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肃说着便是深深的埋下头来，元可儿便是急忙的上前抱住了高肃：“陛下，您现在的身体，太医令请您不要有太过激烈的情绪波动。”
高肃平息了许久，方才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朕能为他做的不多，甚至是为他报仇，他以为是他欠朕的，实际上，是朕欠他的………”
高肃缓缓的离开了元可儿怀抱：“甚至朕不能给他任何封赏………但是最起码，朕要他魂归大齐，要见到他的妻女，要让他的尸身，平安无恙的归来。”
高肃抿着嘴，渐渐昏暗的火焰晃荡着，让他的脸看起来晦涩难明。
“这是朕，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元可儿安慰高肃道：“我们都不是为了能得到陛下的什么封赏才追随陛下的，我想，那位素未谋面的将军为陛下尽忠到了最后，想必也一定不是希望能得到陛下的什么回报。”
高肃没有说话，心情却是舒缓了不少，许久，高肃方才是重新叹息一声：“朕虽年未及而立，却已经生出了故人凋零之感，登高望远，难免寒气侵袭………”
随着高肃的地位越来越高，孤家寡人的孤独也在渐渐侵袭高肃的内心，元可儿一直陪在高肃身边，自然是知道高肃的心境，便是伸出手握住了高肃的手。
高肃一怔，便是抬头看去，只见元可儿微笑着看着高肃：“至少，奴婢会一直陪在陛下身边，不管是天上，还是人间。”
高肃怔怔的看着月下的元可儿，这位堪称南北朝第一美人的绝代妖妃，此时却如同邻家少女一样清纯，却又因为绝色的长相，自然而然的由内到外，流露出一种魅惑………
只是此时的高肃却并未注意到这些，他所注意到的，是元可儿那温柔的笑意，渐渐的抚慰着他有些慌张的孤独的心。
“陛下！”
高肃抬头看去，只见郑元儿正微笑着带着一众自己熟悉的女人们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她们的脸上都微微的带着关切的笑意，却又都尽量的将其掩藏好。
目光从她们的脸上扫过，高肃一颗有些冰冷的心，渐渐的也是回暖了起来。
“是娘娘们来了。”
元可儿笑着搀扶高肃起身，郑元儿等人急忙笑着上前参见高肃，高肃只是笑着摆了摆手：“怎么都来了？”
萧妙笑着上前抱住高肃的胳膊：“臣妾等听说陛下身体累倒了，特意的煮了些滋补的汤来看望陛下呢！”
说着萧妙便是将头埋在了高肃脖颈处，虽然比高肃大一些，然而萧妙却依旧如同当初那个小女孩儿一样，经年未变分毫。
而高肃也终于是从原春牺牲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伸手便是又拉住了郑元儿，便是笑着带着一众妃子们回来昭阳殿。
听说高肃已经醒了，许多臣子也是递上了请安帖子，自然都是陈季璩萧方等等人，高突骑则是直接进宫去见了高肃。
在试探了一番高肃的心态好像平稳了下来之后，高突骑这方才是大大咧咧的开了一会儿玩笑逗乐了高肃之后，方才是松了口气的出宫，直接去找了陈季璩了。
“陛下没事儿！我就说是你这个书生心眼儿多了！”
高突骑嘟嘟囔囔的：“不仅没事儿，我跟他开玩笑说要当先锋去抢回原春头颅，还让他骂了我一顿，让我滚蛋了！”
第399章 格局
高突骑颇为不满的对陈季璩道：“我跟你说，这特娘的都得算你的！”
陈季璩闻言并不恼，相反还十分高兴：“好好好，算我的算我的！这样，咱们进去说话！边吃边说！”
两人进去饮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季璩这方才是对高突骑问道：“令堂大人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这年头大人不光是对父亲的称呼，对比较尊重的长辈都可以用，以高突骑和陈季璩的亲密战友关系，彼此之间互相称呼对方长辈为大人这种自家子弟的称呼倒也不算什么。
因此高突骑依旧是神色如常，便是一面呷了一口酒咂了咂嘴之后夹菜吃了两口，方才是对陈季璩道：“还能如何？前几日闲下来我就亲自去给接回来了，算是这小子识相，也外带着我看阿娘也懒得跟他计较什么，就浑当是一般亲戚往来着便是了，还能如何呢？”
高突骑和京兆郡公高道豁是亲兄弟，但是两兄弟不和也不是什么新闻了，当年高突骑被高道豁给挤兑的堂堂京兆郡公嫡子，第一顺位继承人，却不得不参军自己去追求功名，将父亲留下来的爵位拱手让人。
后来回来发现自己娘亲卢氏被高道豁给苛虐了，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苛虐，只是衣食一时间有些供给不足，再加上本身也不是自己亲娘，自然也就不会多么上心，卢氏又担心高突骑的安危，因此难免的便是有些憔悴了。
因此高突骑回来大发雷霆，接过闹的自己都被弄进去了，还是高肃拉下脸来闹了一场方才是保出了高突骑，兄弟两个背井离乡的去了幽州，现如今也算是扬眉吐气出人头地了。
故而陈季璩其实是有些担心高突骑对高道豁的态度的，这么多年的交情了，陈季璩又不认识高道豁，所以所思所想都是为了高突骑着想。
虽然这个时候找回场子合情合理，只是未免落些兄弟阋墙的小话，终究是对高突骑不利的，所以此时高突骑妥善的处理了这件事，也不免叫陈季璩松了口气。
陈季璩便是急忙的给高突骑满酒：“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终究是两笔写不出一个高字总归是面上要过去的。”
高突骑哼哼两声：“你们啊，都以为我傻，实际上我哪儿有那么傻………就像是今天这件事，除了我之外，你们谁敢进宫去劝陛下吗？”
说着高突骑便是仰头灌了一口酒，叹息了一声，抹了抹油光锃亮的嘴巴子：“你们啊，就是有时候心思太多！”
陈季璩叹息了一声：“陛下龙威日盛，不光是我们，就连你，有时候也要掌握好分寸………”
高突骑甩了甩手，便是起身束了束腰带：“得得得！说了白说！最近我要带着老娘好好儿享受享受了，这也没什么仗打，骨头都要锈住了！这治天下是你们文人的事情，别的军队中的事情也轮不上我开口，我可得好好享受享受了！”
陈季璩见高突骑要走，便是问道：“你做什么去？”
高突骑只是摆摆手：“带着老娘，往北面走走看看！走到哪儿算到哪儿呗！”
陈季璩闻言便是一阵摇头苦笑，这种话也就高突骑敢说出来了………
实际上高突骑哪里是没有事情？现如今高肃要在军中扩大铁骑的数量和建制，最起码维持在七千人以上，这些都要高突骑来过手，然而高突骑现如今显然是准备当甩手掌柜了，转头就带着老娘出京了………
这也就是高肃和高突骑之间的交情那是从小到大一个开裆裤出来的，再加上高肃本身就是个重情重义比较宽厚仁慈的君主，不然你一个带兵大将私自出京，不是找死是什么？
不过细细思索一下，陈季璩也不免叹息了一声，正如之前高突骑方才对自己的评价一般，高肃之前也对陈季璩等人评价过：“突骑外粗内细，虽犷然不拘小节，实胸有韬略，乃帅才也。”高突骑这种人就是表面上看起来粗狂，实际上爬到这个位置的，有几个是傻子？
现如今邺城的政治格局经过这两年也基本上成型了，在文臣方面自然是没得说的，天然身处乱世之内，他们就掀不起什么波浪，所以很轻松的形成了以陈季璩郑元武为中心，一干朝廷老臣如阳休之王等人为基础的文臣格局中心。
在高肃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武将也基本上渐渐的成型了，斛律武都作为斛律光的亲儿子，以及绍武朝的新贵，自然而然的逐渐成为了怀朔子弟的代表。
就算是再怎么不想，怀朔和幽州的争斗是不可避免的，位置总共就那么多，你占了我就占不了！
所以局势在高肃有意无意的顺水推舟之下，很快便是形成了两个阵营对立的格局，并且逐渐的顶上了牛。
段韶肯定是无意参与进这些事情当中的，实际上段韶才是真正的横压一切的存在，所以他肯定是不能下场，段韶自己心里也清楚，当然也没心思和这些小年轻们玩什么政治斗争。
只是段韶也肯定是要表态的，所以段懿自然就代表段家加入了怀朔阵容。
等到段韶退了，才是真正的形成两边对立的格局，现如今，不过是小试牛刀，大家虽然互有竞争，但是远远没达到对立的地步。
萧方等不喜争斗，然而他同样清楚这是高肃诱导的结果，因此他就算是再不想掺和，也只能是无奈的挑起和怀朔对立的大任，成为了幽州一脉的领导人。
最近双方的争斗颇有愈演愈烈的意思，只是还好，有高肃的掌控，双方都只是局限在军备方面的竞争，要说真正的利益纠葛，暂时还并未产生。
而高突骑早不去晚不去，偏偏选择这个时候接回老娘，然后就准备出京去游山玩水了，谁说高突骑傻？简直就是心眼子长满了！
于是在第二天高肃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不由得笑骂了两句：“这个夯货！”
高肃笑着往鱼池撒了一把鱼粮：“算了，他不想掺和这些事情就算了，让他带着老娘在外面玩吧，他们家也的确是不好掺和进这些事情里面。”
高肃对高突骑的包容显然是无人可比的，只要是高突骑想做的事情，除非是高肃都做不到的，否则高肃都愿意满足他，高突骑不想做的，高肃也不愿意勉强他。
两人的交情是远超任何人的，比萧方等还要高上一筹，真正算得上是高肃朋友的，其实也就只有高突骑一个人了。
更何况高突骑本身身份的确十分复杂，要说他是怀朔子弟他也的确说的上，毕竟他爹高敖曹可是怀朔子弟中声震寰宇项王再世一般的人物，即使是去世这么多年，依旧让人心神驰往，所以他肯定算得上是怀朔子弟。
但是要说他是幽州一脉也完全说得上，毕竟他是高肃创业初期就跟随的元老级别的人物了，甚至于高肃当初前往幽州的时候身边可就只有高突骑和萧方等两人，他和幽州一脉的所有人关系都不错，更是战场上杀出来的交情，所以要说高突骑是幽州一脉，也说得上！
这就导致高突骑复杂的身份让他十分难以归类，他若是加入一方，那么势必就要失去另一方的交情，甚至于反目成仇，而他加入的一方呢，也未必会像原来一样一如既往的信任他，反倒是里外不是人了！
所以高肃理解高突骑这样做的苦衷，自然也就没有强逼他下场，其实高肃也有自己的考量，双方有高突骑这么一个万金油从中间说和也好，倘或真的有什么特别大的矛盾是高肃不愿意看到的时候，那么高突骑出场，想必两方都愿意给他一个面子。
高肃这样做的确是为了分化权利，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但是也同样是不愿意步前面那些帝王诛杀功臣的后路，想要给彼此都留一点余地。
这样对他们好，对高肃也好，然而并不意味着高肃可以坐视他们胡闹，现在天下未平，远远不是内斗的时候。
所以需要降温刹车的时候，就需要他们双方立刻降温，高突骑自然也就能从其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
了解了一下现在武将之间的状态之后，高肃便是提起了更为关心的事情：“原春接回来了没有？”
燕子回也有些沉痛：“幸亏有独孤娘子………娘娘的帮忙，咱们的花名册被保管的很好，新派去的心腹很快便是重新建立了起了情报网和关系网，现在长安城内风头正盛，这个时候不是主动挑衅的时候，所以………他们请求过一段时间，先低调一段时间之后，再操守办这件事。”
高肃沉默着抿着嘴的喂着鱼，许久之后方才是故作轻松的道：“死都死了，什么时候回来也无所谓了，看他们，只是原春家人的事情，一定要尽快给我答复。”
燕子回应了一声，随后高肃便是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件事………有没有牵扯到卫国公府？”
燕子回急忙答道：“陛下放心，咱们的人经历过这次事情之后做事很隐秘，连娘娘自己都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拿走的花名册，所以大概率是不会牵扯到娘娘家里的。”
高肃闻言这方才是点了点头：“如此就好，你下去之后也要提醒一下长安那边的人，多关注一下卫国公府的事情，因为咱们的原故，卫国公府现如今在北周那边的情况也不是特别好，能照顾的话最好还是照顾一下。”
燕子回应了一声，随后高肃便是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做事了，而高肃则是又撒了一把鱼粮之后将碗随手递给了身后的元可儿，拍了拍手之后便是有些兴趣索然的准备回昭阳殿了。
“陛下………在周国还有娘娘？”
高肃转头看了一眼有些贼眼兮兮的看着自己的元可儿，便是笑着道：“她身份不同，不然也不会自己跑那么远了………不过没关系。”
高肃笑着道：“迟早给她抓回来！”
元可儿难掩羡慕的对高肃轻声道：“能让陛下这么惦记，想必也是一位美人儿。”
高肃转头看了一眼元可儿：“倒是没你漂亮。”
元可儿一怔，随后便是脸色难以掩饰的便是一喜，随后强装镇静的笑着：“哪，哪有………嘻嘻。”
高肃实话实说，他所有女人中比元可儿好看的几乎没有，甚至于高肃想来，觉得天底下能比元可儿漂亮的女人也不多了！
只是这样美的女人，怎么会史书无名呢？
高肃有时候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就元可儿这个长相来说，在这个时代还已经进宫了，按理说不可能不被高纬那个好色之徒看上，如果没有自己的话，元可儿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史书无名才对啊，难道那位传说中的妖妃冯小怜比元可儿还要美？
高肃现如今还不知道面前这个元可儿就是那个冯小怜，此时难免有些咋舌，那得长成什么样啊？啧，便宜宇文邕那小子了！
冯小怜可以说是南北朝乃至后三国时代艳压群芳的独一档存在，数百年恐怕才出这样一个绝色美人。
在她之前几百年没有比她更美的女人，在她之后几百年的也恐怕鲜有了………
不过北周那边的赵王宇文招的女儿号称千金公主，听说美艳不可方物，甚至是能够诱惑的突厥可汗命都不要的起兵为她攻隋报夺位之仇。
冲冠一怒为红颜至如此地步，最后甚至落得个兵败臣服的下场，想必应当是仅次于冯小怜的美人了。
不过这位美人，今年刚八岁………
还有把陈后主迷的江山都不要的宠妃张丽华，想必也是个绝色美人，只是可惜，今年六岁。
还有陈叔宝的妹妹陈昙顼的女儿封号宁远公主，日后隋朝的宣华夫人，杨坚这个老不要脸的，在独孤伽罗死后才敢扶她做了妃子。
第400章 驾崩
而现在，这个让杨坚顶着独孤皇后的压力和醋意都要执意带进宫的女人，还有十六七年的时间，才出生………
甚至还会不会出生都两说呢！
高肃微微有些古怪，他是读过郑令仪的书之后才知道柳敬言原本应该是陈顼的妻子，未来的大陈皇后………
想到这里高肃就有些心虚，乃至于有段时间高肃莫名的对柳敬言特别的好，好到连柳敬言都有些诚惶诚恐觉得高肃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了！
其实是高肃一想人家原本是要做皇后的，结果跟了自己，成了妃子了………
虽然柳敬言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原来的人生轨迹，毕竟当时的陈昙顼也不是什么人杰，不过是因为叔父陈霸先的原因，所以在江陵名为效命实则人质罢了。
之后江陵陷落，若是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估计陈顼柳敬言也是被联通那些南梁的臣子们一同送去北周了，这么说起来柳敬言反倒是跟着陈顼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最后方才是苦尽甘来。
现在历史因为自己改变了，陈顼虽然去了北周，却是孤身一人，因为柳敬言的原故甚至一直到二十多岁才在自己的“帮助”下娶了幽州士族的女子。
虽然高肃后来听说这个女子死在长江了，对此也颇为恼怒，然而当时的高肃正忙着造反，也就把这件事给暂时放下了。
现如今陈顼在南陈应当是又娶了新的妻子了，不知道这个“宣华夫人”还会不会再出生。
高肃曾经听人提起过一个理论叫做历史矫正性，指的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必定会再次发生，不管你如何改变了历史，历史终究会回到他的轨迹上。
当然这也就是个理论，毕竟谁也没有改变过历史………
不过现在倒是一个证明的好机会，高肃还真挺感兴趣，陈叔宝已经在自己的帮助下成功出生了，而这个陈叔宝和历史上那个陈叔宝会是一样的人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宣华夫人乃至于张丽华，这些人会不会也因为历史的纠葛，重新走到一起呢？
高肃很感兴趣，然而恐怕事实是暂时高肃是得不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