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早说过,刘备得此人辅佐,明弱而实强,断然不可轻易与之再启战端呀。”
鲁肃感慨唏嘘,终究还是忍不住,委婉的提及孙权不听自己劝告的过失。
孙权面露不悦,心下自然是不舒服。
于是咽了口唾沫后,孙权拂手道:
“事已至此,再提这些也无意义,子敬你不妨说说,吾现下当如何是好?”
鲁肃思绪收回,沉吟不语。
良久后,他向着孙权一拱手,正色道:
“肃以为,主公当忍辱负重,速速遣使往荆州,与那刘玄德再度讲和!”
孙权脸色刷的一下便绿了。
第115章 攻守之势已逆!刘备已是神挡杀神,你们谁能挡得住?
不光孙权脸绿了。
身后周瑜的脸,刷的一下也绿了。
徐盛,凌统,孙瑜等江东诸将,瞬间炸开了锅,一片哗然。
好家伙,你鲁肃还真敢说啊。
一次向刘备服软认怂,低声下气讲和不够,还要再求一次和?
关键是上次求和没几天,咱就翻脸不认账,背信弃义的又去背刺了人家刘备。
还被人家打了个灰头土脸的败逃而归!
都这样了,还厚着脸皮去向刘备求和,那不得让刘备笑掉大牙,让天下人笑掉大牙吗?
“鲁子敬,你说的这是什么荒唐话?”
“主公已经忍辱负重过一次,岂能再受那大耳贼折辱?”
“若再向刘备求和,岂非叫天下人嘲笑主公,笑我江东君臣皆为鼠辈?”
徐盛第一个跳了起来,愤慨激昂的厉声反对。
“文向言之有理,绝不能向刘备再求和!”
“吾等宁愿再赴荆州,与大耳贼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能让主公再受那大耳贼折辱!”
凌统亦是悲怆愤怒,激动的大叫起来。
除个甘宁这个外来户,在场的江东诸将们,无不是义愤填膺,群起大叫。
孙权也不吭声,只是捋着紫髯,静静的看着众将的表演,由着他们替自己反怼鲁肃。
“子敬啊,到了这般地步,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刘备才是我江东真正大敌!”
“曹操对我江东,现下已不过是芥藓之疾,刘备才是主公心腹大患!”
“你现下还要执着于联刘抗曹,恕我直言,当真是太过迂腐也!”
“再者,退一万步而言,子敬你以为,现今的刘备,还会与我们讲和吗?”
周瑜也不得不站出来反对鲁肃。
只是相比与诸将的纯情绪输出,周瑜则是直指本质,抛出了“刘备心腹大患论”。
鲁肃不作声,只任由着众人群怼。
孙权见众人怼的差不多了,方才轻咳几声,抬手压了一压。
众将这才安静了下来。
“子敬呀,公瑾言之有理,刘备乃吾心腹大患,吾与之势不能共存,纵然不为颜面,吾也不能与之再握手言和。”
孙权终于道出了自己的态度。
鲁肃却叹了一声,一脸苦涩道:
“主公啊,你当真以为,肃让主公向刘备遣使请和,乃是为联手抗曹吗?”
“肃这么做,是为了让主公将来免遭刘备大军讨伐,保得这江东一隅之地呀。”
孙权一愣。
众将皆是神色一凛。
鲁肃目光扫向周瑜,手一指四周败卒:
“咱们三伐夏口,士卒折损无数,粮草耗费无数,我江东早已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公瑾,我就问你一句,你当真认为,主公若令你再统兵马杀往荆州,你还能打得过那刘备关羽吗?”
这一问,如若一道惊雷,砸在了头顶。
周瑜脑子嗡的一声作响,瞬间似乎明白了鲁肃的深意。
“公绩,文向,你们当真以为,就凭你们一腔热血,就能击败关羽,为主公攻克夏口,洗雪前耻吗?”
鲁肃的目光,再望向了徐盛和凌统等诸将。
徐盛等人亦是心头一震,原本激亢的情绪,如被鲁肃一瓢冷水当头泼灭。
“诸位,睁开眼睛,认清现实吧。”
“今刘备已传檄而定荆南四郡,大半个荆州已落入其手,刘琮水军精锐尽失,现下只能困于江陵一隅,坐而等死。”
“刘备全取荆州,已在旦昔之间!”
“倘使我们继续与刘备互为敌国,一旦刘备全取荆州,以一州之兵顺流东下来攻,诸位以为凭我江东现今实力,能抵挡得住吗?”
鲁肃环扫着众将,厉声喝问道。
众将皆是一凛,适才还悲愤激昂的气焰,顷刻间被鲁肃一席话泼了个透心凉。
孙权打了个寒战,幡然省悟,终于体会到了鲁肃的苦心。
刘备尚且弱小,只据襄阳一隅时,你都打不过。
等人家吞了整个荆州,你还能是对手?
若无三伐夏口失败,江东并未经历损兵折将的情况下,或许还有底气跟刘备掰一掰腕子。
可问题是,现下你就是元气大伤,实力遭受重创啊。
“公瑾,倘若真到那一天,你可有信心为吾挡住大耳贼?”
孙权目光转向了周瑜。
虽未明言,潜台词自然是认同了鲁肃的担忧。
周瑜沉默半晌后,拱手毅然道:
“刘备若敢来攻,瑜拼得这条性命,必为主公死守柴桑!”
一听这话,孙权心又凉了半截。
挡不挡得住,我不敢保证,挡不住我就把命交待在这里!
周瑜这话的潜台词,不就是没把握挡得住刘备么。
既然不是刘备对手,自然要及时向刘备服软认怂,两家重修旧好,以避免刘备拿下荆州后,举一州之兵东伐江东,以报复他两次背盟!
“大丈夫能屈能伸!”
“肃恳请主公以大局为重,以我江东兴衰为重,以孙氏基业存亡为重,再次忍辱负重,向刘备遣使请和吧。”
鲁肃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向着孙权深深一揖。
众将都变成了哑巴,无人再反对。
“事关我江东尊严,容吾再想想,再想想吧…”
孙权无力的摆了摆手,一时间难做决断。
鲁肃还想再劝,孙权却已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主公啊主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唉…”
…
入夜时分。
昏暗的府堂内,孙权一人独坐,正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
“为什么萧和那样的旷世奇才,会为刘备所用,为什么我麾下谋士,皆是平庸无能之辈?”
“我孙权将门虎子,为何会屡屡败一个织席贩履之徒,我比那刘备到底哪里不如…”
半醉的孙权,一边灌酒,一边满腹牢骚的碎碎念着。
“主公!”
耳边响起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孙权抬头一看,只见吕蒙已踏入堂中,看样子似乎是要来劝谏。
“吕子明,你又来做什么,难道你也被鲁子敬说服,要劝吾向那大耳贼求和不成?”
“难道你也没有信心,为吾挡住那大耳贼不成?”
孙权不等吕蒙开口,便先入为主的一通质问。
吕蒙眼中掠过一丝诡色,却拱手道:
“主公,蒙确实是来劝主公请和的,却不是劝主公向刘备请和。”
孙权一愣,为吕蒙这番自相矛盾之词给绕糊涂了。
“想避免刘备对我江东进攻,唯一的机会就是阻止其攻陷江陵,全据荆州。”
“而我军现下损兵折将,兵力严重受损,已无力西进,然主公却可以…”
吕蒙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策娓娓道了出来。
孙权脸上愁云渐散,眼眸渐渐放亮,身子不由自主的缓缓站起。
等到吕蒙道完计策,孙权酒杯“砰”的砸在了案几上。
“子明,你这一计,当真是神来之笔!”
“吾没有看错,你果然是吾之韩信也!”
“好好好,好极了!”
孙权惊喜若狂,激动到一会坐下,一会又站起来,竟是手足无措。
突然,他眼眸一道阴云掠过,却又皱眉道:
“你一这计虽是神来之笔,可你有没有想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倘若我们是引狼入室又当如何是好?”
吕蒙嘴角上扬,冷笑道:
“主公别忘了,这荆扬之地,没船可是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