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归齐 第122节

  于是一众士兵一拥而上牵着萧绎的马将他向城内拉去,只是走着走着,几个人便是起了争执:“你这俘虏,如今也配骑这样的骏马,让我们给你牵马坠镫吗?”

  说着便是着萧绎便是将他扯下马来,随后众人便是将马给骑走了,只给萧绎留下了一匹驽马,萧绎见状,只能是摇摇头,冷哼一声却没言语。

  然而见到萧绎如此,这几个士兵就更来劲儿了,当下便是对萧绎冷笑道:“你们梁国人老实骂我们魏人是胡虏,说我们魏人都是胡人,今日我们就偏要叫你尝尝被胡虏给俘虏的感觉!”

  于是几个士兵当下便是叫来了一个高壮的士兵,看样貌就知道是个胡人,上前将萧绎的胳膊反剪在身后。

  此时的萧绎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却也是只能忍气吞声,当下被一众士兵压着,游街一样的向着于瑾的中军大营中走去。

  于瑾听说俘虏了萧绎,当下也是急忙的出门迎接,那胡人见于瑾出来了,便是急忙的上前强行按着萧绎跪在了地上。

  于瑾缓步上前,看着跪在地上的萧绎,轻笑了一声:“梁国的皇帝,为什么没有一死来报答你的国家?”

  萧绎沉默无言以对,于瑾似乎也懒得嘲讽他了,便是摆了摆手,于是那胡人便是拉着萧绎起身,于瑾给他安置在了乌幛之下,乌幛这年头是死人先停灵在外面的时候用来遮挡阳光的,所以这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而听说萧绎被抓了之后的萧也是陷入了狂喜之中,急忙的便是赶到了萧绎的住处,走进乌幛之内便是对萧绎极尽羞辱,而萧绎对此的态度始终是沉默以对,似乎是变成了另外一个萧衍一般。

  承圣三年十二月初一,西魏军攻占了整个江陵,萧梁的最后一个政权,宣布灭亡!

  整个江陵城再不复昔日的繁华景象,街道两边皆是冻饿而死的百姓与将士,甚至于城内的文武百官也没有逃过被屠戮的命运。

  中书郎殷不害原本在城门上督战,城破之时全家被抄,老母亲的尸首被丢弃在街道两边水沟内,殷不害数九寒冬中淌着没膝盖的脏水中在一堆堆尸体中不断的翻找,一边找一边失声痛哭,整整哭了七日,水米未进的不停寻找,方才是找到了母亲的尸体。

  而萧绎在这段时间内则是饱尝羞辱,于是当他得知长孙俭将被派去驻守内城的时候,便是急忙的派人去跟长孙俭说自己在内城埋下了千斤黄金,愿意全都奉给长孙俭。

  长孙俭看着失魂落魄眼神中充满了哀求的萧绎,只是叹息了一声,便是摆摆手示意带上了他。

  等到了内城之后,萧绎方才是和盘托出:“哪有天子埋金子的道理?我只是实在受不了羞辱了,只求您能给我找一片安身净土。”

  长孙俭也才出来,于是便命人在内城内给他找了一个地方暂住。

  十二月初四,于瑾来见萧绎,并命他立刻写信给王僧辩让他们投降,萧绎拒绝了。

  于瑾便是好笑的看着萧绎:“难道陛下现在还有自由吗?”

  萧绎对此只是冷冷的回道:“既然我都没有自由了,那么王僧辩还能由的我吗!”

  于瑾闻言便是沉默了一会儿,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萧绎之后,便是扬长而去了,也是再也没有来见过萧绎。

  反倒是长孙俭倒是偶尔来见见萧绎,只是长孙俭真正关心的是东竹殿内的藏书,显然作为文化人的他是知道这些东西的意义以及这些东西的价值的。

  所以在入城之后第一时间长孙俭便是带着人杀进了东竹殿内,只是等待他的只有一片灰烬………

  “陛下为什么要焚书?”

  长孙俭有些奇怪的问萧绎,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长孙俭虽然知道萧绎是一个比较偏激的人,但是他无论如何还是不敢想象,面前这个学识如此渊博的人,最后会干出焚书这种事情来。

  而对此萧绎的回答却是愤愤的:“读书万卷犹有今日!读书何用?故焚之!”

  长孙俭对此颇为惊讶,但是却也只是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虽然惋惜,但是烧都烧了,也没有办法。

  好在我们没得到,敌国也没得到,那最起码大家还是在一个水平线上的………

  “阿~嚏!”

  高肃打了个喷嚏,一旁的萧妙见状便是急忙的对高肃关心道:“高郎没事吧?我就说要不要缓一缓了,那几天晚上那么冷,你在外面蹲守了那么长时间,肯定是染了风寒了吧?快,多穿点儿!”

  一旁的花木兰一张小脸儿都快皱巴巴的皱到一起去了,嘴上无声的模仿着:“一定着凉了吧?”

  随后翻了个小白眼儿………

  高肃接过萧妙递过来的冒着一股子兰花香气的手绢,便是笑着道:“没事的,我没感觉多难受,不至于感染风寒。”

  两人相视而笑着,众人自是又一阵酸倒牙,萧方等便是对高肃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前面就是郢州了,过了郢州就是齐国了,我就只能送高郎到这儿了。”

  萧方等说着便是对高肃拱手着要道别:“照顾好妙。”

  高肃和萧妙对视了一眼,随后高肃便是对萧方等道:“萧兄准备去哪儿?”

  萧方等叹息了一声随后便是笑着道:“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我萧方等的容身之所不成?”

  高肃闻言便是道:“若是以萧兄的身份,此时前往建康投奔王僧辩陈霸先,想必他二人应当会奉萧兄为主,重掌萧氏江南。”

  萧方等闻言便是对高肃笑着道:“王僧辩心高气傲,且势大于我,纵然我前往建康,他立我为新主,只怕也是沦为他的傀儡罢了。”

  萧方等说着:“再说我既然已经和萧绎没干系了,自然也不会继承他留下来的位置,所以我是不会去建康的。”

  高肃闻言便是对萧方等笑道:“那要不,你还是跟我一块儿回齐国好了。”

  一旁的萧妙也是急忙的附和道:“是啊是啊,魏人杀进来,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王兄还是干脆和我们一块儿回去好了。”

  萧方等犹豫道:“咱们的身份,是不是有些不太方便?”

  高肃闻言便是笑着上前道:“没关系,我在齐国………有点儿势力,要不要来跟我混?”

  萧方等闻言一怔,随后便是笑了起来,这句话是当初高肃从建康逃到江陵的路上遇到萧方等时萧方等对他说的,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高肃却是还给了他………

  萧方等低头笑了笑,便是抬起头对高肃拱手道:“那就,承蒙关照了。”

  高肃和萧妙便是笑着上前牵过萧方等的手,三人笑着各自对视………

  而此时奉命驻扎在江陵的于瑾杨忠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指示,杨忠于瑾撤回关内,由杨忠将江陵城的所有老百姓搜掠之后,迁回关内,至于宇文护长孙俭,则是继续带兵进军逼近郢州!

  这一步,就是为了进逼建康同时威胁北齐!不可谓不是棋高一着!

  至于萧绎,宇文泰只有一个命令,将他交给萧处理。

  对于彼此是彼此最大仇人的萧家人来说,绝对没有让对方落在自己手里还能活的道理!

  所以萧亲自监督着将萧绎和他的太子萧方略绑起来丢进了一个大坑里,活生生用土囊给压死了!

  之后尸体则是用布随意的缠裹之后,便是随便在江陵城外找了个野地埋上了。

  可怜萧绎好歹也算是一世枭雄,落得如此下场………只是若是萧确这个时候还活着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惊讶的发现,当初于他府上两人煮酒话英雄之时,高肃曾对这萧梁皇室各个点评一番,而现如今,居然全都一一应证实现了!甚至于包括萧确自己的下场,当初高肃就料定他绝对成功不了且活不下来!

  看着自己的七叔渐渐的在土囊的掩埋中没了身影,萧眼神冰冷之中,也是带着丝丝的解气!

  等到回到自己的大帐之后,他也是同样得到了随宇文护一起进军郢州的命令。

  而就在萧准备收拾东西起兵追随的时候,他手下的心腹将领尹德毅却是面色严肃的对萧道:“陛下绝对不能再进军了!”

  萧闻言颇为的惊讶:“可是,太师已经下令我追随攻伐郢州,我怎么能拒绝呢?”

  尹德毅简直都快气笑了,什么太师?哪来的太师!你还真把那宇文黑獭当太师了?

  于是尹德毅便是无奈的对萧道:“陛下仔细想一想,对方终归是魏虏,是虎狼之师,这几日陛下应当看到这些人的嘴脸了,残暴贪虐,且根本不把江南父老当人,在江陵城内肆其残忍,杀掠士民,残忍事迹不胜枚举!不把江陵当成自己的产业,而这里可是陛下您的祖宗基业啊!”

第165章 匹夫!

  萧有些不知道尹德毅的意思,便是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而尹德毅看了看四周之后,便是上前轻声对萧道:“江东之人涂炭至此,皆是拜陛下所赐,陛下既杀人父兄,孤人子弟,举目望去,江东尽为仇雠,谁还愿意为陛下,为国家,尽心竭力?”

  虽然话不好听,但是萧却是皱紧了眉头陷入了沉思,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啊………

  尹德毅便是对萧轻声道:“为今之计,若要逆转局面,唯有立下大功于社稷,方才能将江南局势,瞬间逆转!”

  萧急忙的便是问道:“卿有何计?快快说来!”

  尹德毅便是又看了看四周,确定了无人之后,方才是上前对萧轻声道:“如今西魏精锐尽聚于此,陛下以庆功之名,召集西魏将士饮宴,待于瑾杨忠之辈赴宴,酒过三巡,气氛正酣之时,陛下摔杯为号!帐下早早备下刀斧手杀进帐来,将贼首尽斩,后急忙吩咐诸将率军掩杀四垒,贼兵见主帅已死,定然慌乱逃窜!介时剿灭群丑,不过弹指!大王不费吹灰之力,将贼兵一个也不放过的全部歼灭!天下谁人不敬服?”

  “陛下再收江陵百姓抚而安之,召集文武百官,择优纳贤,更改衣冠之后东去渡江,还都建康!介时魏虏定然畏惧而摄息,至于王僧辩之徒,如今萧绎既死,尔辈既为萧氏臣子州将,缘何不效忠陛下?想来不过书信一封,便可招降!”

  “介时大局逆转,江南尽握陛下手中,回归建康,入践皇极,顷刻之间翻覆格局,光复祖业,重建山河!如此大功唾手可得也!”

  萧闻言大惊失色,尹德毅见状便是抓住萧的胳膊双眼死死的盯着萧道:“古人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愿殿下恢弘远略,勿怀匹夫之行!”

  然而在两人对视了片刻之后,萧却是面露难色的缓缓转过头去轻声道:“非卿之计谋不良,只是………魏人多善待于我,怎能做这等不忠不义之事呢?”

  尹德毅闻言脸色巨变,刚要说些什么萧却是摆手道:“卿不必多言了,此事朕不会再考虑了。”

  尹德毅闻言,只能是叹息了一声,随后躬身一礼,无言退去,只是出了帐门,方才是无力的仰天长叹:“匹夫竖子,不足与谋!”

  “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吧!”

  “娘!娘啊!放开我娘!”

  杨忠面色冰冷的骑在马上,默默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奉宇文泰的命令,江陵城内所有士族全部聚集起来,将他们男子分给西魏士兵们做奴隶,女子分给西魏士兵们做老婆。

  而剩下的平民百姓们,有长相周正体力健硕的,也可以被分给这些士兵,剩下的则是一律迁移回长安。

  至于老弱病残以及小孩儿………全部就地格杀!

  其实宇文泰之所以下达这个命令其实也可以理解,江陵到长安几千里的路,如今又是这个时节,缺衣少食的江陵百姓连多少青壮都挺不过去,带着这些老弱病残完全是累赘。

  所以与其死在路上,不如就地格杀!

  杨忠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所以这个任务既然落到了他的头上,不管他心中究竟认不认可,至少面上,他没有拒绝。

  西魏士兵在江陵城整整杀了三天三夜,砍断了不知道多少刀,活埋了不知道多少孩子,直到最后士兵们已经完全麻木只是重复着挥刀或是活埋的动作………

  将近百万人口的江陵城,作为整个荆襄也是最为富庶的城市之一,等到杨忠带着人离开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三百多家幸存。

  而这些被带走的江陵老百姓也并没有平安的抵达长安,缺衣少食的他们在路上或是冻饿而死,或是遭人马践踏而死,等到真的到了江陵之后,仅仅只剩下十之一二………

  与杨忠一起回来的还有萧梁宫廷府库中的金银财宝以及刘宋时期铸的浑天仪,萧衍造的铜晷表,直径四尺的大玉以及无数的奇珍异宝。

  而宇文泰留给萧的是什么呢?失去了利用价值的萧唯一的作用就是宇文泰的遮羞布,是宇文泰这么多军事行动的借口罢了。

  所以宇文泰只给他留下了一个人去楼空,只有区区三百户的江陵城,而他之前的势力范围,雍州襄阳荆州的所有统治权,全部被西魏军占领夺取!

  并且即使是如此,萧住在江陵城东,西魏军就驻扎在城西,时时刻刻的监视着他。

  萧甚至还没一个县令过的舒服!最起码高肃的迁安县现在人口都不至于只有区区的三百户!

  于是萧整日里愤懑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直到这个时候,萧方才是悔之晚矣的不停懊恼:“悔不该当初不听尹德毅之言!方有今日!”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当初的萧没有那么迂腐,没有那么多顾虑,能够胆魄稍微大那么一点儿,那么此时萧早已经在建康即位,成为萧梁的第四位皇帝了!

  甚至于光复祖业,瞬间将大局逆转的他,很有可能将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而历史也没有如果,白白浪费了上天给他仅有的机会,于是他的余生就只能在会很懊恼之中度过。

  然而这个时候刚刚得到萧绎已死消息的王僧辩和陈霸先也是大惊失色,随后便是火速撤回建康布防,同时两人紧急的商讨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

  国不可一日无君,上面都没人了,咱们哥儿俩给谁驻守建康啊?

  给萧?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俩都清楚萧那是伪政权,实则就是宇文泰的一个破抹布用完就扔的那种,他俩投了萧几乎等于投了宇文泰了,那自然是万万不能。

  于是俩人商讨了一夜,次日一早,当机立断便是派人前往江州将萧绎第九子晋安王萧方智迎立回来做皇帝,而这个小皇帝如今………才刚刚十一岁。

  而另外一路援军王琳呢?此时的王琳疯狂赶路之下刚刚赶到蒸城却晴天霹雳一般得知了萧绎已经遇害的消息。

  悲愤交加的王琳次日一早便在军中祭拜萧绎,之后三军缟素,继续向江陵城进发,誓要灭了萧的伪政权后梁!为萧绎报仇!

  而此时后知后觉的知道西魏又开始搜刮江南的高洋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忙着揍这帮不老实的北胡,你就疯狂掠夺江南资源是吧?

  于是高洋也是不甘寂寞的派出了高岳率军攻向西魏的安州,来解江陵之围,然而路走到一般,江陵没了………

  这下给高岳整不会了,只能是停军不前,等待高洋的命令。

  然而高岳等人不知道的是,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段韶军中,此时的高肃却是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高肃等人过郢州的时候,原本想着现在整个江南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也就没在意的直接进城准备抄近路。

  谁料刚进城便是被拦下来了………

  “高施主,准备去往何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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