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语气,仿佛在无形中消弭了梁巧凤的恐惧,然后便猛地扑向那一碗小米饭,顾不上手上嘴上的污垢,端起碗就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便是很烫,也不甚在意。
肖翠兰,赖秋菊没想到梁巧凤并没有被打,反倒被赏赐了饭食,一时间羡慕又妒忌,宋言甚至能听到她们的喉头不断蠕动,吞咽口水的声音。
一碗小米粥三两下便被吃完了,手指在碗上刮着,连最后一粒小米都未曾剩下,此时此刻,梁巧凤看向宋言的视线中都满是感激,她似乎已经记不起是谁将她送到这里受苦,只是在感激宋言给了她食物。
不知道这算不算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我这里,有价值的人,就能得到更好的待遇。”
“因为梁巧凤给我提供了消息,这是给她的赏赐,那么这几天,你们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平和的声音在地牢中荡漾着,四周陷入短暂的宁静。
忽然,还是那梁巧凤,许是因为这人比较八卦的缘故,她知晓的信息,总是比其他人更多一点。
此刻,什么对主母老爷的忠诚,都是狗屁,梁巧凤现在只想每天能有一碗小米粥,能不被打。
她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宋家那边联络,杨氏和宋鸿涛,定然已经知道她们出事儿,可想象中的拯救并没有出现,便是傻子也明白,她们已经被抛弃了。
既然已经被抛弃,那忠诚还有什么意义?
至于肖翠兰和赖秋菊,并未吱声,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保持着对主子的忠诚。
“回禀少爷,老奴想,想起了一件事……”梁巧凤颤颤巍巍的开口。
宋言脸上笑容不变:“何事?”
“您的母亲……梅……梅雪姨娘,当年应该是被宋哲害死的。”
宋言瞳孔陡然收缩:“你说什么?”
宋言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梁巧凤吓了一跳,尖叫一声,身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宋言也察觉到失态,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住心中瞬间涌现出来的躁动,尽可能以平稳的声音冲着梁巧凤问道:“别怕,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什么?”
在宋言的安抚之下,梁巧凤稍稍恢复了一些,虽然依旧浑身发抖,但至少勉强能够人言:“其实,其实我也是不小心听到的。”
“在梅雪姨娘疯了之后,杨氏有所怀疑。”
“曾安排人多方试探,最终断定梅雪姨娘是真疯了。”
“以杨氏的秉性,疯于不疯其实没太大区别,都是要解决掉的,只是那时候的国公府已经连续死了两个姨娘了,若是连梅雪姨娘也死了,指不定外面还会传出什么闲话。”
“再加上杨氏觉得一个已经疯了的姨娘,也着实没多少威胁,留着梅雪姨娘还能给她落一个安宁后宅的好名声,也便不再理会。”
“直至有一日,六少爷宋哲忽然找到杨氏,他说……”
梁巧凤喉头微微蠕动着,似是在回忆当日宋哲说的话:“他说,我路过花园,看到园丁在整理杂草,便问园丁,为何年年除草,年年有草。”
“园丁答:皆因根未除。”
“三日后,梅雪姨娘就暴病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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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爱(三千)
宋哲!!!
眼帘垂落,无人能看清宋言瞳孔中的色彩。
于宋国公府之内,宋哲是一个较为特殊的存在。
宋言对其厌恶度较低,这所谓的六哥一般不会像宋震那样来欺凌自己,偶尔看到其他仆役欺辱还会出言训斥,虽然并没有什么用处。
有些时候,他甚至会给小院送一些吃食,衣服,尽管那是如同面对乞丐一般的施舍。
却是没想到,那宋哲居然是杨氏八子中,最毒辣,最阴险的一个,不愧是宋家麒麟儿。母亲去世那一年,宋言才九岁,那宋哲,也不过十三四岁而已,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心性居然已经如此歹毒。
宋言知道,一个已经疯掉的姨娘对杨氏的威胁并不大,他们真正想要杀掉的人,是他……平日里,都是自己小口吃下一点,然后静坐一个时辰,确认没什么问题才会拿去给母亲食用,可谁能想到那一日早已疯掉的母亲会忽然扑过来抢走饭食,然后拼了命往嘴巴里面塞。
当日夜里,母亲便走了。
便是已经疯了,母亲依旧用她的命,换来了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到现在为止,宋言都想不明白那杨氏为何对庶子庶女姨娘有那么大的仇恨,这个世界嫡庶之分极为严重,更遑论杨氏有八个嫡子,自己这样的庶子对她根本不可能有半点威胁,更何况她背后还站着杨家。
便是想要谋夺国公府的爵位,也跟他这个庶子没有丝毫关系。
仿佛,那种仇恨不是针对自己,也不是针对其他庶出兄弟,姐妹……就仿佛,她想要断了宋鸿涛所有的血脉。
“梁巧凤,你的消息很有价值。”许久许久之后,宋言吐了口气抬起头来,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这几日,你依旧生活在这里,不过不用再被捆起来了,也不会再被打,每日也能得到充足的食物,如果你还能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会考虑放你离开。”
梁巧凤顿时大喜,激动的浑身乱颤。
只要不用再每日承受那种折磨就好,她已心满意足。
然后指了指肖翠兰和赖秋菊:“这两个人交给你了。”
梁巧凤的眼睛里开始闪出诡异的光,莫名的,胸腔中涌现出一股噬虐的冲动。
“你们也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说,过几日我还会来的,当然,不要想着糊弄我,你们所说的话我自然会去印证。”
这样说着,宋言吐了口气,便离开了地牢。
随着房门紧闭,身后惨叫的声音也被隔绝,梁巧凤应该会好好招呼肖翠兰和赖秋菊的。
抬眸望天,阳光刺眼。
可宋言却感觉浑身发冷。
微风卷过,一片落叶缓缓在宋言眼前滑落,伸手捏住稍稍用力就听到咔啪一声,枯黄的落叶便化作细碎的粉末。
宋哲,必须死。
恰在此时,赵虎回来了:“姑爷,我一路跟去发现那些跟踪之人,在一处茶楼与人会面,那人……”
“是宋云吧?”宋言伸了伸胳膊,懒洋洋的说道。
赵虎眼神有些惊讶,却是没想到姑爷人在洛家,却是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
“姑爷,要不要我……”赵虎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宋言轻笑摇头:“不用,先晾他几日,待到他受不住的时候,便给他个机会吧。”
这一次,那便闹起来吧!
“姑爷,在想什么呢?”身旁传来顾半夏柔柔的声音。
“没什么,丈……娘回来了吗?”
“回来啦,听说你有事找她,正在凉亭那里等着呢。”
……
后院,凉亭。
却是之前遇到那中年男子的地方。
洛玉衡安静的坐在那里,两根纤长的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听闻脚步声,抬起眉梢,面色顿时一喜:“言儿来了。”
“坐吧。”
本欲行礼的宋言只得作罢,在洛玉衡面前繁文缛节只会让她觉得不爽利。
“言儿找我有事?”
宋言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张名单递给洛玉衡,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便是知道这些事情也无可奈何,整个宁平县唯有洛玉衡一人有资格也有能力处理这件事,并没有太多可以操作的余地。
至于洛玉衡是否相信,以及洛玉衡更在乎她和宁皇之间的矛盾,还是更重视祖宗打下来的江山,那便是洛玉衡的事情了,不是他能左右的。
洛玉衡脸上表情稍显奇怪,这是杨家的联姻名单。这些事情她自然知晓,只是她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女婿给自己看这内容是什么意思。
“娘亲怕是不知,今日宋国公府却是发生了一件趣事。”宋言笑呵呵的貌似随意的说着:“那宋震似乎不是宋鸿涛亲子,其生父应当也是杨家人,会隆杨家。”
“会隆杨家?”洛玉衡似是来了兴趣。
嘛,这种八卦,总是很有能引人注意的要素。
宋言便将国公府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遍。
洛玉衡脸色更加古怪,会隆杨氏距离宁平距离何止千里,那杨震跑这么远,就为了借种?
倒也没太过惊讶,远的不说便是那皇宫之内,皇子勾引皇帝妃子之类的事情便时有发生,耐不住寂寞的妃子引诱侍卫,更是数不胜数,要不然后宫里负责守卫的侍卫,为何会变成太监?
只是,跟堂哥乱搞就有点过火了,这是乱*啊,虽然说会隆杨氏和琅琊杨氏血脉早已稀薄,可毕竟是一个老祖宗出来的,过头了,真的过头了。
不过女婿难不成就为了这么一桩腌事儿,就着急的要找自己?这样想着,洛玉衡不免又看了一眼这个名单。
渐渐地,洛玉衡原本乐呵呵的面色沉了下来,眼神变的凝重,良久,洛玉衡缓缓将黄纸放在桌面上,手指摩挲着茶杯,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又过了一段时间这才开口:“你刚刚说,杨氏撺掇宋鸿涛,想要立宋震为宋国公府世子?”
“是的。”
“你怀疑,像宋震这样的情况,不仅仅只是在宋家发生,其他勋贵之家也有可能上演,如此一来,整个宁国,将近三分之一的贵族,实际上都流淌着杨家血脉。”
“你甚至怀疑,大皇子……”
大皇子,便是杨贵妃和宁皇的儿子。
因为之前的子嗣全都早夭,是以这位便成了大皇子,如无意外,便是未来东宫太子。
之前那些皇子,公主,出生一个夭折一个,可自从大皇子诞下之后,情况便忽然好转起来,这么多年,也就夭折了两个公主,其他皇嗣大都平安,是以有人表示大皇子乃福星转世,定能给宁国带来福运。
宋言哂然一笑:“怎会,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甚是有趣,想要和娘亲分享一下而已。”
洛玉衡也柔柔的笑了,上半身探了出来,纤长白嫩的手指在宋言的脑袋上揉了揉,原本整齐的头发就变的有些乱糟糟,但洛玉衡显然也没怎么用力,动作很温和:
“以后,若是有人问起,就不要这样回答了。”
“你要反问,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记住了吗?”
“剩下的事情,便交给娘来处理吧。”
短暂的停顿,洛玉衡舒展了一下双臂:“还有谁知道?”
宋言脑海中浮现出王管家的模样,但还是摇了摇头。
忽地,洛玉衡屈指在茶杯的边沿轻轻弹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似是表示这件事情已经揭过:
“对了言儿,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什么?”宋言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我是说,你接下来准备做些什么?钻研医道,读书科举?”洛玉衡似是有些疲惫,便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像一只金丝猫。
姣好的胴体就压得有些扁扁的,确实不怎么在乎仪态的。
“若是你想学习诗词文章,洛府有教书先生;你想经商,洛府名下有百家商铺,随你折腾;你想习武,虽错过了黄金年龄,却也有护院能教你拳脚刀枪。”
宋言眨巴了一下眼睛:“准备……种点地,再做点小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