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别这样! 第12节

  刚摆上的席面吃不成了。

  浪费粮食!

  宋云宋律不由冲着洛家兄弟怒目而视,不就是换了婚嘛,何至于如此苦苦相逼?

  难道说洛家当真要跟国公府撕破脸面不成?

  杨桂芳几个老妈子更是不断对着宋言使眼色,想要宋言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国公府说上两句话。若是宋言能将所有事情全揽在自己头上,是他主动要求换亲,与五公子无关,如此一来宋家多少能保住几分颜面。

  只是宋言一直垂首不语,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杨桂芳心中气急,只得壮着胆子站了出来:“二位公子你们误会了,当初并非是五公子执意退亲,而是九公子仰慕天璇小姐姿容,央求主母换亲,你们都知道的,宋言虽是庶出,但我家主母向来宽仁,对待庶子也视如己出,虽知晓这不合礼数,却还是同意了宋言的请求。”

  这番话,那就不是宋震恶意悔婚,而是宋言觊觎嫂子了。

  杨桂芳可不在乎会不会让宋言名声尽毁,只要能护住国公府名声那便是大功一件。

  言必,杨桂芳还冲着宋言瞪了一眼,明显是在警告宋言不要乱说话,不然那后果宋言承受不起。

  宋言垂眸,并不言语。

  然此时此刻,这便是最好的回答。

  看到这一幕,四周宾客哪儿还有不明白的?被泼了一盆脏水,却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看来这宋言平日里没少被下人欺负,这样的人有胆子觊觎嫂子?当他们是傻子吗?

  主仆不分,尊卑不明,毫无规矩,难怪国公府没落了。

  杨桂芳也没想到自己帮忙说话却一点用都没有,着急的心头上火,刚想说些什么,一声嚎叫忽然从偏房传来,声音洪亮好似生怕别人听不到。

  “天,宋家当真无耻,嫁妆里面居然放着这些破烂……”

  围观众人皆是眼睛一亮,居然还有乐子可看,当下一窝蜂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涌了过去,看热闹是天性,便是这些体面人也难以免俗。

  宋氏三兄弟相视一眼,都能感受到对方眼神中的忧心,今日宋家已经丢尽颜面,可千万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咬了咬牙冲着偏房走去,杨桂芳四个老妈子,也忘了她们名义上可是宋言的下人,忙跟在宋震几人身后。

  便是洛玉衡和三个公公也来了兴趣,唯有宋言,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洛天枢悄悄瞅了一眼姐夫,并未说话,和洛天权也跟在后面。

  等众人到了偏房,只看到许久不见的洛天阳正指着一口箱子大呼小叫,箱子上面还贴着一张红纸,上书云锦十匹。

  云锦是丝绸中极为名贵的品类,美如天上云霞,有“寸锦寸金”之称。

  可再看箱子里,哪儿有云锦,唯有几块粗布。

  宋云,宋律,宋震只感觉脑门一阵阵发昏,他们知道宋家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名声,完了,全都完了。尤其是面对四面八方各种诡异的眼神,宋家三兄弟更是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那些宾客人老成精,很明显,洛家送过去七八万两的聘礼,但国公府那杨氏却不愿拿出同等分量的嫁妆,还偏要做出八十八抬的模样,维持体面。许是那杨氏觉得,洛家和宋家已是亲家,婚宴过后便是发现有问题,大抵也会捏着鼻子认了,明面上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就算是以后闹僵起来,杨氏也有话说,过了这么长时间谁知道你洛玉衡有没有偷换嫁妆,故意栽赃国公府。

  可惜杨氏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洛家居然还有洛天阳这么一个愣头青,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将嫁妆拆箱,也让她的百般算计,彻底曝露在人前。

  这杨氏好歹杨家嫡女出身,做事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宋言冷笑,他是了解杨氏的,其实杨氏并不算小气,对娘家,对下人都很大方,但如果是在庶子庶女身上花钱,哪怕只是一枚铜板,都跟割她的肉喝她的血一样难受。

  洛天阳却不管那么多,这可是姐夫拜托他的第一件事,一定要给办漂亮了才行,当下完全展现了愣头青的风采,径直伸手抓起旁边架子上的小木盒,南珠十枚。

  所谓南珠,便是产自合浦的珍珠。

  因其细腻器重、玉润浑圆,瑰丽多彩、光泽经久不变,是珍珠中的极品,深受贵族喜爱,品相好的南珠,便是百两白银也是轻轻松松,只是当盒子打开,里面哪儿有什么南珠,只有几粒黄豆。

  所谓良田商铺的地契,也不过一张张白纸。

  一时间,交头接耳的声音接连不断,一双双眼睛看向宋氏三兄弟,眼神中全都是瞧不起,一些商人甚至紧皱眉头,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去宋家催催债,原本因对方是国公,不敢催要太紧,但现在看来若不紧着点,怕是要肉包子喂狗了。

  一些官吏也在心中盘算,究竟还有没有必要攀附宋家……毕竟,谁也没想到国公府居然落魄如此。

  在这年代,勋贵之家被人被视为落魄可是极严重的事情。

  杨桂芳是一条好狗,眼看着宋家受辱她比宋氏三兄弟还要着急,不断给宋言打眼色,抓耳挠腮的活像一只猴子。

  “好,好,好……”

  就在此时,清冷的声音响起,却是洛玉衡。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似是并未太过生气,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所有人悚然而惊:“很好,不愧是国公府,这手段……那杨氏当真就如此瞧不起我洛玉衡?我好歹也是皇室宗亲,当今宁皇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宋国公这究竟是在打我洛玉衡的脸,还是在打皇帝的脸?”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皆变。

  心中暗道这洛玉衡有点不要脸了,明明之前对恢复皇室身份不以为意,但该用上这身份的时候,那也是半点不会犹豫。

  打皇帝的脸?

  谁敢啊?

  嫌九族太多吗?

  便是最愚蠢的宋震也是头皮发麻。

  那一直跟在洛玉衡身边的老太监魏忠,也阴恻恻的捅了一刀:“今儿个当真是看了一场好戏,如此藐视皇家,咱家回宫之后定会如实禀明陛下。”

  宋家这一次真要倒霉了。

  噗通一声,那宋云似是承受不住一连串的打击和四面八方鄙夷的,仿佛看瘟神一样的视线,身子一歪,脑袋砸在台阶上,估计摔的不轻。

  眼看宋云晕倒,宋律暗骂一句七哥无耻,然后眼睛一翻,也晕了。

  不过他摔的地方稍微好一点,脑袋砸在宋云肚子上,哪怕宋云已经晕了,面皮还是狠狠抽抽了一下。

  就留下一个头脑简单的宋震,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身为亲家,明明是最尊贵的客人,现如今却只能灰溜溜的叫下人拖着宋云宋律的身子,狼狈的离开洛府。

  每一道视线,每一道声音,都像是一把尖刀戳在心头,每走一步,宋震都感觉心头在滴血,那种宛若被剥光衣服羞辱的滋味,是宋震这辈子都未曾体验过的,他知道宋家这一次丢尽脸面,他宋震更是会沦为整个宁平县,甚至是松州府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都怪母亲,若不是母亲,何至于如此狼狈?

  这样想着,宋震心头愈发憋闷,无形的压力让他承受不住,只觉喉头一甜,血喷三尺。

  面色瞬间萎靡下来,好似一瞬间被抽干了精气神,眼前忽地一阵漆黑,一头磕在地上。

  真晕了。

  杨桂芳这条好狗心里担忧的不得了,她觉得这全都要怪宋言毫无作为,但凡他稍微帮洛家说两句话,事情都不至于发展到这般地步,一时间看宋言的视线都满是怨毒。

  一场好戏看的宋言心满意足,他用力伸展了一下胳膊,舒缓略显僵硬的身子,瞥了一眼满脸怨毒的杨桂芳,旋即看向身边的洛天枢,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缓缓开口:

  “天枢,我今天能杀个人吗?”

  这老婆子实在是太讨厌了,一直留着会坏事的,而且,很多事情最忌讳瞻前顾后,有时候一个投名状是必须的。

第14章 头晕是正常的

  “天枢,我能杀个人吗?”

  突兀的问题。

  声音,冷漠又平静。

  仿佛朋友间随意闲聊。

  洛天枢头皮莫名微微一麻,压低声音:“谁得罪你了?”

  这姐夫,当真不拘一格,哪儿有赘婿上门第一日便要杀人的?

  “如果是哪家公子,我帮你收拾他,但直接杀了是不行的,有些人便是洛家也不能随意动手,可能会有麻烦。”

  宋言微微一笑摇头道:“怎么会,我常年被囚禁在国公府后院,便是想和哪家公子发生矛盾也是没机会的,不过是一个签了卖身契的老妈子罢了。”

  洛天枢轻抚胸口:“那便无所谓了。”

  洛天枢的态度透出一个冰冷的现实,那就是在这个世界很多人的命,其实不算命。官员,贵族,勋爵子弟,不能随意滥杀,但签了卖身契的奴仆,死了也就死了。

  至于杨桂芳是宋鸿涛安排的监视他的人?在这个崇尚孝道的年代,报辱母之仇,谁敢说半个不字?

  洛天枢有些好奇:“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在我三岁那年,那老婆子掌掴我的生母。”宋言缓缓说道。

  “如此,那便杀了吧。只是今日不合适吧,大婚之日见血,不吉利。”

  “这话就错了,大婚之日才要见血啊,不见血那才麻烦呢……待到天枢成婚之日,你是希望见血呢还是希望不见血?”

  洛天枢哑然失笑:“那自然是希望能见血的,只是此血非彼血,怎能一概而论?”

  瞧这车开的,宋言有理由怀疑洛天枢也是个老司机,他笑道:“就算流出来的地方不同,但血就是血,没区别了。”

  洛天枢对宋言亦是刮目相看,常年被囚禁在国公府后院都能如此无耻,下流,这家伙的秉性究竟有多么肮脏?

  简直衣冠禽兽……跟他有一拼。

  许是混蛋之间的惺惺相惜,总觉得亲近了不少。

  “需要我安排人解决吗?”

  “不用,我想亲自来。”

  经过这诸多波折,待到开席已是过了午时。

  宋言在洛家三兄弟的陪同下,挨桌敬酒。虽说都是黄酒,度数不高,还有洛家三兄弟挡着,但架不住客人实在是太多,而且一个比一个热情,一圈酒敬下来,宋言也是晕晕乎乎,脑袋嗡嗡作响,仿佛在不断膨胀。

  待到送走诸多客人,已是夜幕降临。

  宋言晃晃悠悠冲着卧房走去,杨桂芳见状,看了其他三个老妈子一眼,立马跟在后面。

  房间点着红色的蜡烛,很安静。

  红色锦缎被褥占满了床铺,想象中,新娘子坐在床边等着掀开盖头的画面终究没有出现。

  不过挑起盖头的玉如意,用来喝合卺酒已经被剖开的葫芦,倒是一应俱全。

  偌大的房间,透出几分冷意。

  哐啷,房门被毫不客气的踹开。

  眼看着宋言醉醺醺的模样,杨桂芳气都不打一处来,厉声斥责:“宋言,你好大的胆子,我今日数次提醒你,你居然视若无睹?国公府今日被辱,皆因你之过。”

  “你等着承受大夫人的怒火吧。”

  好没道理,莫非是他逼着宋震换婚?是他逼着杨氏在嫁妆中作假?

  宋言缓缓抬头,眼睛浑浊,眼底深处却透着一丝寒意:“杨桂芳!”

  杨桂芳一愣旋即怒意更甚,好嘛,现在连杨妈妈都不叫了,居然敢直接叫她的名字?不过只是国公府的一个废物罢了,究竟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还是说这蠢货真以为嫁入洛家,宋家就管不了他了?

  宋言默默看着杨桂芳,他已经忍了十几年,真的不想再忍下去了。

  轻轻吐了口气,透着酒精的气息,宋言缓缓开口:“你可还记得,在我三岁那年,你掌掴我的母亲,还打了我一耳光,让我三月听不到声音。”

  杨桂芳眉头一皱,似是没想到宋言居然提起这件事。

  一个三岁小娃娃,心智不全,是梅雪那贱人在他耳边说的,这贱货死了还不安生。

  宋言抬手,轻轻揉着耳朵,似乎又想起了当日的画面:

  “很疼啊……”

  平淡的声音并未掺杂太多感情,可杨桂芳的身子却是莫名哆嗦一下。

  这该死的杂种有些不太对劲。

  但更多的却是愤怒,不过是一个平日里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窝囊废,居然会让她害怕,这让杨桂芳怒不可遏:“打了又怎样,那是你和梅雪那贱货该打……”

  似是为了压住心中惧意,杨桂芳抬起右手冲着宋言的左脸就扇了过去,一如往常;宋鸿涛大概只是让她们过来监视他,并没有说出详细内幕,不然这老妈子大抵是不敢如此嚣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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