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叫太监王子晋用铁链将剩下的人全都串起来看管住,这下侯安都和周文育可算是不吵不闹了,也同时都意识到了,王琳这小子是真杀人!再不跑真得死啊!
于是半路上侯安都和周文育便是对看守自己的太监王子晋许下重金贿赂,王子晋一时财迷心窍,居然真的假装钓鱼将三人带走了,三人在船上便是直接跳船逃跑了。
在草丛中蹲了一夜,直到确认应该不会有人来追捕了,他们这方才是跑着回了军营,随后回到建康向陈霸先请罪。
陈霸先起家的家底就这么点儿人马,差点儿报销进去一半,此时失而复得高兴还来不及,自然是选择原谅了。
然而同样意味着陈霸先不得不面临着他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大问题,来自势力强大的王琳的叛乱!
-----------------
“宇文护此贼自诛赵贵以来,威权日盛,谋臣宿将,争往附之,大小之政,皆决于宇文护,以臣观之,此贼早晚不臣!还望陛下尽早图之,除掉此贼,以绝后患,免得日后为贼子所害啊!”
宇文觉缓缓的点头,而跟在宇文觉身边的两人,一个是前朝皇帝拓跋廓的小舅子乙弗凤,另一个则是宫中侍卫贺拔提,这已经是宇文护能凑齐的最好的阵容了………
能跟宇文觉密谋这种事情的,也就只有这几个心腹了,现在满朝文武几乎就没有不屈服宇文护的,就连独孤信在回来知道赵贵被宇文护当场宰了之后,都是日夜惶恐的睡不着。
所以指望更强大的势力肯定是指不上了,宇文觉只能依靠身边的这些人。
而乙弗凤和贺拔提听到李植这样说,便是急忙的对宇文觉道:“以先王的贤明识人,都这么信任司会和军司马,将大任委托,陛下能够信任的,也就只有这两位忠臣了,有这二位在,难道诛杀宇文护的大计,还愁不成吗?”
宇文觉也同样是赞许的点点头,而李植和孙恒自然也是很消受这个马屁,似乎颇有种力挽狂澜,擎天保驾的大忠臣的感觉。
而乙弗凤便是接着对宇文觉道:“宇文护常自比周公,臣尝闻周公摄政七年,陛下能等得了几个七年!难道这七年都要在宇文护的辖制下邑邑不乐不成?”
宇文觉猛地一摆手,双眼中闪烁着果决:“不必再说了,诸位只管说出谋划,朕早已经决定了,一定要诛杀宇文护!”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是都暗自窃喜,凡事只要皇帝能下定决心,就不怕不成的,只怕皇帝造反造一半,那才是坏了菜了………
于是就在几人的共同谋划之下,定下了一个策略,由宇文觉亲自在宫中花园里以玩乐为借口,召集训练武士们摔跤擒拿。
而李植等人则是在外为宇文觉奔走拉拢朝臣,等到时机成熟了,就借口开酒宴,邀请宇文护来饮酒作乐,等到席间的时候,宇文觉摔杯为号!那些武士直接杀出来将宇文护就地正法!
然后宇文觉站出来安抚群臣,群臣之中早被宇文觉招安的趁势拉拢,必定能迅速稳定朝政夺回兵权,绞杀宇文护残党,归大权于正朔!
剧本很眼熟,但是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觉得天衣无缝的宇文觉也是信心满满的便是开始了他的特种兵训练计划,然而宇文觉的剧本拿的再像,也终究不是。
因为最起码那个麻子知道,做这种事一定要偷偷摸摸的,只要成了,自己皇帝的身份就是光环,不用拉拢,自然有人臣服,不成,你就是拉拢你亲爹活过来了,也是不成!
而宇文觉自然不懂这个道理,于是就在乙弗凤拉拢宫中宫伯张光洛的时候,张光洛直接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宇文护了………
宇文护简直快笑出声了,自己扶起来的这个无知小儿,居然想用这样的法子来诛杀自己?
何其愚蠢!
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宇文护真的为了自己内心那点信念,一切都为了宇文家。
还是他觉得这件事不能这样果决的决断,所以他并没有如同他往常一样雷厉风行的直接解决掉这个麻烦。
宇文护选择了再给宇文觉一次机会,他将李植和孙恒都调出了长安去做官。
如果说这都不足以证明自己已经发现了他的小伎俩,那宇文护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怀柔的法子能让宇文觉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愚蠢了!
然而宇文觉,还真的没有发觉………
俩唯一能依靠的臣子都被调走了,就是头猪,都明白自己做的那点儿事儿已经是相当于裤衩套脑袋上了。
然而宇文觉接下来的举动既不是蛰伏起来等待时机,也不是奋起反击,直接搏一把,他做的居然是………想要调李植回来。
就在宇文觉再三要求调李植回来之后,宇文护决定跟这个蠢货摊牌了。
他哭着进宫对宇文觉跪地大哭:“世间如果说有什么最亲近的话,恐怕只有血肉手足了!我和陛下您可都是宇文家的兄弟啊!为什么兄弟反而会被外姓人给离间呢?如果兄弟之间都要彼此猜疑,还有谁是能信任的!”
“先王临终之前以大事托我,我对您的忠诚,实际上兼有尽责于兄弟之托的亲情与君臣之义,实在愿意尽心竭力,效股肱之劳,若陛下亲览万机,威加四海,那么臣就算是现在就立马死了,也心甘情愿!”
“但恐除臣之后,奸诈小人得逞,反而对陛下不利!亦将倾覆社稷,使臣无面目见太祖于九泉!臣为天子之兄,已经位极人臣做到了宰相,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愿陛下勿信谗臣之言,疏弃骨肉啊!”
宇文觉看着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情真意切的宇文护,不由得便是动了恻隐之心,犹豫了起来………
宇文觉在政治觉悟上的确是远远不如宇文护甚至是被他当猴儿耍,这种鬼话谁都能信,你一个命都在人家手上的傀儡也信?
宇文护先打亲情牌,再拉宇文泰垫背,贬低一手李植等人,最后再表明自己的忠诚。
第194章 警觉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直接把宇文觉给打懵了,这样一说原本应该是正本溯源的事情,反倒是自己做的不对了!
于是既不占理甚至于觉得宇文护说的很有道理的宇文觉很快便是陷入了茫然之中。
宇文护一通大忽悠,直接把小皇帝给忽悠瘸了………
宇文觉虽然不再非要召见李植等人了,却也依旧是有些疑神疑鬼,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自古以来,不管是大臣造反还是皇帝造反,最忌讳的就是决心不够坚定,一旦产生了犹豫的情绪,那么十有八九是不成的。
所以宇文觉暂停了自己训练武士的进程,然而乙弗凤等人却是等不及了,皇帝不造反了,那他们这些鼓动皇帝造反的还能有活路吗?
“陛下为奸贼言语蒙蔽蛊惑,焉有除贼不尽的道理?若不能斩杀宇文护,我等恐俱死于其手!”
乙弗凤这样说着,贺拔提也是深以为然,没有了李植和孙恒,他们俩实际上就是俩小虾米,所以如果不能尽快的将大事抵定的话,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宇文护给悄咪咪的宰了!
贺拔提对乙弗凤道:“我去联络张光洛,这个月望日之宴动手!”
乙弗凤则是缓缓的点头:“我来调动宫中宿卫,这一次,一定要为国除贼!”
张光洛对宇文护拱手:“晋公,事情就是这样,两人准备在晋公进入太极殿之后,便以宫中宿卫把守住太极殿宫门,然后由陛下亲自训练的内侍武士们,将晋公,当众格杀!”
宇文护缓缓的踱着步,闻言便是顿住了脚步,冰冷的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闪过了一丝冷笑:“既然他们自寻死路,那咱们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将计就计!”
宇文护当下便是急召柱国当中如今已经彻底投靠了他的贺兰祥以及领军尉迟纲来府中议事,三人见面,宇文护便是假惺惺的叹息了一声:“陛下听信乙弗凤等贼子离间骨肉之言,意欲杀我,图之奈何!”
贺兰祥闻言便是对宇文护抱拳道:“晋公已竭力劝阻,对陛下已然是尽人臣之义,今天王不明听信谗言,如此一来,江山难保,晋公何不顺遂人心天道,废黜天王,于先王诸子之中另择贤良?”
宇文护闻言便是装做惊讶的样子对贺兰祥连连摆手:“岂能如此!岂能如此!天王乃主上,我等俱为臣下,岂能擅行废立之事,成何体统!”
贺兰祥便是急忙的对宇文护道:“属下曾经听人说过,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侍君,君以草芥视我,我视君如仇寇!今天王年幼昏聩,亲近小人而疏忌骨肉!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介时公百年以后,以何复见先王九泉之下!”
宇文护闻言,方才是叹息一声:“若如你所言,当以国事为重!”
当下贺兰祥和尉迟纲都是抱拳称是,于是宇文护这方才是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除恶务尽,既然要将这等小人尽除,就务必不能放走一个,你二人且听我安排………”
“阿肃,准备好了没有?”
时隔这么长时间,重新换上贵族服侍的高肃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适应………
虽然其实这一身和高肃以往的衣裳比起来绝对算得上朴素那一派的了,但是确实是高肃从来到西魏之后穿过的最像样的衣裳了。
看着颇有几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高肃,独孤伽罗缓缓的绕着他走着,随后方才是缓缓点头:“嗯………我的眼光果然不错!我就说你穿着一身儿更合适!”
高肃头戴小冠,身着玄底赤色虎头纹饰的大袖襦裙,外面则是一个红色蝠纹边裆,算是这个年代年轻贵族武官的标准打扮了。
高肃之前在北齐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爱穿胡服,所以这些衣裳倒是穿的时候并不多,此时倒也有几分新奇。
不过之事一会儿,高肃就有些受不了了,他不免有些犹豫的对独孤伽罗道:“要不我还是穿我那一身吧,反正我本身就是去护卫的,应该没人注意到我。”
独孤伽罗闻言便是拽住了高肃:“让你穿这一身你就穿这一身,别出去丢人现眼行吗?”
高肃闻言便是无奈的看着独孤伽罗,独孤伽罗看了高肃好一会儿,方才是想起什么一样,从袖子中掏出来一个香囊挂在了高肃的腰间:“这回对味儿了!”
高肃无奈的看着自己腰间的香囊,粉色的………
独孤伽罗拍了拍小手:“好了!赶紧走吧,阿耶都催了。”
高肃无奈的跟在独孤伽罗身后和大部队汇合去了,独孤家众人见到高肃如此,也都是一怔,随后都是调侃起来:“阿肃打扮起来倒是比我看着都像个贵公子!”
一旁的独孤穆好笑的调侃了两句,只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却不料一旁的独孤信闻言怔了一下,随后便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郎君,郎君?”
独孤信回过神来,便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独孤信便是急忙的道:“怎么了?”
崔氏无奈的对独孤信道:“咱们该动身了,不然一会儿就要迟到了。”
独孤信这方才是回过神来:“行,那………咱们立刻就动身吧。”
当下高肃便是有些奇怪的看着独孤信的背影,独孤信看起来好像有些,心神不宁………
乙弗凤脚步迅速的在宫殿内行走,而迎面便见一身戎装的贺拔提早就等着他了,见到他来了便是看了看四周,两人急忙的躲到僻静的地方:“都准备好了没有?”
贺拔提点头:“张光洛已经点好宿卫兵马了,我现在就过去接手,时间一到我亲自带着人杀上太极殿!等你看到窗户外面有剪影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
当下乙弗凤便是点头,脸上闪现过几分阴狠的神色:“成败在此一举,若成了,你我皆是擎天顶柱的大功臣,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是败了,只怕粉身碎骨………”
贺拔提和乙弗凤对视着,两人的眼中都没有退缩:“干吧!都到了这一步了,早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当下两人便是约定好了之后,急忙的便是分开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而贺拔提一转身,便见领军将军尉迟纲对他招手让他过去,寻思着距离行动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也不好这样打草惊蛇,于是贺拔提只能是老实的上去:“将军,您找我?”
尉迟纲点点头:“有些事儿要吩咐你,跟我来。”
贺拔提虽然有些不情愿,毕竟这个节骨眼儿上肯定是不愿意节外生枝的,只是这个时候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自己若是推诿的话,尉迟纲肯定是要骂的………
于是无奈之下,贺拔提只能是跟着尉迟纲出了宫。
而正在这个时候,高肃和独孤家一行人也正好进宫,他们的身份毕竟不一样,所以要提前进宫请安问好。
虽然是独孤信,不过今天望日进宫请安和赴宴的官员勋戚们不少,因此依旧是要作一番检查的,一行人的武器全都要卸下,侍卫们则是全都安排到皇宫外面的小屋子内休息。
只是就在将领有些疑惑的盯着高肃的时候,一旁的独孤信便是对那将领道:“这位是我麾下战将,随我一块儿来的,并非是我侍卫。”
那将领这方才是点点头,随后对高肃道歉拱手:“抱歉将军,因为您实在有些眼生,所以………”
高肃只是拱拱手没有说话,那将领没有立即将高肃呵斥过去就是因为高肃穿着这一身儿属实不像个寻常人,身上那股子气质绝对不是一般人应该有的。
然而那将领在这皇城外担任城门将这么多年也的确是没有见过高肃,这方才是十分疑惑。
不过独孤信和高肃都没有要跟他一般见识的样子还是让他松了口气。
“我们走吧。”
独孤信深深的看了高肃一眼,高肃看向他的时候独孤信却又无事的转过了头去,让高肃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高肃的注意力很快便是被从自己身边经过的贺拔提和尉迟纲给吸引了。
高肃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去,视线不由得便是停在了尉迟纲腰间悬挂着的红绳上面,那十分显眼的红绳只挂在腰间一小段,下面悬着的是黑色的姓名牌。
高肃有些奇怪,因为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士兵的姓名牌都是挂在左胸和腋窝间的胸甲上的,这样方便右手摘取,同时也是为了方便让不了解自己的同僚知道自己是属于哪个番号的军队,又是什么职位。
这也是高肃之前逃命的时候第一时间将姓名牌丢掉的原因,他的姓名牌上赫然的写着都督两个大字,背面是他的名字,以及两个大大的幽州二字。
幽州都督还是宗室主动跑来西魏了,这要是被西魏士兵捡到了,高肃可就成宝了,估计得是继高突骑他爹之后第二个创造出分期付款的………
而这种东西肯定是要挂在显眼的地方的,从来没听说过谁悬挂在腰间的,而且用的还是这么………骚包的红绳。
男人是不会在腰间悬挂红绳的,这个时代只有女人才在腰间挂红绳来做装饰。
高肃也只是奇怪的扫了一眼,便是收回了视线,然而随着高肃渐渐跟在独孤家众人身后走了一路,高肃的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怎么了?”
一旁的独孤伽罗小小声的问着高肃,进了宫之后就连独孤家人都只敢低声的交谈几句,一向嚣张的雌小鬼独孤伽罗此时也是已老实了。
而高肃却并未回答此时看起来很乖的独孤伽罗的话,反而是脸色越发凝重的直接跨过众人走到了正在和同僚笑谈的独孤信的身边。
独孤信只做没看到,那人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高肃,随后便是笑着主动结束了谈话:“那卫公咱们就酒席上见了?”
独孤信笑着拈须道:“酒席上见,到时候一定要痛饮几杯!”
两人笑了几声道别之后,独孤信方才是看向高肃,高肃便是上前侧身对独孤信低声道:“明公,好像有些不对劲儿,还请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