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我妻武则天 第340节

  李治其实早就猜到萧嗣业不可能直接认罪。

  谋反之罪,缘坐整个家族,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直接承认。

  他召见萧嗣业,只是想从他脸上瞧出一丝破绽。

  然而萧嗣业脸上看不到任何破绽,脸上的诧异,惊讶,忐忑混杂在一起。

  任何正常的大臣瞧见他现在的态度,大都会露出类似的表情。

  李治沉默了一会,淡淡道:“萧嗣业,你可知罪?”

  萧嗣业吃了一惊,跪地道:“臣不知犯了何罪,请陛下示下。”

  李治道:“你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身边一直有人盯着你吧?”

  萧嗣业错愕道:“臣愚钝,不明白陛下说的是哪件事。”

  李治缓缓道:“你故意把郝处俊调走,以为他就一点不知情吗?他在兵部深耕多年,根基比你深,你的一举一动,他可都看在眼里。”

  萧嗣业怔了怔。

  武媚娘一唱一和的道:“萧嗣业,你是不是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你故意接近武府,讨好于吾,就是为了降低吾的戒心。你却不知,吾也在你身边安插了人。”

  萧嗣业沉默了。

  李治继续道:“你也小看了狄仁杰。他一眼就瞧出,虞氏的案子,是有人精心布置,想将他诱导向韩王。他故意抓捕韩王,就是为了让你降低警惕。”

  萧嗣业叹息一声。

  李治见他如此神情,便道:“你肯认罪了吗?”

  萧嗣业低声道:“这次陛下遇刺,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臣本该死,陛下想要臣来扛下所有罪名,臣也无话可说。”

  他的语气带着一股深沉的悲哀,仿佛皇帝找不到凶手,要拿他当替罪羊一样。

  李治皱了皱眉,没有做声了。

  武媚娘冷笑道:“萧嗣业,你行事的那日,将郝处俊调到洛阳,已经暴露了自己,还敢狡辩?”

  萧嗣业看了武皇后一眼,道:“皇后殿下,郝处俊并非臣调去洛阳,而是他自己请命去洛阳。您若不信,可召他觐见,臣愿与他对质。”

  武媚娘淡淡道:“那不过是你耍的小伎俩,故意引诱他自己去洛阳。”

  萧嗣业叹道:“殿下若如此说,臣无话可说,即刻请死。”

  李治与武媚娘对视一眼,一时间,两人都无法在他身上发现破绽。

  李治挥了挥手,道:“你先退下吧。”

  萧嗣业跪倒在地,叩首道:“臣告退。”步履蹒跚的离开,仿佛一个即将含冤赴死之人。

  武媚娘等他离去后,进言道:“陛下,不管此人是不是装的,都是个隐患,不能再将他留在朝堂。”

  李治点点头,道:“朕明白,正日大朝会上,倘若狄仁杰还查不出证据,朕会借失职的罪名,将他贬到外州。”

  萧嗣业一路失魂落魄的回到萧府,谁跟他说话,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三魂少了一魂。

  回到书房后,他静静靠坐着,仰望天花板。

  萧至忠忽然来到屋中,拱手道:“族长,周驸马求见。”

  萧嗣业道:“不见,从今日起,谁来拜访,一概不见。”

  “族长,陛下召您入宫,可是为了……”

  萧嗣业忽然望着他,道:“至忠,知情的人,还剩下几个?”

  萧至忠道:“除侄儿外,还有五人,都是信得过的人。其余的人,都处理干净了。”

  萧嗣业叹了口气,道:“将他们五人也都处理了吧。”

  萧至忠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句话便说明,皇帝已经怀疑到萧府了。

  沉默良久后,他低声道:“侄儿明白了。等解决他们后,侄儿也会自行了断。”

  萧嗣业抬手道:“不,他们可以死,你却不能,我也不能。”

  萧至忠愣了一下。

  萧嗣业沉声道:“他们在暗处,死了也无人知晓。你我却不同,若是死了,在皇帝看来,不过畏罪自尽罢了。萧氏一族,还是难逃厄运。”

  萧至忠脸色更加难看。

  也就是说,他必须活着,还要在大理寺的残酷拷问中,保守秘密,不露破绽,这比死更加痛苦。

  萧嗣业沉声道:“我知道这很艰难,都怪我谋划不周,才导致这种后果。你若想死,我不拦你。”

  萧至忠深吸一口气,道:“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并不能怪族长。侄儿去办事了。”转身离去。

  ……

  李治回到长安后,要忙的事情很多。

  他见萧嗣业不露破绽,也没工夫多耗心神,将此事扔给狄仁杰去处理了。

  此时距离正日只有两天,他需要翻阅各地送上来的考评,决定明年的人事变动。

  许敬宗既然疯了,礼部尚书便空出来了。

  李义府也牵扯到这次的事件中,袁公瑜四人就是他提拔的。

  虽然根据袁公瑜的供词,他并未参与此事,但他依然有很大的责任,宰相肯定要罢免。

  如此一来,中书令空出来一位,需得另外选择新的中书令。

  这都需要他仔细斟酌。

  经过两日忙碌之后,时间终于来到了正日大朝会。

  一大清早,群臣便在朱雀门外聚集了。

  皇帝就像一颗压舱石,当他回到长安后,朝臣们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再无前几日的焦躁。

  东宫的案子已经交给大理寺审问,也没有人再去多关心。

  大臣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切身利益,年终考评!

  这几年,朝局纷乱,拥武派、世家派系先后失势。

  只有清流经历一场小挫折后,又再慢慢起势。

  自从刘仁轨被罢相后,徐孝德听从上官仪的建议,取消了清流的聚会。

  大家都保持着距离,在朝中的形势反而更好了。

  徐孝德已经坐稳了吏部尚书,刘仁轨虽在营州,在朝中的威望却不降反升,一日高过一日。

  上官仪这次跟随皇帝出巡,被封为黜陟使,沿途办了很多事,深受皇帝器重。

  前几日,便有许多人都在讨论,李义府被罢相后,将由上官仪取代。

  直到昨日,徐孝德那里传来确切消息,皇帝已经拟好旨意,拜上官仪为中书令。

  正因如此,当上官仪的马车停在朱雀门外时,便有一大群朝臣围了过来。

  原来的宰相李义府,却已经无人问津,一个人站在角落处,默默望着被群臣围住的上官仪。

  上官仪与众人寒暄之后,来到徐孝德身边,拱手笑道:“恭喜徐公,令郎不日就要调回长安。”

  徐孝德的儿子名叫徐齐聃,当年在东宫担任教习。

  后因徐槿升了婕妤,徐孝德升为吏部侍郎,徐齐聃主动请旨外放。

  他在地方上政绩斐然,风评极佳,皇帝已经拟旨,将他调回长安,充任礼部员外郎。

  徐孝德拱手笑道:“也要恭喜上官兄拜相。”

  两人寒暄几句后,徐孝德问起刘仁轨的情况。

  上官仪笑道:“我在幽州时与他见过一面,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老刘气色比以前好多了。依我看呐,他这个营州都督,比宰相当的还舒服咧。”

  徐孝德笑道:“他也算是给我们长脸了,以前那帮武将跟咱们论起兵事,一个个趾高气扬,自以为了不起,如今也收敛多了。”

  上官仪感叹道:“其实刘兄是个特例,也并不是所有文官调到边境,都能像他一样,一鸣惊人。”

  徐孝德捻须笑道:“那也是,若是让老夫领兵对付那些胡人,只怕晚上睡都睡不安稳。”

  上官仪看了他一眼,道:“徐兄也是个特例。”

  徐孝德瞪眼道:“你这是在说老夫胆小吗?”

  上官仪笑了笑,忽然瞥见张柬之过来了,朝他一拱手,道:“徐兄,失陪片刻。”

  迈步朝张柬之走了过去。

  张柬之目光转动,似乎正在找什么人,瞧见上官仪过来后,拱手道:“上官相公有礼了。”

  上官仪笑道:“张侍郎,你我同伴圣驾巡狩,关系与别人不同,不必如此客气。”

  张柬之愣了一下,道:“侍郎?”

  上官仪笑道:“张老弟还不知道吧,陛下已经拟旨,升你为中书侍郎,以后你我又是同僚了。”

  张柬之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拱手道:“那以后要请您多关照了。”

  上官仪笑道:“那是自然,走,我带你去认识几个人。”

  张柬之却弯腰拱手,道:“多谢相公美意,不过在下有些事要找李相。”

  上官仪愣了一下,侧头朝李义府看了过去,只见他也正朝这边望着。

  张柬之原本就是李义府的门生,如今李义府失势,他却能不离不弃,也算得上有情有义。

  上官仪想到此处,便没有着恼,朝张柬之道:“也好,那你去吧。”

  张柬之又行了一礼,转身朝李义府走了过去。

  来到李义府身边,见他脸色苍白,劝慰道:“李相,世事变幻,难以测度,守住本心,淡然处之,相信过上几年,陛下会重新启用您的。”

  李义府沉声道:“不,这次是我识人不明,罪有应得。陛下没有将我逐出朝堂,已是宽宏大量了。”

  张柬之对此事知道的并不完全清楚,正要询问。

  李义府道:“柬之,这事你不要多问,知道了没有多少好处。”

  张柬之点点头,果然不问了。

  李义府望着他,微笑道:“无论如何,我至少没有看错你。柬之,以后你在朝堂上,要多加小心,尤其是提拔下属,定要擦亮眼睛。”

  张柬之拱手道:“在下谨记。”

  李义府忽然转过头,目光看向横街方向,只见萧嗣业正从远处走了过来。

  张柬之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不由微微一愣。

  萧嗣业此时的模样,与李义府竟有八九分相像,面色阴沉,脸色苍白,神情郁郁。

  李义府是因为受袁公瑜牵扯,受无妄之灾,即将被罢相。

  萧嗣业又是因为什么,露出这副表情?

  “萧尚书这是怎么了?”张柬之诧异的问。

  李义府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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