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神探1546 第233节

  然人心最是微妙。

  一旦尝过蟾宫折桂的期许,又曾为之呕心沥血,再要退回从前那般庸常,便如强令江河倒流。

  登云梯既已踏过半步,纵是刀山火海,也再难甘心退回平地!

  “三年之后又三年……”

  “如今夏言上了位,谁知道三年后,他是不是与我严家斗得厉害?会试考官又是不是他的党羽,到时候只要稍加偏颇,我就会落榜?”

  如果说三年前的那一科,是因为自己懈怠导致榜上无名。

  今时今日的经历,就让严世蕃不再信任科举的公正。

  明明他的水平能考上的。

  明明胡宗宪和赵贞吉也认可的。

  最终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呵……”

  “好一个为国取士!”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眼底血丝如蛛网蔓延。

  当指尖触到怀中那封密信时,狰狞笑意骤然撕裂了苍白的脸。

  就在三天前,严世蕃于朝天宫的道观苦读时,一封信件从窗外飞入,准确地落在案前。

  好奇地展开看了后,上面的内容却让他即刻将信件贴身收好,连陶典真都没有告诉。

  因为那是对此次大案的补充。

  外界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狱之上。

  阁老霍韬是不是为了争权夺利,暗算严家父子?

  此番锦衣卫缇骑四处抓捕,还要牵扯多少人?

  陛下的态度又是如何,斋戒出关后,能否宽恕诏狱内的囚徒?

  唯独严世蕃清楚。

  此案尚有一个重大的疑点。

  国子监生洪昌,这个号称有门路提前弄到会试考题的监生,是如何死的?

  答案揭晓。

  信件展开。

  墨迹殷红如血。

  “洪昌已殁。”

  “君恨未雪。”

  “青云路断。”

  “吾门可攀。”

第293章 奔向各自的前程

  嘉靖十五年。

  二月二十五。

  今科的殿试,比起往届来得更晚了些。

  以会元赵贞吉为首的三百四十七名贡士,参加殿试。

  贡士名单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朱厚出关后,斥责了严嵩和锦衣卫的所作所为,却未释放诏狱内的官员。

  而是命翰林学士夏言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关注案情进展。

  期间。

  霍韬上书,请求致仕归乡。

  黄绾病倒,不再上衙。

  入狱的七十多名官员,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处。

  一时间震惊朝野。

  通政司的奏本,如雪片般飞入内廷。

  弹劾严嵩的疏议,在旬日间激增三倍。

  这些奏章的背后,更是暗流汹涌

  大礼议旧党以血泪控诉;

  新政反对派借机发难;

  更有投机之辈,见夏言得到圣眷,争相以劾章为投名状。

  与之相对的,则是严嵩的首辅权柄愈发稳固。

  那些曾讥讽他不及张璁万一的官员,如今经过内阁值房时,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三分。

  北镇抚司墙垣上新涸的血迹,比任何官威都更能震慑人心。

  以上发生的一切,基本与海无关。

  翰林院的生活,就是这般朴实无华。

  不参与实际的政务,但关键时刻又能参与朝政。

  通俗的说。

  就是养望。

  三年编修,三年修撰,接下来出众者便可为经筵侍讲,接触天子,展示才学,同时参与廷议,积累政治经验。

  若能主持科考,构建门生人脉,那来日骤然登上高位,就不愁没有手下可用了。

  更何况海早早就接触过天子,更有了一心会为根基。

  所以他愿意等。

  只是有些人不愿意。

  “东楼近些时日怎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接连两次去严府拜访,都未寻到他人……”

  “落榜了,或是游山玩水,外出散心!”

  “唉……”

  自从上次案发,严世蕃失踪,再露面时,寥寥几句话语,就告辞离去。

  这段时日,都是不见踪迹,既不在国子监,也不来翰林院。

  对此林大钦能理解。

  毕竟当年海、海瑞、自己这一批同窗,入仕为官了。

  如今胡宗宪、赵贞吉这一批同窗,也即将授官。

  独留严世蕃下来。

  这滋味确实不好受。

  海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陶典真出现在面前。

  “海翰林,贫道特来请罪!”

  陶典真一揖到底,将严世蕃藏身道观之事和盘托出,那双惯会察言观色的眼睛垂得很低。

  海认真听完,并未简单的就此揭过,也没有耿耿于怀。

  他从来不会要求旁人无条件的忠诚。

  尤其是陶典真这种。

  骨子里藏着比谁更炽热的野心。

  更不会屈从于任何恩德,只会服从于利益。

  至于此次的致歉。

  如果是真心,其实当时就该将严世蕃送出宫观,现在跑来,纯属事后补救。

  见得这位平静的神情,陶典真心头忐忑,很是无奈。

  他以天师邵元节为目标,发现当今天子信道后,便使尽浑身解数钻营。

  只可惜陛下始终冷冷淡淡,全不似对待邵师那般热忱。

  陶典真自然不知晓,历史上他能够上位,嘉靖越来越痴迷道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南巡途中成功预言了大火,瞬间披上了一层高人的光环,之后所言当然无往不利。

  这等际遇,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无法得到圣宠,陶典真只能攀附贵人。

  他是道士,没法时常往翰林院跑,严世蕃这条线若能搭上,当然是迫不及待。

  然而这回严世蕃根本没能拿回贡士身份,还不见了踪迹,陶典真就知道帮的差了。

  从这位首辅之子处,没得到任何好处,恐怕还得罪了首辅。

  再加上近来的端倪,这才迫使他出现在了海面前。

  听完前因后果,海忽略旁枝末节,直接询问关键:“洪昌之死是何人动手?”

  陶典真面色微变,不敢隐瞒:“是贫道准备亲自下手,此人死有余辜……”

  海对此并不奇怪。

  严世蕃终究是阁老之子,又不似原历史上那般穷凶极恶,不会动手杀人,陶典真就没顾虑了,此人带着几分江湖气。

  “结果……”

  陶典真接着道:“我们抵达国子监的屋中时,洪昌已经身亡!”

  海目光微凝:“有人提前杀了他,是为了嫁祸给东楼?”

  “不!”

  陶典真分析道:“贫道觉得,这反倒是帮了我们,洪昌比起想象中狡诈,那间屋子并非约定之地,他所言的秘卷调查,也是子虚乌有!若按照原先计划,我们可能会失败,然他一身死,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杀人反倒是相帮?”

  “你们竟然还接受……”

  海暗暗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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