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箭雨,居高临下的向着魏卒袭去。
魏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轰死射死无数,一时间是死伤惨重。
曹冲这才想起,楚军还有土山在城外。
于是惊恐无奈之下,他只得匆忙撤下城头,喝令魏卒下城躲避。
可此时的城下,早已是一片泽国,水深已涨至脖颈处。
魏军无处下脚,只得全部爬上了房顶避水。
接下来的几日内,两万魏军只能吃喝拉撒,全都缩在房顶一隅之地完成。
夜晚入睡,同样也只能躺在房顶上。
稍不留神翻个身,便会滚下房顶,坠入水中变成了落汤鸡。
刘备显然觉得他们还是太舒服,便令神雷炮不分昼夜狂轰。
哪怕轰不死魏军,那天崩地裂的巨鸣,也要时时刻刻吓到魏卒心惊胆战。
两万魏军在神雷炮和洪水的双重折磨下,不出七日,已是心力交瘁,生不如死…
第八日,邺城王宫大殿。
曹冲负手立于邺城之中,唯一一处被洪水淹不到的干净之地上,默默的望着城墙方向,那一枚枚不时飞越入城的石弹。
每一枚石弹落地,那轰然巨响声,都令他身形微微一颤,一阵的心悸。
左右辛毗,夏侯充等人,皆是神情悲观,不住的唉声叹气。
终于。
陈泰忍无可忍,一咬牙,拱手道:
“大势已去,邺城守不住了。”
“仓舒公子,再过几日趁水势稍降,我们弃城突围吧!”
第359章 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刘备:我三十万大军辗压局,一个都别想跑!
弃城突围!
四字如雷,轰到曹冲身形一震。
“仓舒公子,玄伯言之极是啊,将士们已被折磨到人不人鬼不鬼,精神已接近崩溃!”
“等到洪水一退,大耳贼大举来攻,只怕他们连拿起武器的勇气都没了。”
“邺城确实守不住了,弃城突围才是上上之策!”
不等曹冲表态,辛毗便迫不及待的附合劝说。
左右夏侯充等诸将,如同看到了曙光,纷纷劝说曹冲弃城突围。
曹冲却目光望向北面,一声叹息:
“我当然知道,到了这般地步,想要守住邺城已是万难。”
“可邺城乃是我大魏国都啊,倘若就这样弃了,对我大魏军心民心之重创,尔等可曾想过?”
“且当初我向父王立下军令状,不惜赌上性命也要守住邺城。”
“现下父王并未令我弃城,我却擅自弃邺城出逃,我有什么脸去见父王?”
曹冲搬出了一大堆的苦衷,显然是内心之中,不愿意就此放弃邺城。
辛毗一听就急了,忙道:
“邺城被围成水泄不通,大王就算想让我们弃城突围,他的信使诏令也传不进来啊。”
“我想大王得知大耳贼决漳河之后,定然已知道邺城无法再守,必定已想令我们突围。”
“仓舒公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啊。”
众人纷纷附合,尽皆苦劝。
曹冲却只以沉默对待。
这帮人的心思,他再明白不过,无非是想自保而已。
可他们终究是臣下,就算弃城而逃,曹操也不会责怪,依旧还得用他们。
自己却是拍板之人,得背上擅自弃守都城的罪责。
背负着这份罪责,曹操必会对他彻底失望,他就与曹魏世子之位彻底无缘了。
这还是其次。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世子不世子的,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在乎的是曹魏江山存亡,在乎的是曹氏一族的生死。
江山存亡,曹氏生死,皆在于邺城。
邺城若失,真就是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了。
他不想做曹氏灭族的罪人,不忍心见曹操辛苦开创的大魏江山,就此毁于自己之手啊。
陈泰眼珠微微一转,拱手道:
“泰知道仓舒公子顾虑什么。”
“可仓舒公子有没有想过,若我们执意坚守下去,邺城依旧会被攻破,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战死便罢,我等大不了以身殉国,尽一个忠臣的本份。”
“可万一仓舒公子你为敌所俘,做了刘备的阶下之囚,又当如何自处?”
曹冲打了个寒颤。
为敌所俘,做了刘备的阶下囚…
陈泰这一句话,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死他倒不怕。
当初主动请缨时,他已然抱定了一死的决心。
可沦为楚军俘虏,以阶下囚的身份,跪伏在刘备的脚下,这他就不能接受了。
那是对曹操的侮辱!
曹家已经有曹植这么个贪生怕死的逆子了,不能再有第二人!
曹冲开始踱起步来,原本坚定的神色,渐渐动摇起来。
陈泰知道,他是捏中了曹冲的七寸。
踱步良久后,曹冲终于停下了脚步,抬头再次望向了北面方向。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曹操的面容。
“你说的没错,我曹冲可以战死,却绝不能跪在刘备的脚下,绝不能~~”
一声长叹后,曹冲深吸一口气,拂袖道:
“传吾之命,各营速去做好准备,只等水势稍降,即刻弃城突围吧。”
陈泰松了口气。
辛毗等人尽皆如释重负,彼此对视,眼神皆是暗自窃喜,如蒙大赦。
“尔等莫要高兴的太早,不是我决定突围,我们就一定能突围成功。”
“你们当真以为,刘备会麻痹大意,不会防备着我们弃城突围吗?”
“那可是三十万楚军,倘若他们提前有所部署,就凭我们两万士气低落的残兵,当真能活着逃出邺城吗?”
曹冲转头给众人又泼了一瓢冷水。
众人脸色一变,眼中刚刚泛起的曙光,瞬息间熄灭下去。
辛毗眼珠转了一转,忙一拱手:
“仓舒公子提醒的是,刘备必定防备着我们突围,所以毗以为,我们要使一道调虎离山之计,方能瞒天过海…”
辛毗嘴角钩起一丝诡色,便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策道出。
陈泰听罢,却摇了摇头:
“辛侍中,你这一计太过平常,只怕未必能瞒得过那萧和的眼睛。”
听得陈泰对自己的计策,颇有轻视之意,辛毗脸色一沉,面露不喜。
“是是是,我此计是很拙劣,可若非你陈玄伯的妙计,葬送了我们两万大军,我又何至于献此拙劣之计。”
辛毗不满被一晚辈轻视,果断揭了陈泰的伤疤。
陈泰脸色一沉,嘴角微微抽动,显然是被激怒,作势就要反怼。
“够了,都到了这般生死存亡之际,你们还有心思在此争吵不休?”
曹冲面露怒色,及时将二人喝止。
陈泰到嘴边的怒言憋了回去,辛毗也咽了口唾沫,闭上了嘴巴。
权衡片刻后,曹冲一声沉叹:
“玄伯顾虑不无道理,佐治此计未必瞒得过那萧和的眼睛,只是到了现下这般绝境,我们已别无选择。”
“既是如此,那就只能赌上一把了。”
“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吧!”
…
两日后,水势稍退。
一名黑衣人趁着夜色掩护,以绳索下了城墙,划着事先放下的木筏逃离了邺城。
楚军密布的巡船,很快将黑衣人截获,并押送至了主营王帐。
黑衣人却声称乃是辛毗心腹,特偷潜出城,向刘备献上辛毗的亲笔书信。
那是一道降书。
辛毗称他已幡然省悟,认清楚王方为天命之主,决意顺应天命,弃魏归楚。
辛毗还宣称,他已暗中拉拢了一批欲降楚之士,将在两日后入夜时分夺取邺城北门,迎楚军杀入邺城。
这一道书信,着实给了刘备一个惊喜。
按照原定计划,水淹邺城至少得一个月左右,确保将魏军精神意志击垮后,大军方才能强攻破城。
今辛毗欲降,两日内就能速破邺城,着实是意外之喜。
毕竟北伐近一年,将士们精神体力已近极限,能早一日拿下邺城,让将士们休整,自然是最好不过。
“诸卿,辛佐治之归降,众卿如何看待?”
刘备面带喜色,将那封手书示于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