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领卫答道:“薛将军的军队正驻扎在杂多城,与那曲城的吐蕃军对峙。”
苏定方道:“舆图。”
立刻有军士将舆图铺在地上,众人一边参照着舆图,一边听内领卫汇报薛仁贵部最近的情况。
原来自从薛仁贵得知苏毗被消灭后,就变得非常谨慎。
他将唐军主力驻扎在杂多城,让东女部为后军,负责保护粮道,让吐谷浑部为先锋进军,试探进攻那曲城。
那曲城是逻些城东北方向的一座屏障,只要攻破那曲城,便能长驱直入,直逼吐蕃都城。
吐谷浑进军到那曲城后,碰到了禄东赞的主力军,攻城三日,未能成功,便撤退回杂多城。
禄东赞没有看到唐军主力,也不敢轻易追击。
后来果然有吐蕃小股部队,偷袭粮道,都被宾就女王带兵消灭。
与此同时,位于薛仁贵大军南方数百里之外,六诏国联军也在尼池城遇到吐蕃强烈抵抗。
负责守尼池城的正是禄东赞的长子,悉若。
薛仁贵派人给六诏联军传令,让他们谨慎用兵,不要冒进。
结果只有南诏国很好的遵从了薛仁贵的命令,在城外驻扎,不再攻城。
其他五诏国则不听命令,猛攻半月后,筋疲力尽,被吐蕃军趁机冲出城外,冲杀一阵。
若不是南诏救援,五诏联军便要全军覆没。
这一战让薛仁贵对南诏高看了一眼,下令六诏联军由南诏主将统领。
南诏军队本来就最多,又有薛仁贵命令,其他五诏主将只好听从命令,暂时归南诏调遣。
局面自此陷入僵局,一开始诸羌和六诏都不明白薛仁贵在等什么。
后来传来两个消息,第一,大食国正在北面进攻吐蕃,第二,苏毗部的娘波金鸟和达波吾重新收拢族人,正试图夺回苏毗部。
禄东赞击败苏毗部后,因兵力紧张,只留下五千人马,已有些抵挡不住苏毗的反扑。
只要娘波金鸟二人夺回苏毗部,就能直接威胁到逻些城。
逻些城的守军大半都被抽调,只有数千老弱病残,根本挡不住猛攻。
而且就连北面的象雄国,也有叛乱迹象,吐蕃人派去的总督已经被杀了,吐蕃可以说已经完全陷入混乱。
诸将听完情况后,脑子都一团浆糊,感觉局势已经完全脱离控制。
“将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北面有吐蕃主力,咱们突袭逻些城的话,只怕他们很快就会救援。”
“象雄国也叛乱了,您看要不要派人去联系他们?”
众人纷纷发表意见。
苏定方瞥了蓝雅一眼,道:“蓝雅夫人,依你之见,眼下该怎么做?”
苏毗蓝雅笑道:“苏将军,您让我带路的话还可以,打仗方面的话,蓝雅就一窍不通了。”
苏定方点点头,沉声道:“诸将听令,立刻做好作战准备,随我攻打象雄!”
众将领虽然吃惊,但他们对苏定方极为尊敬,无人提出异议。
蓝雅则难掩惊讶,道:“苏将军,象雄叛乱对我们不是有利的吗?我们为何要攻打他们?”
苏定方缓缓道:“眼下局势,必须随机应变,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据点,把自己藏起来。”
蓝雅恍然道:“所以您想躲到象雄部落中?”
苏定方道:“正是如此,而且打下象雄后,我们便可以收拢他们,再换上他们的衣服,以后以象雄部的身份行动。”
蓝雅想了想,道:“象雄既然背叛吐蕃,何不派人去跟他们谈判?也许他们愿意归附大唐呢?”
苏定方淡淡道:“我是个武夫,只相信被我打服的人,而不是被我说服的人。”
蓝雅不再多言,这一路上,她已瞧出来了,苏定方是那种只要作出决定,就无人能够劝说的类型。
那内领卫朝苏定方道:“苏将军,那我立刻把您这边的情况转告给程将军,陛下也急于知道您的情况。”
苏定方道:“还请让程将军帮我向陛下请一道旨意。”
内领卫愣道:“什么旨意?”
苏定方眼中精光闪烁,缓缓道:“攻击大食军队的旨意。”
内领卫心中一凛,拱手道:“卑职记住了,告辞。”
第235章 子母钱
长安城经过一场踏田风波后,御史大夫换了人。
上官仪新官上任三把火,将所有御史训斥了一顿,又请旨罢黜了四名监察御史,从中书省中挑选出几名低品官员,扩充进去。
李治就怕官员不肯要权,不敢做事,大手一挥,同意了他的请旨。
被上官仪这般一整顿,清闲了好几年的御史们,也都开始忙碌起来,微服私行,巡视十道。
只要开始认真干活,自然也会发现问题,不少横行不法的官二代、爵二代都受到弹劾,受到处置。
据说英国公李怕孙子李继业惹出事来,把他关在家中,一个月不准他出门。
如此一来,长安城那些阔少们不得不收敛几分,长安城市井风气也随之清澈了几分。
武皇后对外甥贺兰敏之也加强了管教。
她亲自请了几位以严厉出名的老师教导他,还往武府派了几名宫人,随时向她汇报贺兰敏之的情况。
这一监视,还真发现了问题。
贺兰敏之这么大的人了,竟还睡在杨夫人屋中,在外室摆一张小床,还有十几个婢女伺候。
武媚娘当即下旨,命贺兰敏之搬到一间单独的小院居住,另外只准四名侍女伺候他。
这一日上午,武顺和武如意进宫看望武媚娘。
武媚娘还以为武顺一定会哭闹一场,替贺兰敏之求情,谁知她眉开眼笑,一点不提儿子的事。
武媚娘反而被她弄的有点好奇了,主动问道:“阿姊,敏之最近在府中还好吗?”
武顺一边吃着柑橘,一边笑道:“哎,多亏你往家里下了旨,如今有几位夫子管着他,他与母亲隔得远,也不好求情。总算能治住那小子了。”
武媚娘笑而不语。
武顺瞄着她表情,道:“我知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来求情?哼,我才不替他求情呢,再不治治他,迟早要出事,不瞒你说,我最近睡觉都踏实多啦。”
武媚娘微笑道:“阿姊能看透这一点,我就不必担心了。”
武顺微笑道:“母亲经过此事,也醒悟了几分,近来也不再太过宠着他了。”
武如意叹道:“母亲一闲下来,又被那些僧侣缠住了。”
武媚娘奇道:“又是让母亲捐钱修寺庙吗?”
武如意道:“不是呢,这次是从洛阳来的一群和尚,想让母亲捐钱在龙门石窟修建一座大佛。”
武氏母女之中,她是唯一对佛教不那么信奉之人。
“母亲可答应了吗?”
武如意摇头道:“这次修建的不是一般的佛像,据说是一座五丈多高的大佛,他们原本是想请求圣人下旨修建,圣人没有理他们,才来找母亲。”
修建如此大佛,需要用到的钱财难以计量。
武媚娘自从生下三个儿子后,对佛教越来越推崇,心想再修一佛,也许还能再得一子。
“妹子,你回去后,让那群和尚派一个首领,入宫来见我,我亲自和他们说佛像的事,也免得他们叨扰母亲。”
武如意变色道:“阿姊,你不会想帮他们修大佛吧。”
武顺插嘴道:“修一座也没什么,我们武府能多次化险为夷,就是多亏了佛祖保佑呢。”
武媚娘点点头,表示赞同。
武如意见两位姊姊都发了话,也不好再说什么。
又闲谈了一阵,宫人来报,太子来了。
每次武如意过来,武媚娘都要让李弘过来,和自家妹妹都熟悉一些。
李弘很快进入内殿,朝着两位姨母行礼。
“弘儿见过大姨母,见过三姨母。”
二女也赶忙起身,回了一礼。
武顺望着李弘,笑呵呵道:“太子越来越有英武之气了。”
武媚娘一边将李弘拉到身边坐下,一边笑道:“陛下最关心的就是弘儿的身体,非让他每日习练弓箭,想不长壮也难。”
几人闲聊了一阵,又一起用了晚膳,武家姊妹告辞离开,李弘也终于返回东宫。
他一回到丽政殿,就抓紧时间把今日的弓箭晚课做完,练完之后,又去写课业。
当他正专心写着时,忽然听到跟前有人低声啜泣。
抬头一看,却见周围几名内侍都低着头,也瞧不出是谁在哭。
李弘只当听错了,继续低头写课业,不一会,又听到极低的啜泣声。
他这次学聪明了,并不立刻抬头,而是仔细辨听声音方向,不一会,终于听清楚了,这才循着声音,抬头看去。
“陈顺儿,是你在哭吗?”他问。
那内侍浑身一颤,跪倒在地,磕头道:“太子殿下,臣该死!臣该死!”
李弘赶忙道:“你别这样,快起来,我又没有怪你啊。”
陈顺儿是东宫年纪最小的几名内侍之一,只有十三岁,也是李治特意挑选出来,让他跟随李弘。
陈顺儿听到李弘的话,这才停了下来。
李弘道:“你抬起头来。”
陈顺儿慢慢抬起头,只见他双眼通红,眼眶中尽是泪水。
李弘讶道:“是谁欺负你了吗?”
陈顺儿低着头不语。
李弘微笑道:“你快说吧,若是别人做得不对,我就帮你做主。”
陈顺儿咬了咬牙,道:“太子殿下,我阿娘死了。”
李弘吃了一惊,道:“是病死的吗?”
陈顺儿恨声道:“不,是被逼死的,被一群和尚给逼死的。”
李弘吃惊道:“和尚?”
“是的,就是和尚,他们放子母钱,我阿爹还不起钱,他们就天天上门闹,阿娘被逼的没有法子,就跳河自尽了。”
李弘怔怔道:“和尚不都是有德之人吗?怎会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