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一摸,就摸到他叔父高长弼身上了………
事涉长辈,高殷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然而高洋却是因此大怒,当下便是命人将高长弼叫进宫来。
高长弼哪知道是因为这种破事儿,但是他和司马子如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个时候的高洋,不管叫谁进京,谁能不胆颤啊?
但是高长弼可没有这个胆子跑去北周,更何况他和司马子如完全是两个概念,司马子如就算是和高氏关系再怎么好,终究是姓司马的。
他不同啊,他可是高欢的亲侄子,跑都没地方要他!
所以无奈之下高长弼只能是胆战心惊的进京,然而就当他一刻也不敢停的直接进宫求见的时候,却是隔着门窗,看到了让他无比胆战心惊的一幕………
“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高澄!你以为我怕你吗!我,我!我杀了你!”
“父亲,父亲我错了,我错了阿耶!您,您别………”
“呜呜,我怎么就………杀了薛嫔了!”
高长弼如堕冰窟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瞳孔微缩着吓的浑身筛糠,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一层层冷汗早就透了衣衫!
高长弼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正午时分正是暖煦的时候,然而他却浑身上下一阵阵冰冷无比………
“谁!”
高长弼浑身上下猛地一颤,随后便是转身撒开脚狂奔了起来!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的是,高洋却是早就醉倒在地上,嘴上大叫着:“谁!谁!”
高长弼一路狂奔着,却是半路上遇到了杨,杨有些奇怪的看着高长弼:“殿下这是………”
高长弼强笑了两声:“本王,本王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做。”
杨点了点头:“陛下已经召见了大王了吗?”
高长弼强笑着点头:“是,是!陛下告诫了我一番,本王已经知道错了,等回到南营州之后,本王一定,一定自省!”
杨看高长弼好像真的很着急的样子,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是道:“大王若是有事的话,那臣就先告退了。”
高长弼强笑着应下了,随后便是转身脚步匆匆的走了,杨有些奇怪的看着高长弼的背影:“莫名其妙………”
高长弼一出宫连家都没敢回,当下骑上马便是转头朝着邺城外狂奔而去!
完了完了,全完了!自己没事儿闲的好奇这个做甚么!皇帝知道了自己已经看到了他的秘密了,难道还能留下自己吗?本来骂一顿的事儿,现在没人头绝对解决不了了!
高长弼心下一阵惨然,同时急忙的在心中盘算着,现在回南营州是个死,去周也大概率沦为阶下囚,去陈国太远了,更何况现在陈和齐还是敌对状态,自己过去也是个死………
高长弼琢磨了一圈儿,当下便是一咬牙,哎!大不了老子投突厥就是了!
当下高长弼便是调转马头便是朝着北面狂奔而去,实在是无路可去,只能是投突厥,还能保的荣华富贵了!
只是高长弼刚惨兮兮的走了,这边杨进来求见高洋,高洋便是清醒了过来,十分萎靡的躺在床上揉着太阳穴,没有丝毫高肃当初在宴会上看到的意气风发和疯狂。
“陛下方才召见了广武王吗?”
高洋回过神来:“有吗?朕不记得了………对了,朕昨日召见了孝没有?”、
杨急忙的便是回答道:“昨日陛下醉了,并未召见四郎。”
高洋急忙的便是道:“速速叫四郎进宫!”
趁着自己还清醒,该交代给高肃的事情一定要尽快交代,不然………谁知道自己下一次清醒过来是什么时候?
杨有些奇怪的应下了便是急匆匆的去了,结果这边杨刚走,那边高洋便是痛呼一声。
随后在侍者的搀扶下缓缓躺在龙椅上,高洋双眼血红的揉着太阳穴,突然便是又觉得头痛欲裂:“再传太医令!去传去传!”
高肃脚步匆匆的走到昭阳殿前,心中满是凝重和疑惑,高洋又突然召见自己做甚么?
上次就是要召见自己,结果莫名参加了一场宴会,见证了高洋疯狂的举动之后,又莫名的打发自己走了,结果今天又传召自己进宫,该不会又是什么变态的事儿吧………
高肃这样想着,走到了宫门前,却被侍者拦住了:“殿下不必进去了,陛下请您回去待诏。”
高肃满脑子疑惑,看了一眼昭阳殿内,便是对侍者道:“陛下传召我来,怎么又叫我走?陛下如今何在?”
侍者为难的对高肃道:“陛下醉了,就算是现在叫您进去,也怕是说不成话了。”
高肃点了点头,却是更为疑惑的看了一眼昭阳殿的大门,又喝醉了?
正好高肃便见太医令满头大汗的从门内走出来,高肃便是眼珠子微微一转,莫非,高洋是得了什么病?
太医令急匆匆的退了下去,浑身上下皆是冷汗,回头看了一眼,面上满是挣扎的神色。
脑海中不免回忆起了高演冰冷的表情:“效忠本王,是太后的意思,若是你敢违背,你家世代太医,应当清楚后果………”
太医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肃就这样满面疑惑的出了宫,然而刚出宫门,便见皮球一样的高延宗呼哧带喘的走了过来:“四兄,我找你半天了!”
高肃看向高延宗:“延宗?你找我做甚么?”
高延宗憨厚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封红纸包着的信:“请帖,原本四兄没回来就没准备,我前几日回去之后便是命人急忙的准备好了,下个月十五日小弟成亲,四兄您可绝对不能缺席啊!”
高肃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想过几日就离开邺城这个是非之地的,只是………
高肃接过了请帖笑着道:“五弟的婚礼,我怎么会错过呢?”
高延宗得意的大笑了起来:“羡慕死三兄!他成亲的时候四兄你就不在,这一次我成亲兄弟们却都在,保准儿得叫三兄急的眼都红了!”
高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四兄之前总不在家,这一次好不容易赶上了,肯定要到场给你送个祝福的。”
高延宗嘿嘿笑着:“那就说好了!对了,四兄你接下来有事儿没有?”
高肃看了眼身后,摇了摇头:“应该是没什么事儿了。”
高延宗便是上前急忙的抱住高肃胳膊:“走走走!咱们兄弟总不得见,这回说什么也得亲近亲近,总不能老你们几个大的往一块儿凑,也跟弟弟玩玩!咱们去我府上,弟弟那儿美酒多的是!”
高肃无奈,只能是被高延宗拉着,正在这个时候高延宗便是对身后的侍者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了!还不给你们四爷伺候着!”
说着便是一巴掌扇在那人脸上,将他扇的个眼冒金星倒在地上,高延宗更怒:“不中用的东西,我………”
高肃却是拉住了高延宗:“行了行了,我自己又不是不会走,别为难他。”
说着便是强拉着高延宗走了,高延宗这才是骂一句:“记着你们四爷的恩情,不然早大嘴巴子赏你了!”
那侍者哭着跪在地上给高肃磕头,高肃却只是摇摇头:“起来吧。”
说着便是丢了一枚金叶子给那侍者,随后便是强拉着高延宗走了。
等到了高延宗府上,兄弟俩尽情欢宴,高延宗说起这么多年别离,又说起在宫中生活总不得见兄长们,见人家都是兄弟如云,各自友爱玩耍,自己只能是独自一人跟一帮奴才玩,不知道整日里多惦念着哥哥们。
当下说到兴起,便是放声大哭着,高肃见状只能是好言安慰,好半日才给高延宗说高兴了,当下拉着高肃的手:“四兄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咱们兄弟总一处,也叫弟弟孝敬孝敬。”
高肃无奈,见他醉了,便是也只能哄着他说,不容易说高兴了。
正在这个时候高肃刚要起身更衣,高延宗便是抓着旁边侍女的头发骂道:“没眼力的贱货!没见我四兄要撒尿!还不上前小心伺候着!”
说着越发来劲,将她往旁边一推,额头撞在桌角上登时血流如注,高延宗还不起劲,当下抓起酒壶就是往那侍女劈头泼了下去!
将那侍女吓的尖叫连连,高肃见状便是上前将撒酒疯的高延宗一把拉开,将酒壶夺过来呵斥道:“延宗!你这是干什么!”
高延宗当下对高肃摆手:“四兄你别管,这些混账东西敢慢待我四兄,我饶不了他们!给爷取鞭子来!小贱货,今儿大王我非得给你好好换换贱皮!”
那侍女急忙的便是跪在地上磕头哭着:“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高延宗却是揭开裤腰带就要往那侍女头上撒尿:“不愿意侍候我四兄,那就给本王侍候好了!不然我………”
“你疯了你!”
高肃将高延宗猛地拉开,随后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高延宗怔怔的看着高肃,高肃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对高延宗破口大骂道:“畜生东西!你做的什么勾当!”
高延宗愣愣的看着高肃不知所措,高肃则是将那侍女搀扶起来,掏出手帕给她捂住额头道:“你们大王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喝多了,赶紧下去吧。”
侍女千恩万谢的下去了,高肃这方才是坐到了高延宗身边,看着瞪着牛眼看着自己的高延宗,便是叹息了一声,痛心疾首的对高延宗道:“老五,你忘了阿耶是怎么没得了是不是!”
高延宗闻言,瞪着的眼睛中瞬间便是蓄满了泪水,高肃便是对高延宗沉声道:“对待这些下人,就算是不能让他们为你卖命,也绝对不要如此作践人!他们也是人,也有心!也知道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坏!他们也会杀人!”
高肃拍了拍高延宗的肩膀:“四兄只是一时情急不得已而为之,你不要怪四兄,四兄是不想你走阿耶的老路!越是身边的小人,越是要小心的对待,阿耶如果知道这个道理,怎会死于庖厨之手!”
高延宗闻言便是放声大哭,当下便是趴在高肃身上连连哭道:“我错了四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随时哭,却是喝多了,越发的思念高澄,当下便是大哭着叫着阿耶,将高肃也说的心酸,当下兄弟俩都是落泪。
高延宗醉倒了,高肃方才脱身,亲眼看着众人将高延宗抱上了床,上前抚了抚高延宗的脑袋,高延宗依旧梦呓不止:“阿耶,阿耶我好想你………”
高肃不由得低头叹息了一声,比起自己来,高延宗甚至从小都没有见过高澄,他记事的时候,高澄便是已经去世了,或许连身影都是有些模糊了。
但是做儿子的,又有几个不渴望父爱呢,就算是高洋再如何抚慰,又如何能抵的了对父亲的濡慕和思念………
高延宗其实也是抽空来跟高肃亲近亲近,实际上好事将近的他最近也是忙的不行。
而高肃在那之后又被高洋召见了三次,只是几乎每一次高洋都是醉醺醺的见不成,直到最后一天,高洋才强忍着在金凤台召见了高肃。
当高肃急匆匆的赶到,生怕高洋这一次又醉倒的时候,却是完全多虑了。
因为高洋这一次虽然脸色十分难看,惨白仿佛死人一般,却是硬挺着坐在那里,身上披着黑狐裘斗篷。
高殷就站在高洋身边,老实的低着头,看到高肃来了也只是瞥了一眼,眨了眨眼睛………
高殷最近和高肃混的很近,隔三岔五的就来见高肃,两人常常秉烛夜谈相谈甚欢,只是唯独让独孤伽罗最近有些不满………她如今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情郎却总被另外一个大男人拉着睡觉,难免心中有些不快。
不过到底是独孤伽罗,还是识大体的,所以至少表面上,对高殷很是欢迎。
接触多了,高肃自然也敏锐的察觉到,高殷似乎对他有一种近乎于崇拜一样的情感,这让高肃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却也正是这样的情感,让两人最近打得火热。
高肃此时却不敢有丝毫动作,只能是低着头上前微微看了一眼旁边,跪着一排的人,身上只着单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高肃收回视线上前跪在地上见礼:“臣高孝,蒙陛下见召,进宫请安。”
高洋伸手止住了高肃,随后便是不搭理高肃了,高肃就这样跪在旁边,而高洋则是缓缓的扫视着下面一排人。
许久,高洋才摆了摆手,只见刘桃枝上前从腰间抽出刀来,单膝跪地的跪在高殷面前。
高殷一怔,随后有些奇怪的看向高洋,高洋便是闭着眼睛缓缓开口,用无比嘶哑虚弱的声音:“高殷,去杀了他们。”
高殷瞬间脸色惨白,高洋等了许久,未见高殷动手,便是缓缓转头,睁开眼用无比冰冷的眼神看着高殷:“这些都是死囚,犯的是滔天的死罪,朕说,杀了他们。”
高殷犹豫了一下:“陛下能确认,这些人确确实实是犯得死罪吗?是确定一定要死的罪过吗?”
高洋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然而这一次,高洋却是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方才是抬起头对高殷道:“是,有卷宗可以查看,现在,杀了他们!”
高洋语气微微有些重了,高肃微微挑眉抬起头看了一眼高殷和高洋。
刘桃枝见状便是低声催促高殷道:“殿下,动手吧。”
高殷犹豫了许久,方才是接过刀来,手微微有些颤抖,转头看向那些死囚,其中有一些已经开始哭了起来。
高殷犹犹豫豫的走到那些死囚身边,看着他们失声痛哭的样子发呆。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别杀我!我做什么都愿意!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吧!”
“我家里还有老娘啊!别杀我了,求求你们别杀我!”
高殷闻言便是又一次犹豫了,看着手中的刀,一时间怔在那里。
“动手!”
高洋爆喝了一声,而高殷猛地便是双手抬起刀闭着眼睛,然而举起的刀却是停滞在半空中许久未动。
“朕让你动手!动手!你不杀他们,朕就杀了你!”
高洋歇斯底里的怒吼着,高殷终于痛苦的大吼一声,死死的闭着眼睛,一刀砍了下去!
然而这一刀却只砍在了那个犯人的脑袋上,登时血流如注,那犯人痛的大呼小叫的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