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看到他之后便是上前脸色阴沉道：“我安排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刘桃枝急忙的低声道：“回陛下，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您一离开邺城，这边就立马………”
刘桃枝做了一个挥刀的动作，高洋双眼微眯，眼神中闪烁着狠辣：“做的干净一点，不要给人留下什么把柄。”
刘桃枝急忙的轻声道：“都是好手，也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会发现有外伤的。”
高洋缓缓点头，脸色冰冷无比：“那就好，那就好………”
此日清早，已经收拾利落的高肃等人便是特意被拉到了邺城外面，直接穿过邺城接受了百姓和皇帝的检阅，一直走到东城城门外面。
高肃等人还好，因为最起码可以骑在马上，而后面披着甲胄的步兵们走了这么长的路，却是连叫苦都不敢，还要昂首挺胸的………
一直到了外面聚集列队了，城墙之上才渐渐的出现了人影，一旁的刘忠便是低声道：“嚯，都是大人物啊，高郎上面那几个你认识多少啊？”
一旁的燕子回嗤笑了一声：“你该问，多少个认识高郎。”
“闭嘴！”
可这回低声谈话却并没有被无视，换来的却是郑绍元十分严厉的呵斥：“行伍之中不得言语！”
众人便是都老实的闭上了嘴，不过刘忠说的没错，因为城墙上正中间站着的那个，高肃还真认识，他二叔高洋………
所以这倒不是郑绍元怕影响士气，而是因为高洋站在那里的原因。
过了没一会儿，便见几个士兵跑到了高肃等人前面，就在他们的幢主贺廷玉旁边，叉着腰站着。
众人正自纳闷儿着，便是听到一声声喊声传来：“诸位大齐的将士们！朕，你们的皇帝！号召你们！”
“诸位大齐的………”
“诸位大齐………”
一声声传来，而那站在贺廷玉旁边的士兵也是吼了起来：“诸位大齐的将士们！朕！你们的皇帝！”
高肃嘴角微微抽搐，他原来一直在纳闷儿，不管是影视剧还是小说里面都只见主角在上面慷慨激昂的演讲，不管是多少人，几万十几万的都听的清清楚楚还热泪盈眶的………
要知道上学的时候一个年级一千来号人挤在操场上都可以将几乎大半个足球场给站满了，而站在演讲台上不用音响话筒前面的倒还能隐隐约约听清楚一些，后面的则是只能见嘎巴嘴儿听不到说什么。
那怎么主角一演讲，就把将士们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恨不得当场为主角赴死呢？难道就是因为气氛到这儿了？
今儿算是知道了，原来是有同声传译碳基音响………
但是不得不说，确实有用，就在高洋一番慷慨激昂的战前演讲之后，除了高肃和已经勿论身心都崇拜服从高肃认高肃为主的燕子回之外，在场众人几乎全都是热泪盈眶！
就连蔡童这个老帮菜此时都是骄傲的挺着胸膛，一张老脸上挂满了骄傲，甚至眼眶都微微泛着泪珠。
更不用说赵俊生和独孤须达这些热血少年了，此时一个个泪流满面，恨不得当场为高洋赴死！
就连刘忠这个老兵油子此时都是嘴唇微微动着，眼珠一滴一滴的从脸庞滑落………
高肃好像有点儿理解那些跟着斛律金一起放声悲歌敕勒歌的士兵们是怎么想的了，也明白了为什么都已经死的白骨成堆，死的时隔一千多年去看都依旧能看到累累白骨了，却依旧有人愿意为高欢再冲一次，甚至于千百年之后，仍有人为高欢的黯然退场而神伤。
仅仅只是一个身份摆在那里，当他对你尽情的释放身上的人格魅力的时候，你就已经愿意为他去死了！
即使你在这之前从未见过他，即使你可能也会在平常调侃一句“皇帝老儿”，但是当他说出你的职责，并拜托你完成它的时候，即使你从没读过书，你却依旧是从内心深处升腾而起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壮烈！
甚至于他可能没什么人格魅力，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小孩子，但是当他身上有着那层光环，即“我的皇帝”，那么即使他没说什么，他也说不明白什么，却依然能叫十万人，与他一同慷慨滔海，义无反顾………
第148章 钢铁
随着大门吱呀呀的打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缓缓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高隆之看见了，急忙的便是上前，将身上的衣服披在了老者身上：“遵业！你怎么样？你们他妈是怎么做事的！”
一旁的狱卒急忙的便是低声道：“天牢里面就是这样的，咱们就算是再怎么照顾太尉，总归就是这样，总不能………”
“你他妈还敢顶嘴！”
高隆之一脚便是将那狱卒踹倒在地上，一旁的司马子如则是笑着伸出手拉住了高隆之：“不要为难他们了，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高隆之哼了一声，随后便是急忙的搀扶着司马子如往外走，同时便是低声的对司马子如道：“陛下对我等老臣何等苛刻，太尉为大齐江山尽心尽力，劳苦功高，最后却只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司马子如却是笑了笑：“能活着走出来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如此心怀怨望的想法，延兴，我不想有了，你也不该有。”
高隆之闻言便是皱紧了眉头：“只是这样，难道就任由咱们这些人，被这个小儿给折辱吗！”
司马子如顿住了脚，看着高隆之，眼神依旧是如同许多年前那样锐利，只是这一次，他却只是淡淡的对高隆之道：“延兴，他不是鲜卑小儿，是我们的皇帝。”
“我知道………”
高隆之刚要说什么司马子如却是摇摇头：“我岁数已经很大了，和我一个时代的老东西们基本上都已经死了，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两腿一蹬，就什么也管不着了。”
高隆之张了张嘴，司马子如却是继续道：“正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也不奢求能活到七十岁了，或许明天，我就会死。”
高隆之面色一变，随后司马子如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延兴，你也不再年轻了，算了吧………”
说着便是转身离去，高隆之看着司马子如的苍老蹒跚的背影，双眼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家之后的司马子如淡然的沐浴净身，随后换上了自己的朝服，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便是坐在书桌前面写了一封信：“你将这封信送去北豫州一定要亲手交予大郎，千万切记，一定要亲手交给大郎，现在就出发。”
那家人应了一声，虽然有些诧异是什么信这么紧急，却还是听话的急忙的揣起信当天晚上便是出发了。
司马子如做完了一切之后，便是静静的躺在了床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便是双手放在小腹的沉沉睡去。
在梦里，他仿佛看到了好多故人，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司马兴龙，看到了大将军尔朱荣，看到了自己效忠了一辈子的孝武帝元修………
他看到了好多他这一生见过的英雄豪杰，那些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战友，那些敌人，此时都如同滔滔江水一般东去，而他就站在岸边，任由狂风卷积着他帽缨上的飘带。
他双眼微眯着渐渐的感觉到了湿润，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一道身影踏水而来，于是他在老泪纵横中渐渐瞪大了眼：
“高，高王，是你吗………”
而就在昏暗的灯光下，站在司马子如窗前的两个蒙面黑衣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随后其中一个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叠的厚厚的绢布放在了司马子如胸口上，而另外一个则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带着棱角的骨朵………
一下，两下………
似乎隐隐还能传来些许司马子如轻声呻吟的声音，然而最后却还是渐渐归于了平静………
司马子如死了，就在高洋离开邺城七天之后，朝野震动，娄太后亲自下令太医令前往司马子如家中诊察，并且令清都尹前往勘察。
然而太医令和清都尹调查之后的结果却是令所有人都十分意外。
司马子如死状安详，甚至于面带微笑，身体上下并无任何外伤，并且衣服冠带整齐并无搏斗痕迹，而太医们得出来的结果则是司马子如死于心力衰竭，并且应当是在睡梦中去世的，所以并无任何痛苦。
得到这个结果之后的娄昭君静静的坐了许久，方才是沉沉的叹息了一声，李昌仪等人知道，这是因为娄昭君在哀伤又一个故人的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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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打仗是十分枯燥的事情，至少绝对没有高肃他们想象的那么惊险刺激精彩绝伦。
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赶路，事实上从出了邺城之后一直向北走大军走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赶到了平州城。
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赶路方才是终于消停了一会儿，上面传下命令来说要在平州城内驻扎一段时间，高肃他们也算是稍微有了点人身自由。
在未曾征召他们之前，他们暂时可以出入平州城，改善改善伙食或是在平州城内玩乐一段时间，也算是缓解一下这段时间长行军的苦闷。
高肃他们还好一点，独孤永业这支军队奉命跟随斛律光一同坐镇中军直接受高洋的指挥，正所谓皇帝的手下不差饿兵，所以最起码高肃等人还算是每顿能吃上点儿肉干，有的时候赶路不着急的时候甚至还能驻扎下来煮点儿肉汤喝。
至于别的士兵可就惨了，尤其是前锋军，只能是吃点儿大饼就着雪水对付一口，而且高肃他们行军不用甲胄齐全，而先锋军们却是要全甲赶路，这数九寒天之下，可以说是相当遭罪了。
好在终于是安全的抵达平州城了，这让大家也都是松了口气，一路上精神始终紧绷的蔡童方才是松了口气，低声的道：“进了城就好了，进了城就不用担心突袭了………”
虽然他们是来打别人的，但是一路上却要始终的提防着敌军对他们的埋伏，虽然有前锋军在前面探路，但是对于蔡童这种老兵来说，什么样的仗他没打过？
一路上便是给高肃他们讲着他曾经遇到过的一些战例，就是人家敌军很聪明的避过了前锋军直接偷袭了他们主力军，当时中军全军上下甲胄都没来得及披，当然是叫人家轻松的便是给灭了。
而一直到此时进了平州城内驻扎下来，方才是能稍微松了口气，因为这也同样意味着契丹人的确没意识到北齐大军已经挥师北上冲着他们来了，同样的此时的攻守也已经异形了，此时占据平州城的他们能够安心的发动进攻了。
故而进驻平州城的第二天，高肃等人也上街去买一些当地的特产以及改善伙食的时候，便是看到一大群骑兵粗略估计应该有五千人左右，相当于独孤永业这个级别的一幢人在平州城街道上打马狂奔的出了城，向着西方进发了。
高肃等人站在街边看着他们远去，一路上都只是埋头赶路的他们这方才是稍微感觉到了战端将起的血腥味儿。
众人坐在一个饽摊上吃着东西，摊上已经有不少别的士兵们正在吃饭了，不得不说，将近十万人的大军驻扎进平州城，对平州城来说的确是带来了不小的商机。
高肃则是和蔡童以及郑绍元坐在一起，刘忠蹦了回来坐下道：“问清楚了，是冀州的兵马，由大司马韩轨带着五千多骑兵，向西突袭长堑，由尚书令潘相乐指挥三千兵马向东逼近青山，他们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长堑………”
郑绍元沉吟着，随后居然便是用倒扣过来的碗和大蒜之类的东西摆来摆去，高肃颇为惊讶的发现，他摆的居然是整个平州的地形图！
郑绍元沉吟了一会儿之后，便是对蔡童和高肃道：“咱们短时间内估计没什么仗打了。”
蔡童便是急忙问道：“大郎为什么这么说？”
郑绍元没有说话，只是用筷子点着桌子上摆的东西给高肃和蔡童看：“这是平州，咱们现在就驻扎在这儿，由平州向西有一处长堑，如今是契丹人的驻地，就是这里，而自平州向东，这里就是青山，青山皆是丘陵，重山之中如今也驻扎着小股契丹军队，但是不管是青山还是长堑，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他们背后的这里………”
“白狼城！”
高肃闻言便是缓缓点头道：“平州境内今年入侵的契丹人占据的建昌营、青山院，这类地方地势显著，易守难攻，如果韩轨和潘相乐不能尽快的将这几个地方给打下来，彻底的扫清平州境内的契丹的话，那么真正的大军就算是出动了，也将面临着从平州北部四面八方杀来的各路小股契丹。”
“到时候平州城的辎重无法即使的向北补给向北伐白狼城的中军大军的话，那么就算是十万人的大军，恐怕也是孤军深入，不战自败。”
郑绍元点了点头，紧紧腰带起身叹息道：“所以接下来咱们有没有的仗打，就看这两位老将能不能拿下长堑和青山了。”
高肃缓缓点头：“攻平州北所为者攻白狼城，攻白狼城所为者，攻昌黎，拿下昌黎之后，东去切断契丹北逃之路………这是要打绝户仗啊。”
郑绍元这回反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一眼高肃了，随后便是赞许的点点头：“我猜也是，陛下应该是对来自北方的威胁烦不胜烦了，这回是奔着给契丹人亡国灭种来的。”
一旁一直在默默听着的众人当中刘忠便是一面吃着饽一面的吐着白汽的道：“快点儿打吧，全给他们灭了才好呢，这么打才有意思呢，不然一直把咱们丢在这平州城里看人家吃的五饱六饱的，都快馋死我了。”
郑绍元闻言便是哼哼了两声：“有的是你打仗的机会，这一次可别让人家给甩下去了，当一辈子的老兵！”
刘忠毫不在乎的撇了撇嘴，很显然，上一场仗打得刘忠的军功要比别的兄弟们差得远了，所以这一次刘忠急着赶紧立军功升职加薪呢。
不光是刘忠这样想，其实这个小队中除了赵俊生和一心安稳的朱亮之外，基本上没有一个不想尽快参加到战争中立战功的！
郑绍元吃完就直接走了，高肃则是直接将众人的钱都付了，刘忠不好意思的挠头：“总是吃你的，你家再怎么有钱也没这个道理………再说你给那姓郑的付什么？”
高肃闻言只是笑了笑：“都是同袍，没什么可计较这些的。”
刘忠便是笑着撇了撇嘴：“这也就是高郎你，搁二人谁还有个不记仇的？”
蔡童也是冲高肃友好的笑着，高肃只是笑了笑并没多说什么。
于是众人便是都去了，而正在这个时候，燕子回便是急匆匆的走了回来，见众人都是走了，这方才是从怀中掏出来一份东西递给高肃：“四郎，你要的东西。”
高肃接过来展开一看，正是一份平州的地图，高肃便是兴奋的低声对燕子回道：“精确吗？”
燕子回喝了口水：“已经是最精确的了，卖给我的商人说绝大多数地方他都走过，亲眼见过，这张地图绝对比朝廷现在用的，还要精确！”
高肃闻言便是笑了起来，随后便是兴奋的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地图，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燕子回见状便是有些奇怪的对高肃道：“四郎你要地图干什么？”
高肃头也不抬的继续寻找着，随后便是一面的低声对燕子回道：“当然是为了找地方看地形了。”
燕子回有些奇怪的看着高肃，高肃则是一脸惊喜的笑着，用手指指着上面的一个地方：“找到了！就是这儿！”
燕子回上前便是看向高肃手指的方向，他指着的地方是濡水上的一处空地，燕子回便是有些意外的看着高肃：“四郎，这儿怎么了？”
高肃双眼微眯，嘴角带着莫名的笑容………
平州这个名字可能大家都比较陌生，但是如果换成了它现在的名字大家应该熟悉了唐山！
公元644年，唐贞观十八年，唐太宗李世民率军御驾亲征高句丽，无果，回师时驻扎平州青山院，见四周山脉缭绕，滦河奔腾，兴起之下写了一首诗，并将此地命名为，唐山。
提起唐山除了北方瓷都凤凰城的名号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名号：钢铁之城。
在后世中国产出钢铁的巅峰产能的时候，仅仅唐山一个市，就产出了惊人的1.28亿吨钢铁，甚至于远远甩开第二名的印度，印度只勉强达到了唐山市百分之九十的产能………
所以那个笑话，世界第一钢产量是中国，第二是中国河北省，第三中国河北省唐山市，第四美国，第五中国瞒报产量，居然是真的………