”
“这个好,打打野猪狩些獐子鹿啊麂子,就算猎点兔子野鸡也不错。”
董七郎则提议,“我觉得咱们保安团,应当扩大,把整个御宿乡五个里都纳入进来嘛,真正编他一个团二百人,甚至编上一个营五六百人,农闲时就集训一下,也可以跟待诏说的一样,进山打打猎,多热闹。”
御宿乡有五个里,总共五百户人家,大户地主得有三五十家,甚至乡里还有好几个寺院道观,也有一些贵族的庄园,
真联合起来,拉个二百人的满编家丁营,不是啥难事。甚至若是把百姓民户也给动员一下,农闲时练练,那一户一丁,可就五百丁了。
“你们这是没点上府兵,却想过将军校尉的瘾啊?”李逸笑道。
“这天下也还不太平,咱们也不能啥都指望朝廷官府嘛,不说别的,终南山里现在就还有不少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的,这一到冬季,山里日子不好过缺衣少粮,他们就下山来绑票勒索了,
甚至这年头,偷孩子的拐新妇子大姑娘的也多啊,防不胜防,咱们自己组织一下,有人日夜巡逻道路,守卫村门,这也是大家都好啊。”
李逸觉得董七郎不愧是读书人,想的确实比较周全。
很多时候确实只能靠自己。
二十一世纪都还有那么多拐卖人口的,更别说现在。
还有一点,地主大户们家里多有奴隶,得防范他们逃跑。另一个就是得防着,有百姓弃籍逃户,他们跑了,那赋役可是要摊到村民头上,甚至村长保长还得先扛着。
郭二郎更是直言,“咱们这也都是为大家做事,不能咱又出人又出钱再出力的,应当到时把开支的钱粮,大家摊了。”
正说话间,
前面有一行人骑着马慌忙跑来,
“羌,羌贼打过来了,烧杀抢掠”
“什么?”
前头的刘黑子拦住那几人,有两个他还认识,是将军营一个大户,家里开着一个编席的作坊,生意一直挺好的,也有不少田地,也是很富有的。
黑子在将军营的韦家豆腐作坊呆过一段时间,那村子里不少人他都认识。
“这不刘东家吗,这是怎么了?”
“你是?”刘掌柜的看着刘黑子这一身骑着马,一时没认出来。
“我以前在韦家豆腐作坊里做过事,刘黑子。”
“啊,是你啊,快逃吧,羌贼作乱,正在将军营烧杀抢掠呢,”
刘黑子把他带到李逸面前,
“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们也不知道,这好好的突然就有大群的羌贼骑马杀进来,见人就砍,见东西就抢,甚至见女人就辱,死了许多人,我们几个跑的快,才逃出来,”说到这,刘掌柜的还心有余悸。
“你们怎么不往长安跑?”
“那些人就是从长安那边来的,”
李逸都被弄懵了,
这可是长安城郊,天子脚下,哪来的羌贼袭击,羌贼老家在陇右,他们离这可是很遥远的。
李逸又仔细询问,
得知更惊人的消息,那些羌贼,数量很多,还都穿着朝廷的官兵戎服,从此而来,一路往南抢掠。
刘掌柜能肯定,将军营绝不是第一个被袭击的村子,因为那些羌贼冲进村时,不少人马上还驮着女人以及绢布等抢来的东西。
几人面面相觑,都一头雾水。
“李存孝,你们过来一下。”李逸想起自己手底下也还有四个羌兵俘虏呢。
这几个家伙现在已经能听懂不少汉话,也会说些简单的,
李逸把情况跟他们说了,李存礼在旁边帮着翻译解释,
“你们觉得是什么情况?这些羌人哪来的?”
“可能是之前归附朝廷的羌人酋长,率部哗变叛乱了。”李存孝道。
这个解释,李逸一下子就相信了。
不可能是从哪个山里钻出来的羌人部落来抢掠,这又不是陇右、汉中,所以最大可能就是此前归附朝廷的羌部,现在反叛了。
这种事情听着很夸张离谱,
但现在正在发生。
“归附的羌兵叛乱?那怎么办?”郭二郎慌了。
李逸看看自己这支队伍,
他们这些大户加上家丁,五十人不到,有些简单的长枪、朴刀、弓箭,有马的也才十几个人。
另外今天帮着送粮食的还有十来个男人。
再就是跟着后面要去韦堡喝粥的几百号灾民,男女老少都有。
“刘掌柜,你知道叛羌有多少骑吗?”
“很多,我跑出来的时候,进村的估计都有上百骑,但后面肯定还有更多。”
听到这个数字,李逸也头痛了,就仅是一百羌骑,那他们也不是对手啊。
“赶紧跑啊,”郭二郎急了,“无逸你不会还想跟他们干吧?”
第119章 庄园保卫战
李逸看着这支乌合之杂的队伍,
跟那些叛乱羌骑干,这不厕所里点灯,找屎吗?
“调头,撤!”
一边后撤,李逸一边赶紧跟郭二郎几人商量,“那些羌蛮叛乱,一路烧杀抢掠过来,我们肯定挡不住,现在只能暂避锋芒,大家各自派人回村,
通知村民们赶紧跑,带上值钱的家当,往田间地头里跑,藏到那些沟里,或是往终南山里跑。”
村子肯定守不住,
都是些小村子,比如罗家堡才十八户人家,依着河北岸,在神禾塬崖下挖窑居住,连个村墙都没有,拿什么挡住他们。
冯家堡、王曲虽然村子大、有村墙村门,可如果是成百上千的羌骑,估计也难守。
还不如直接跑,
这里毕竟是京郊,距离长安仅四十里,大家需要的不是对抗,而是能够暂时躲避,朝廷肯定很快会派兵来围剿追击这些叛羌,
李逸让罗三赶紧骑马回村通知,
他让刘黑子绕道皇粮村那边去长安报信,不管朝廷是否知晓了,他这里发现了情况也得上报一下。
董七郎有些兴奋的道:“无逸,真不干他们一下子,咱们民团也有近五十人,找个机会,埋伏一下子,斩杀几个羌贼,岂不是大功一件?”
这家伙不应当来无极学堂教书,他应当弃笔投戎投身军伍,浑身是胆啊。
李逸在泾州,是见识过陇右军的精锐的,跟着薛举的那些陇右羌部骑兵,同样彪悍无比。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
李逸指着那几车粮食,也不用去韦堡施粥了,“直接把这些粮食发给灾民们,告诉他们,有羌兵叛乱,正往这边杀来,大家四散躲避吧。”
粮食不多,每人能分个几升粮的,
李逸也不打算带回去了,给灾民们分了粮食,也希望他们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中,可以活下去吧。
“都排好队,不许插队不许抢,谁敢乱来一粒也别想有,”
“拿到粮食的,赶紧找地方逃命去,尽量避开大道,往田野里走,最好是东西两边走,遇到村庄看到人,就告诉他们有羌兵叛乱,正在神禾塬头烧杀抢掠,正往南山去,”
李逸站在粮车前大声的喊,
民团几十号人,此时也全都围住粮车,把手里的红樱枪放平。
在这一杆杆红缨枪的威慑下,
灾民们虽慌,但好在没乱抢,
排了数个长队,每人舀上两碗粮,
“领了粮的就赶紧走,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虽然也有灾民觉得可能这是一场戏,兴盛里这位李县男,是故意骗他们离开,但谁也不敢赌。
毕竟这年头,乱兵流贼啥样的没有,这要是真的,可就要命了。
顾不得其它,先跑吧。
几车粮全分完了,
灾民们也陆续都跑了,
“你们也赶紧回家,先躲出去。”李逸对拉车运粮的人说道,这些男人就是李逸为学会新招的部曲佃户中的男丁。
“快走,把牲口也都带走,别留在村里。”
“粮食嘞,刚打下来的那么多粮食,二百多亩地的粮食啊,”
“来不及运走,就搬到窑洞里,然后把窑洞口挖塌埋起来,”李逸吩咐,“实在来不及,就别管了,粮食没了人还在就行。”
拉粮的部曲也走了,
现在就剩下了民团的三十几人,本来快五十号人,派出去不少报信的。
看的出,大家都很慌。
“往回走,咱们先把罗家桥拆了,”
“啊?拆桥?”
“咱们里七个村子,有六个是在河北岸,拆了桥,也许羌贼就不会直接冲到咱们几个村子里了。”
三家桥的村长慌了,“待诏,我们三家村在南岸啊。”
“那也没办法,你不是也派儿子去通知村里人躲出去么?”郭二郎立马道。
“可要是他们从将军营那边一直走塬上,到时从冯家堡下郭庄,咱们村子不也照样逃不过。”董七郎道。
“也是,先不管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