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自己以汉家门阀渤海高氏子弟的身份“护送”公主前往江陵投奔王叔,叔侄二人相见痛哭流涕,感慨江山不在家国破败,公主的父亲落入异族之手饱受屈辱,被迫登上帝位为跛贼之傀儡。
而自己身世飘零跛贼见自己美貌便起歹意,意图逼婚,自己宁死不肯舍身异族贼子,方才在高郎等义士护送之下前来投奔王叔,万望王叔以汉家江山为重,起兵夺回萧氏江山………
到时候萧绎仰天落泪感慨兄长侄儿俱在敌手,受苦日久,孤心实在难安,即刻起便吊师伐罪,兵锋直指建康,救出孤兄以正汉朔巴拉巴拉………
虽然高肃对这种屁话一个字都不信,萧绎肯定也巴不得萧纲死,但是他敢肯定,只要自己把萧妙送到他面前,他有一万种办法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忠臣良将找到进攻建康的理由!
而这样对高肃的好处自然也是显而易见的,第一是他给萧绎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而提出的要求仅仅是能跟着萧绎学习能看他的书,萧绎不会不答应的。
而第二点就是萧绎到时候忙着揍侯景,自己有很充足的时间和空间作案………窃书。
计划既然已经制定好了那么下一步自然就是执行了,因此高肃这段时间便是亲自带着燕子回等人在路上搜寻。
建康城周围的百姓基本上都遭了兵灾,得益于侯景的掳掠政策,基本上建康城周围的百姓不是向别的势力范围逃跑,就是向着建康城的方向逃跑。
只有进了建康城才有活路,要不然就只能是离侯景越远越好。
建康城内最近很多流民,因此高肃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一大堆小女孩儿,然而高肃见了几个之后都是不满意,只能是给了她们些钱打发了。
这一路走过来总没找到合适的,正好临近正午,高肃便是和众人一同去酒摊上歇脚饮酒。
毕竟是在找救溧阳公主的办法,难免的便是提到了溧阳公主,虽然众人都是没见过溧阳公主,但是这段时间高突骑打探了不少关于溧阳公主萧妙的消息,对其可谓是颇心向往之。
高肃正好劝诫他多读读书,也是为他以后着想,毕竟这年头光会杀人的莽人没什么用,真正的武将就算是不说四书五经样样精通最起码也该读些兵书有文化才是。
而高突骑听到高肃这样说却是毫不在意的笑着道:“这不还有你呢吗?”
高肃闻言奇怪的抬起头看着高突骑眨眨眼睛好笑道:“你成亲关我什么事?”
高突骑笑着挤眉弄眼的开玩笑道:“咱们兄弟谁跟谁?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就凭高郎这长相,什么小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你替我去不就好了!”
高突骑本身就是小孩心性的口嗨,只是这番话却叫身后正悄悄偷听的萧确和使者皆是一口酒喷了出来!
高肃正自苦笑着摇头要骂他胡闹的时候,便听身后传来几声喷酒的声音,便是转头看去正好和萧确眼神相对。
萧确也不遮掩,当下便是笑着对高肃和高突骑拱拱手:“贤昆仲真是………快人快语,只是我等也不是故意偷听,还望勿怪。”
高肃便是也拱手笑道:“地方总共就这么大,我们兄弟也未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家兄也只是顽笑,或有冲撞鲁莽之处,还望见谅。”
萧确本身就对高肃有些兴趣,此时见高肃言语谈吐不凡,上下打量一番,越发觉得此人非寻常人物,因此便是摆手笑道:“一看诸位便是豪客英杰,自是不拘小节,还未请教………”
高肃笑着道:“不敢,在下渤海高氏子弟,姓高名肃,年岁尚小未有表字,这位乃是我的一位族兄。”
高突骑拱手笑道:“高荣,高突骑。”
两人这样一说,萧确便是有些犹豫了起来,毕竟自从高欢之后,渤海高氏这四个字就已经有了别的含义了………
高肃见状便是笑着道:“我们兄弟自幼失孤,于族中饱受欺凌,幸得读书识字通些道理,对昔日汉家衣冠南渡之事心向往之,只觉家族昔日未曾南渡,当真是谬之过矣,因此不肯再侍胡主,这方才南下定居。”
萧确闻言这方才是释然,家族这种东西现在的束缚性没有那么严苛了,高肃如果说是脱离家族南归也算是合情合理。
而且听这个意思,似乎对方也是两个热血青年,是心向汉门的有志少年。
因此萧确便是十分热情的邀请高肃和高突骑同坐:“方才闻贤昆仲所言,似乎是对侯景颇为不满。”
高肃闻言笑容逐渐有些诡异,随后便是撇了一眼燕子回等人,燕子回等人也是警惕了起来。
萧确自然是感受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当下便是急忙辩解道:“哦,看我真是高兴坏了,还未及通名。”
萧确笑着对高肃拱手道:“在下萧确,能否请贤昆仲坐下一叙?”
燕子回这方才是悄悄在高肃耳边轻声道:“永安侯萧确,萧梁宗室,当初侯景围台城的时候………”
高肃这方才是恍然,随后便是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高突骑。
萧确似乎是看出了高肃的心思,当下便是爽朗的笑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尊兄所言不差,我观阁下样貌尚且心向往之,更况乎女子!”
高突骑自然也是明白过来萧确的身份了,当下有些脸红的挠头,却是大笑着道:“正是正是!咱们也没说什么不敬的话,人家长得美,还不许我夸赞吗?”
第78章 统一战线
高肃这方才是放下心来,看起来萧确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等人方才的话。
毕竟说实话方才这样谈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确实有不敬的意思,人家作为萧妙的堂兄如果因此恼怒要理论的话,高肃他们其实是不占理的………
不过萧确不在意倒是也叫尴尬的气氛收敛了不少,高肃便是也重新热情了起来,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少目前来说对于萧确和高肃,他们共同的敌人都是侯景,萧确是想做掉侯景,而高肃则是想抢侯景媳妇………
高肃便是对萧确拱手道:“原来是君侯当面,实在是失礼了。”
萧确也是对高肃拱拱手道:“不敢不敢,若蒙不弃,还请落座同叙。”
高肃当下便是向萧确道谢,随后萧确便是撇了一眼那个使者道:“就这样吧,我还是那个意思,你直接如实转禀就是了。”
使者本想再开口劝说,只是看了一眼高肃有些探究的眼神,便是将话全都给咽了回去:“小人会尽快赶回会稽将此事上禀的,只是还望君侯能三思而后行。”
说着使者便是起身离去了,高肃双眼微米的看着使者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在这个时候萧确便是热情的邀请高肃坐在身边。
既然有旁人在燕子回等人自然就不合适一起落座了,因此只高突骑高肃陪坐,而燕子回和原春则是站在四周警戒。
萧确看了一眼二人笑着感叹道:“光看两位勇士,便知阁下必定是家教森严,非大家不能如此。”
高肃闻言便是笑着微微低头道:“不过龙荒蛮甸之家,耕渔自给之族,如今更是寝苫枕块栉风沐雨一无根之浮萍,岂敢当得起君侯如此耀赞。”
高肃的言行果然俘获了萧确,本身萧家人就好这股子文雅劲儿,更何况高肃的相貌更是加分项中的加分项。
因此萧确登时便是对高肃更为敬重:“我见阁下谈吐非凡,人品更是芝兰玉树,想必定是诗书簪缨之族,尊兄英武不凡气魄果决,贤昆仲皆非池中之物,一文一武料想光复渤海高氏之荣光非远矣,如今虽有险阻,亦不过区区耳!”
高肃笑着拱手向萧确道谢,萧确则是向高肃和高突骑劝酒,高突骑自然是酒到杯干,萧确不免连连叫好,一时间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没一会儿双方便是开始称兄道弟。
萧确见气氛差不多了,既然双方都挺满意,那么自然是进入下一步………
萧确看了看四周,随后便是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看着高肃道:“愚兄方才听闻肃郎所言………似乎对那侯景颇为不满。”
高肃早就才道这货的目的就是这个了,此时听着萧确故意的表露出几分对侯景的不敬,心思一转便是大概的想明白了。
高肃早就料定侯景非人臣之相,此人脑后生反骨妥妥的鹰视狼顾之人,所以高肃虽然并不觉得侯景有这个本事能在这半壁江南坐稳皇位,但是高肃料定侯景绝对不是真心的辅佐萧梁的,现在不过是他篡位前的准备罢了!
高肃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天下绝无仅有的聪明人,所以他知道,不光是他看出来了,想必江南此时有不少人都看出来,只是都不敢说出来罢了。
这样看来,萧确也知道!
那么对于萧确来说,侯景就是夺他萧梁江山的仇人,萧确能对他有好感才怪呢!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萧和元韶那种人,更何况萧确本身也的确算是既得利益者,那么萧确对侯景不满,甚至是想要除掉侯景,简直是合情合理!
高肃这样想着,面上确实有些难色:“这………在下终究是一过客,不敢多有言语。”
萧确就怕高肃不这样说,这样说反倒是心里松了口气,随后便是大手一挥:“但说无妨!虽与贤弟相识不久,然一晤如故,恨不能早早相识,若肃郎不能对我直言,我方才是要生气!”
高突骑也是豪爽的拍了拍高肃的肩膀:“耶!阿肃你咋这么娘们儿唧唧的了?贤兄但有所问,我兄弟知无不言!这才是朋友嘛!”
萧确叫了声好,便是又给高突骑斟酒,一面的看了高肃一眼一面道:“你二人经营不易,我亦知你们初来乍到,不好得罪人,罢了罢了,便做愚兄酒后胡言。”
高肃似乎是被激了便是叹息了一声:“兄长何出此言?我亦非胆小怕事之人,只是说来无用,又有何益?”
萧确等的就是高肃这一句,因此当下便是道:“如何说来无用?你且说来听听。”
高突骑也是喝多了跟着瞎起哄:“就是就是,阿肃你就直说嘛!又没外人………”
高肃看了看四周道:“人多耳杂,只恐不能为外人所知也。”
萧确笑着道:“这好办!”
说着便是攀着高突骑的肩膀道:“大郎,这酒虽好,却也只好在皓腕赛雪之美而已,我家中尚有美酒,不比这差,可愿一试?”
高突骑当即便是拍着胸脯的表示今天一定是不醉不归,于是萧确便是起身和高突骑勾肩搭背的邀请高肃等人一同去他府上饮酒。
高肃笑着起身看着两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去了,身后的燕子回便是上前轻声道:“四郎,要不要………”
燕子回的意思是怕高突骑喝多了生事,要不要提醒一下高突骑小心饮酒,以免一不小心将他们的真实身份给吐露了出去那可就不妙了。
谁料高肃竟毫不在意,闻言只是笑着摇摇头道:“突骑心里有数,你们看他鲁莽,实际上若是果然有什么歹心的话,突骑喝都不会喝的。”
燕子回这方才是低着头:“属下过虑了。”
高肃却是摇摇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一会儿若是有什么不妙的地方,看我眼色行事。”
燕子回和原春都是点头称是,谨慎如高肃,若不是萧确真的有用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当场就跟萧确回家的。
第79章 指点江山
不过却是也是值得一试,一来以燕子回收集到的萧确的一些资料来看,此人应当是坚定的仇视侯景那一派的萧梁族人,所以应当是友非敌,再加上萧确这么热切的样子,看来萧确也确实是在建康城内此时孤掌难鸣,迫切的需要能和他站在统一战线的战友。
既然如此的话,自己一个初来乍到没有根基的人要在建康城兴风作浪的确是有些困难,反倒是不如萧确这个萧梁宗室的人得心应手,若是能够站在萧确身后的话,想必这个计划就会省心不少。
因此绝对值得一试!
高肃跟着萧确回到了他府上,一进门萧确便是命侍女们备好酒宴,随后便是对高肃道:“既有正事协商,便不请歌女艺人,如何?”
高肃自然是笑着道:“那是自然,但凭兄长做主。”
于是萧确满意的点点头,众人落座又是畅饮一番,高突骑很是适时的喝多了趴在桌子上休息,萧确这方才是有闲心装过头来对看着高肃,眼神灼灼的道:“肃郎既有拳拳为汉门之心,今羯贼居上祸我山河,不知肃郎,何以教我!”
高肃有些意外萧确居然会直截了当的问出口,不过也释然了,至少在萧确的眼中,自己一个南归的士族,不管是身份还是这种行为都代表了一点,自己是一个心向汉室的热血青年!
更何况饥不择食,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更多的选择。
侯景在上面的时间越长,他的势力越庞大,那么光复萧梁河山的机会越渺茫。
所以只要高肃表现出一点点对侯景的不看好,萧确都要努力争取高肃到自己的阵容来!
萧确身边的盟友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只要高肃表现的惊艳,甭管他到底是多少岁,只要能做事就好了!
而高肃自然也是投桃报李,当下便是对萧确道:“君侯所言,倒是真的难住在下了,不知君侯想要的,是光复萧梁江山呢,还是………侯景的项上人头!”
萧确闻言一怔,随后便是面色严肃的轻轻俯身对高肃道:“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在萧确看来,杀了侯景,就是光复萧梁江山。
高肃则是笑着摇摇头道:“若是君侯想要的是前者,那么在下的意见是君侯应当找机会离开建康返回会稽。”
萧确若有所思,高肃则是继续道:“君侯如今为邵陵王唯一的儿子,日后掌管三吴乃是板上钉钉之事,介时君侯凭三吴富庶,广积粮草,大兴义师,君侯之南,尽是鼠辈,君侯之北,必难长久。”
萧确皱眉道:“何来必难长久之言?侯景如今居于朝堂,三公俯首,六卿低眉,陛下尚且避其锋芒,我看其势若不遏,必成长虹!”
高肃笑着摇头:“彼辈沐猴而冠窃据朝堂之徒,必难长远,我来建康日久,无一日不见杀人,我读青史,未见有如此暴虐尚得善终者。”
萧确便是忖度着道:“侯景不成,北面尚有鄱阳王萧范,兵多将广虎踞合肥,抵北而制南,非易与之辈。”
高肃笑着道:“无胆鼠辈,何足言道?昔日侯景起兵寿阳,彼辈未派一兵一卒阻拦,知其反意,未有些许举措,我观其言行,便知其为胆小怕事之人,萧正德约其出兵,可谓谬之极矣!不信君侯可静观其态,我料鼠辈知萧正德死,定魂不附体,唯恐侯景出兵讨伐,已然投北!”
萧确颇为有些诧异,不过并未反驳,反而是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道:“除却鄱阳王萧范,尚有益州刺史武陵王萧纪,雄霸川蜀,悍将凶兵,据蜀中天险,多年来养精蓄锐,恐非敌手。”
高肃不屑的笑道:“文质书生,也敢称兵?汉中虽称王之地,然不足以夺天下,其为一守财奴只顾摇尾居安尚可,倘或有些许逐鹿中原之意,顷刻间基业灰飞烟灭,身死不足称道耳!”
萧确满头大汗的低着头道:“荆州刺史湘东王萧绎,总归称得上人物。”
高肃这一次反倒是点点头道:“此人心胸狭隘,喜怒无常,虽气魄非人,有鲸吞江南称制宇内之心,然只看其言行,刚愎自用傲慢自满,更兼不忠不仁不义不孝不慈,吾未闻有明主若此,我料定此人或可风光一时,只恐不能长远,早晚为人所趁,死无葬埋之所。”
萧确嗫嚅了一阵:“江州刺史寻阳王萧大心,雍州刺史岳阳王萧,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
高肃闻言突然便是大笑了起来:“君侯别无所言了吗?怎么竟提一些无名之辈!”
萧确却是崩溃大哭的扑在桌子上,高肃默默的喝了口酒,只是淡然的看着萧确。
还给说哭了………
其实高肃是能理解萧确的,毕竟按照高肃这么一剖析,好像整个萧梁宗室都没几个能称得上人物的了,难免萧确有几分大梁气数已尽的感觉。
高肃等着萧确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方才是开口道:“故而君侯若占据三吴,只需三年,便可平定江南,还都建康,光复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