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张成功掘开了临淄河堤。
几乎同时,东北方向亦有一道洪流,正自北朝南向临淄城逼近。
那洪流,来自于巨定湖方向,应该也已被张掘开。
曹真苦等了二十日,终于等到了曹操发动贾诩之计,水淹临淄。
“萧和,你就算真是神仙,这一次你也要束手无策了吧…”
曹真嘴角钩起冷笑,尔后摆手喝道:
“传令全军将士,即刻移驻城墙,再令城中民夫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填堵缝隙!”
七千魏军士卒,尽数登城备战。
三千余民夫,则担土抬石,做好了封堵渗水缺口的准备。
曹真则扶剑傲立,以冷笑的眼神,笑看着四面八方的洪流滚滚卷至城下,将围城的楚军淹没。
四门之外,一座座营盘被冲垮,数不清的营帐被淹没,数不清的楚军士卒,被洪流卷裹着冲向城墙。
曹真眼中杀意燃起,喝道:
“弓弩手听令,给我对准了冲到城下的楚卒,统统给我射杀!”
魏军弓弩手们,即刻弯弓搭箭,对准了被卷至城前的楚卒。
箭如雨下。
洪流中的楚卒,尽皆中箭,还没被洪水淹死,便被射成了刺猬。
魏军士卒们则兴奋的大叫,如在宣泄连战连败于楚军的那股窝囊气。
“不对劲…”
曹真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眼中渐生疑色。
依常理,人被卷入洪流中,本能的就会发出求救声,还会拼命的挣扎。
可那些洪流中的楚卒,却都一动不动,没有挣扎也没有求救。
更不可思议的是,被箭矢射中之后,他们甚至都连痛叫一声都没有!
曹真觉察到了异常,当即喝令士卒,以飞钩将水中的楚卒拖上城头。
“草人,这楚卒竟然是柴草扎的假人?”
魏卒们一脸惊奇的叫道。
曹真俯身细看,果然这些所谓的楚卒,竟是身披衣甲,柴草所扎的假人!
曹真幡然省悟。
难怪水里那些楚卒,皆是不吭声也不挣扎,原本都是假人。
也就是说,楚营早已人去楼空,他们所看到的楚军,全都是假人伪装!
那萧和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说…
曹真猛的打了个寒战,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楚军已提前撤走!
为什么撤走?
必是那萧和,已看破贾诩之计,算定他们要水淹临淄!
曹操的精心布局,贾诩的绝妙毒计,已然功亏一篑!
“不可能,那萧和不是青州人,焉能看出临淄山川地形利于水攻,又焉能识破贾文和这一计?”
“不可能,绝不可能~~”
曹真额头冷汗刷刷直滚,却不停的摇着头,不愿接受这令他绝望的推测。
左右的魏军士卒,全然没有察觉有异,还在欢呼雀跃,对着“楚军”肆意放箭。
曹真却已身形僵硬,如坠冰渊。
数里外,一座高地上。
萧和正闲靠在懒人椅上,喝着步练师奉上的汤茶,欣赏着水漫临淄的盛况。
“夫君,你猜对了,曹贼果然掘了河堤,水淹了临淄!”
关银屏指着高地下的滚滚洪流,满脸敬佩的叫道。
一旁的张辽,则是心有余悸的慨叹道:
“幸得军师料事如神,识破了那贾诩的毒计,否则我两万大军,现下已是灰飞湮灭矣!”
萧和冷冷一笑,茶碗向着临淄城一指:
“那就让曹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他再尝尝丧子之痛的滋味吧。”
“传令各军,给人乘筏出击,借着洪水相助,一举拿下临淄城!”
邓艾当即领命,于高地上树起令旗,并将数道狼烟点燃。
临淄城四周高地上,已移驻新营的楚军士卒,皆是看到了萧和发出的信号。
甘宁,苏飞等诸将,即刻统帅两万大军,乘坐事先打造好的竹筏,冲入洪流,四面八方的向着临淄城袭卷而去。
临淄城头。
“竹筏,有竹筏向临淄逼近!”
“楚军,竹筏上的都是楚军!”
“这怎么可能,楚军不是被洪水淹光了吗…”
魏军惊愕的叫声响彻城头,原本的欢呼雀跃,此时也被惶恐所取代。
“可恨~~”
曹真的拳头,重重的击打在了城垛,脸上已扭曲出了悲愤。
铁证如山,由不得他不接受。
萧和不但识破了贾诩之计,将两万楚军暗中移至了高地避水,还准备好了足够的船筏,要借着这场洪水,趁势攻下临淄城!
萧和要让他们自食恶果!
深吸一口气,曹真拔剑出鞘,厉声叫道:
“大魏将士们听令,你们报效魏公的时候到了!”
“握紧你们手中的武器,与我曹真并肩而战,死守临淄!”
“城若破,我们所有人皆死无葬身之地,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
曹真略显心虚的嘶吼声,回荡在城头。
魏军士卒们面面相视,脸上皆是惶然无措,却并未被曹真的悲壮豪言激励起士气。
七千魏卒,惶然不安,颤栗的握着手中兵器,眼睁睁看着数以千计的竹筏,四面八方的扑向临淄城。
无数的利箭,最先腾空而起,铺天盖地向着城头袭来。
惨叫声不绝于耳,惊惶中的魏军,成片成片被钉倒在地。
曹真一面舞剑,一面喝令士卒回箭反击。
只是适才他们为射杀假人,消耗了大部分的箭矢,一时间来不及补充。
魏军箭矢零零散散,根本无力阻止楚军竹筏逼近。
“砰!”
伴随着一声沉闷撞击声,第一艘竹筏撞上了城墙。
筏首的甘宁,借着惯性冲力,纵身一跃便跳上城头。
手起刀落,三名惊恐的魏卒,便被斩翻在地。
甘宁如天神下凡般,一跃跳下城垛,挥舞着长刀扑向了步步后退的魏卒。
紧接着,一艘,十艘,百艘…
无数竹筏陆续撞至城墙,数以万计的楚军士卒,轻轻松松的便登上城头,扑向了惶恐后退的魏卒。
眨眼间,楚军全面登城。
七千魏军,军心崩解,顷刻被楚军杀到鬼哭狼嚎。
曹真挥舞着长剑,拼命斩杀楚兵,喝斥着他的士卒死战。
无济于事。
军心已溃的魏卒,转眼全线溃散,向着城内逃去。
四门城楼上,魏字旗尽皆被斩断,一面面“楚”旗已升起在临淄上空。
“难道,当真是要天亡我曹真,天亡我大魏吗?”
望着全军崩溃之势,曹真咬牙切齿,眼中已为悲愤绝望填满…
黄昏时分,杀戮渐渐沉寂。
七千魏军或死或降,几乎全军覆没。
临淄城四门之上,已皆升起楚军战旗,到处回荡着楚军将士的欢呼声。
一船自北而来,徐徐靠上了城墙。
萧和轻轻一跃,登上了临淄北门。
“启禀军师,我等已依军师之计,全歼七千楚军,完全控制了临淄城。”
“我等生擒贼首曹真,请萧军师发落!”
甘宁兴奋的上前表功,尔后朝身后挥了挥手。
几名锦帆卒拖着一人上前,重重的摁跪在了地上。
“你就是曹真?”
萧和冷眼俯视向那跪伏在地,半身是血的年轻武将。
论将才,此人可谓是曹氏年轻一代之首,可与其叔曹仁相媲美。
曾经历史上,那也是做过曹魏大将军的人。
现下,却以败军之将,阶下之囚的身份,狼狈的跪在了这里。
曹真颤巍巍抬起头,看到萧和一瞬间,不由身形一凛。
终于。
那个传说中的刘备军师,那个与他养父曹操失之交臂的奇人,那个奇谋百出,一次次将他们戏耍于股掌之中的妖人…
曹真终于亲眼一睹其尊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